天外黑風吹海立,浙東飛雨過江來。
入夜之後忽然下起了大雨,雷聲轟鳴,烏雲密佈,漆黑的夜幕下,一陣略顯雜亂的金甲摩擦聲,在嘈雜的雷雨中隱隱傳來。
這裡是黃河之北冀州境內,崎嶇泥濘的山路中,一支五萬餘人的兵馬正在黑夜的雷雨中急行軍,匆匆往南趕去。
柴夢山騎在戰馬上,緊鎖着眉頭,望着身邊經過的將士們,長久的行軍,令他們的軍容衣甲凌亂不堪,連隊伍也不成形,如同散沙一般,在夜幕下看來,這支軍隊就像一羣烏合之衆,彷彿敵人輕輕伸出個小指頭就能捏死他們。
可柴夢山知道他的這支軍隊有着什麼樣的戰力,那絕不是敵人隨便伸伸手指就能捏死的。
因爲他們是邊軍!他們長期駐守在幽州,多年來與草原上的突厥人相峙不下,互有輸贏。柴夢山可以自豪的說,他麾下的這支軍隊,縱然與天下最強的突厥軍隊比起來,也絲毫不見遜色。
良久,柴夢山收回了目光,又定定看向陰雲壓頂的夜空,他的心情也正如這天氣一般陰霾沉重。
這一次,自己是否賭對了?這支百鍊之師會不會被自己帶上一條絕路?
“報——稟將軍,前鋒營五千人馬已到遵化,再往前開拔便是馬蘭關,前鋒趙將軍請示將軍,兵馬可要強行攻關?”探子冒着傾盆大雨,跪在柴夢山的戰馬前,一動不動的大聲稟道。
“傳令,前鋒營下馬歇息,不可強攻!”柴夢山簡潔的下了命令,語氣平淡而冰冷。
探子大聲應是,又馬不停蹄的傳達命令去了。
柴夢山騎在戰馬上,忽然握緊了拳頭,面容變得剛毅起來。
開弓沒有回頭箭,兵馬離開幽州往南開拔的那一刻起,他已經算是一名有謀反嫌疑的邊軍將領了,唯有死心塌地跟着太子,助他奪取這片大好江山,他才能由一名罪將,變成從龍的功臣,他的官職和地位甚至比以往更榮耀。
嚴格的說來,柴夢山並非太子的嫡系,他與太子之間只是很簡單的因利而合,太子多年來一直籠絡結好於他,太子送給他的金銀珠寶足夠堆滿一間屋子,但這些並不是柴夢山願意冒着謀反誅九族的風險,起兵助太子奪位的理由。
真正讓他動心的,是太子的信使向他面稟分析京中的局勢,從種種跡象來看,京城已成了太子的囊中之物,而京中的大小官員,諸皇子甚至包括……皇上,也成了他的俎上魚肉,這就不得不令柴夢山認真考慮了。
若不從太子,他日太子奪位成功,做了皇帝,想起往日種種,他柴夢山會得到什麼下場?
可是若幫助太子起兵奪位,萬一他失敗了呢?他又將得到什麼下場?
柴夢山的人生面臨着一道不得不去做的選擇題,題目很難。
思前想後,他終於還是咬着牙,答應了太子的請求。
人生富貴功名當從險中求,是極盡榮耀的活着,還是在失敗的屈辱中死去,就看五日後那一戰定乾坤了。
馬蘭關。
馬蘭關位於燕山南部邊緣,乃華朝北向抵擋北方遊牧民族的重險,向爲戍守要地,關上有重兵駐守。
此時,馬蘭關上的巡夜士兵正睜大了眼睛,極爲驚懼的盯着遠處密密麻麻的火把,雷雨聲中仍掩飾不住的馬蹄轟鳴,令關上將士不由將心提起老高。
這支軍隊到達關下後,並沒有任何敵對的舉動,只是靜靜的列好隊,站在傾盆大雨下一動不動。火把從關下一直延綿十數裡,微弱的火光下,士兵們年輕而剛毅的臉龐像塊生鐵似的,冷硬而堅強。
“這是怎麼回事?本將怎麼沒接到最近有兵馬調動的公文?這是哪一部的兵馬?”守關主將陳將軍被人從被窩中叫起,氣急敗壞的站在關口之上,又驚又懼的盯着關下這支數萬人馬的軍隊。
“全軍戒備!準備火油,擂木,弓箭手向前!防止敵人攻關!”看着關下這支訓練有素的軍隊,守關的陳將軍毫不猶豫的下了命令。
關上將士頓時陷入一片忙亂。
傾盆磅礴的雷雨下,關下的軍隊中忽然緩緩走出一人,他騎在馬上,慢悠悠如同閒庭信步一般,獨自行到關下的吊橋邊,擡頭大喝道:“本將乃幽州戍邊主將柴夢山,奉兵部調令,率部往南執行軍務,請關上陳將軍開關放行!”
“柴將軍,本將未曾接到兵部調兵公文,請問你率軍南下是奉何人之命?”陳將軍的聲音明顯有些底氣不足。
柴夢山冷冷一笑,喝道:“本將不與你多說,這裡有兵部呈發給本將的公文,你拿去仔細覈對便是。”
說着柴夢山從懷中掏出一包油紙包好的物事,高舉在手中,朝關上晃了晃。
沒過多久,關上便放下一隻吊籃。
柴夢山笑了笑,笑容滿是不屑,左手一伸,部將遞過一張強弓。柴夢山將油紙懸掛在箭矢上,然後張弓搭箭,箭矢激射而出,未及眨眼,便“咚”的一聲悶響,牢牢釘在了馬蘭關的箭樓柱子上。
守關將士盡皆一驚,互望幾眼,紛紛張口結舌。
取下箭矢上的油紙包,打開一看,裡面正是一份兵部下發的公文,陳將軍仔細覈對了上面的印章和字跡,發現這份公文竟然是真的。
“陳將軍,覈對完了,可以開關放行了嗎?本將有軍務在身,若耽誤了本將的時間,這罪名你可擔當不起!”柴夢山在關下高聲喝道。
鄭重的將公文疊好,放入懷中,陳將軍望着關下密密麻麻的士兵,終於咬牙下令:“開關!”
厚重沉實的關門在吱呀聲中緩緩開啓,柴夢山望着關門,冷冷的笑了笑,騎在戰馬上,右手一指,大喝道:“弟兄們,進關!往南!”
轟然應諾聲中,將士們邁着整齊而急促的步伐,浩浩蕩蕩進了關內。
望着幽州邊軍出關遠去,馬蘭關的陳將軍站在關口箭垛間,臉色驚疑不定。
“兵部的調兵公文未經本關便到了柴夢山的手中,此事太過蹊蹺了。”陳將軍喃喃自語。
“不行!本將必須向京城兵部稟報此事,數萬人馬南下,他們這是要去幹什麼?”擡頭望了望雷雨交加的夜空,陳將軍又是一陣犯難。天氣太過惡劣,軍中信鴿根本放不出去。
“來人!速備軍馬,派遣信使飛馬奔赴京城!”
一個多時辰後,一匹快馬飛快的離開馬蘭關,選擇了一條與幽州邊軍不同的官道,往南疾馳而去,誰知快馬剛踏上官道,一支泛着幽光的冷箭便從道旁的山林射出,正中馬上騎士的額頭,騎士哼都未哼一聲,仰頭便栽倒在地。
山林中出現了一支小隊伍,一名軍中神射手緩緩放下了手中的弓箭,側頭朝身旁的一名偏將笑道:“將軍,我又射中了。”
偏將滿意的點點頭,笑道:“柴將軍果然神機妙算,知道那守關的陳將軍必會派信使向京城傳信,這是第幾個信使了?”
“第三個了。”
“嗯,緊急軍情一般也只派三撥信使傳遞,他們不會再派人了,咱們把信使的屍首掩埋,回去向柴將軍覆命。”
“是!”
……
京城方府。
時已深夜,方錚的小院內卻已是一片忙亂。
“哎喲!我的幾位姑奶奶哎!這不是搬家,是逃難!逃難是什麼概念你們懂不懂?你們怎麼連洗臉的盆子都帶上了?快放下,快放下!只帶值錢的東西,不準帶這些雞零狗碎!”方錚在小院臥房內跺腳急喊道。
“去你的!誰是你姑奶奶,我有那麼老嗎?”長平笑着狠狠捶了他一下,剛入夜方錚就將她從宮裡接了出來,回到小院二話不說便開始收拾東西,到現在她都沒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不過只要方錚說的話,她都無條件聽從,所以此刻她顯得不慌不忙。
“夫君,房裡很多東西都是咱們用慣了的,你看這湖州的毛筆,還有這方端硯,還有這把古琴……”嫣然咬着嘴脣,戀戀不捨的看着這些物事,顯得很是猶豫。
“你不是也用慣了我嗎?怎麼沒見你把我裝箱子裡帶走?放心,東西放在這裡跑不了,你們只當是出去旅遊度假,過幾日我就接你們回來……哎喲!小綠,大黃你可不能帶,這傢伙比我的塊頭還大,太佔地方了,不行不行……”
見小綠依依不捨的抱着中華田園犬大黃的頭,兩隻水汪汪的大眼睛露出企求的神色,望着方錚欲言又止,方錚不禁一陣頭痛。瞧這一家子亂的!
再轉過頭,方錚忽然俊臉一垮,鼻頭一酸,差點哭出聲來:“鳳姐,你這又是玩的哪一齣呀?這堆東西是什麼?”
鳳姐頭也不擡的仍在不停收拾,嘴裡好整以暇的道:“不是說要出城歇息幾日嗎?正好,我打算把這一年多來如玉齋的明細帳簿都看一看,算算流水,支出和進項,看咱們到底賺了多少,順便籌劃一下,過幾日回京後,準備再開一家分店……”
方錚抹着眼淚哀求道:“鳳姐,求你了,你就好好休息幾天吧,這堆帳簿足夠堆滿一車了,不能帶走……”
眼見衆老婆忙忙碌碌,盡帶些體積大又不值錢的玩意兒,方錚不由抓狂的使勁揪了揪頭髮,然後狠狠拍了一下桌子,大吼道:“都給我停下!”
衆女驚愕之後,頓時停下莫名其妙的望着方錚。
方錚滿意的點點頭,虎軀一震,大喝道:“每人限帶一個小包袱,誰也不準帶多了!違者……打屁股!都聽到了嗎?”
衆女沉默。
良久。
“你敢吼我?”長平柳眉一豎,雙手叉腰,惡狠狠的瞪着方錚。
衆女站在長平身後,神色不善的盯着他。
“那什麼……我去看看馬車備好了沒有……”識時務的方大少爺立馬露出乖巧討好的笑容,然後轉了轉眼珠,身形一閃,眨眼便不見了人影。
“噗嗤”嫣然忍不住一笑,然後衆女也跟着笑起來,短暫的笑聲過後,衆女俏臉又浮上幾許愁容。
“姐姐,京中情勢難道已危急至此了嗎?夫君是朝廷的大官,爲何要將咱們這些家眷送出城外?”嫣然滿面苦澀的問長平。
長平咬了咬嘴脣,搖頭道:“我跟你一樣,什麼都不懂,咱們是婦道人家,男人家在外面爭來鬥去的事兒,怎好插手多管?夫君把咱們送出城外,正是要保護好咱們,這樣他在京城便沒有後顧之憂,全心做好自己的事了。咱們還是聽他的話,別給他添累贅。”
衆女一齊點頭,然後幽幽的嘆了口氣,又開始收拾起來。
方錚邁出小院,院外正靜靜的站着兩百多名影子屬下,溫森和殺手哥哥站在前面,見方錚出來,溫森迎上前,討好的笑道:“大人,馬車已備妥,停在大人府門之外,隨時可以動身。”
方錚滿面陰霾,拍了拍溫森的肩,沉聲道:“老溫啊,咱們共事一年多,我最信任的就是你了,如今京中危機重重,我把一家老小的性命便交託給你,你可要盡心保護他們,莫讓他們受到傷害。”
溫森急忙道:“大人請放心,屬下一定拼死保護好大人的家眷,影子營地外有龍武軍的數千士兵守衛,內有咱們訓練有素的屬下保護,大人的家眷必會萬無一失,若有絲毫差錯,屬下願提頭來見!”
說完溫森便轉過身,命令影子屬下開始忙活起來。
方錚又走到殺手哥哥面前,望着一臉冷酷的殺手哥哥,方錚滿臉沉重,唏噓嘆息道:“殺手哥哥,咱們認識一年多,我最信任的就是你了,如今……哎哎,你到哪兒去?我在跟你說話呢,你這是什麼態度?”
殺手哥哥腦袋稍微偏了偏,冷冷的道:“你這話剛纔跟溫森說過了,一模一樣。”
方錚大感尷尬,撓頭道:“是嗎?我剛纔說過一模一樣的話?”
溫森在旁邊使勁點頭,一臉委屈道:“大人,您剛纔不是說,您最信任的人是我嗎?怎麼一眨眼就變成他了?”
“……”
方府門前。
方老爺紅着眼眶,遲遲不肯登上馬車,方夫人在旁哭得兩眼紅腫,死死拽着方錚的衣袖不肯鬆手。
“錚兒,城中情勢難道如此危急了?咱們一定要出城躲避嗎?”方老爺胸膛起伏不停,語氣頗爲激動。
“爹,您就當出去旅遊嘛,過幾天我就把您接回來,放心,不會有事的。”方錚強笑着安慰道。
“那你爲何不跟咱們一起出城?”
“孩兒身負皇命,實在走不得啊,您放心,孩兒一定平平安安的,孩兒身邊還有好幾百侍衛呢,您和娘保重身子,別爲我擔心……”
“夫君……”一雙纖手從後面緊緊環抱住他,抱得緊緊的,生怕一鬆手方錚就會憑空飛掉一般。
方錚轉過身,望着幾位老婆,笑道:“照顧好爹孃,過幾日我便去營地接你們回京,你們要乖乖聽話,這樣我纔沒有後顧之憂,明白嗎?”
衆女已哭得說不出話來,捂着臉不停點頭。
“夫君,你一定要好好活着,雖然我不知道這一次會有多麼危險,但你要知道,你是方家的頂樑柱,是我們唯一的依靠,你若有事,我們幾姐妹絕不獨活!”長平定定的望着方錚,咬着牙認真的道。
衆女同時點頭,俏臉一片堅定的神色。
“放心,我已在府裡的後門處準備了一匹跑得最快的馬,時機若不對,我會毫不猶豫的撒丫子跑路,片刻都不停留……”
“……”
三輛馬車載着方家的家眷,在影子的護送下,往城外駛去。
方錚望着馬車漸漸遠去,忽然鼻頭一酸,眼淚便落了下來,一旦落下便再也止不住,一會兒的功夫,臉上已是滿面淚痕,看得一旁的溫森一陣心酸。
“大人莫再傷懷,過不了幾日便會再見,屬下一定會將大人的家眷完整囫圇的送回來,大人,只是短暫幾日分別,不必捨不得……”
方錚嗚咽出聲,大慟道:“我這是捨不得嗎?什麼眼力見兒!我這是在感嘆自己遭遇悽慘,身世飄零,嗚嗚……”
“啊?”溫森大驚失色,……這位方大人的心思果然高深莫測,令人捉摸不透啊。
方錚抹着眼淚仍在哭訴:“你說說,你說說,我是皇上最疼愛的女婿,他幹嘛要把我留在這最危險的京城?還要我嚴密注意城防軍……嗚嗚,五萬多人的軍隊,他們要是造反怎麼辦?皇上這分明是把我這隻無辜而無助的小綿羊往一羣狼嘴邊送啊……嗚嗚,這像話嗎?太欺負人了……嗚嗚……”
“大人……大人真是……”溫森想安慰,又想拍馬屁,但想了半天都沒想出什麼華麗的辭藻來讚美方大人,最後結結巴巴道:“……真是感情豐富啊!嘎嘎,嘎嘎……”
……
太子府內今晚一片肅然,府內侍衛戒備森嚴,箭出囊,刀出鞘,嚴密的在府內各處巡弋警戒,平日略顯陰冷的太子府,今晚四處充斥着蕭殺之氣,如同大戰來臨前一般,沉悶而陰森,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太子負手站在後殿門前的臺階上,仰望着烏雲密佈,大雨磅礴的夜空,他的心中正如這惡劣的天氣一般,沉重壓抑。
“明日,父皇就要出城祭天了,也許……明日會是個好天氣吧。”太子望着夜空,喃喃自語,英俊的臉上佈滿陰霾。
“殿下,您明日要跟皇上和朝中官員們一同出京,今晚早些歇息了吧。”範瑞躬身道。
太子緩緩搖頭:“先生,生死存亡就看明日這一戰,你覺得此時此刻,孤還睡得着嗎?”
範瑞不敢接言,躬身不語。
“柴夢山的邊軍到哪裡了?”太子皺眉問道。
“天氣惡劣,軍報一直無法傳達。”範瑞也皺起了眉,“算算日子,柴將軍所部應該已快到徐州城外了……”
“希望他不會出什麼差錯,否則孤之大業便功虧一簣了……”太子不安的蹙緊了眉頭。
“殿下,您的私軍已出了山林,正在南部紮營,明日只待殿下一聲令下,他們便會飛快撲向神烈山,在最短的時間內剿滅禁軍,將神烈山團團圍住。”
太子略微鬆開眉頭,點頭道:“秦重的城防軍呢?”
“城防軍無異常,聽說方錚將會領城防軍駐守京城,不過在下看來,城防軍牢牢握在秦將軍手中,方錚根本無法調動一兵一卒……”
太子點點頭,眼中迅速閃過一絲狠厲,陰森道:“派人嚴密控制秦重的府宅,若秦重此人有不穩的跡象,立即將他的家眷挾持,逼他就範!”
“是。”範瑞一驚,急忙恭聲應道。
諸事安排妥當,太子心頭似乎輕鬆了一些,笑道:“既然都睡不着,先生與孤再將明日之戰在地圖上推演一番如何?”
“敢不從命。”
後殿隨即點起兒臂粗的紅燭,將空蕩的後殿照得通亮,太子與範瑞在燭光下,手指着地圖,不斷佈局,演練,廝殺,直至三更梆子敲響,夜色愈加深沉。
“什麼人躲在屏風後?”範瑞忽然暴喝道,眼中厲色一閃而過。
太子悚然一驚,飛快擡頭望向屏風。
只見後殿左側一扇繡着百鳥朝鳳的屏風後,一道纖弱的身影抖抖索索走了出來,俏臉慘白的看了太子一眼,然後撲通一聲,便跪在地上,不敢發出半點聲音。
“思思?你在屏風後面站了多久了?”太子一楞之下,厲聲問道。
“殿下,思思剛來,見夜已三更,想請殿下早些回寢宮歇息……”思思嬌軀直抖,顫聲回道。
“剛纔我與範先生說的話,你是不是都聽到了?”太子臉上閃過幾分複雜的神色。
思思嚇得面色愈加蒼白,急忙搖頭否認道:“殿下明鑑,思思纔剛走到屏風後,便被範先生聽到了,思思真的一個字都未聽到。”
範瑞盯着跪在地上的思思,眼中閃過狠厲的光芒,隨即看着太子,低聲道:“殿下,此事不可走漏半點風聲,不如……”
說着,範瑞手掌化刀,虛虛朝下一切。
太子定定望着思思,臉上神色變幻萬千,時而狠厲,時而猶豫,時而不捨。範瑞的意思他當然明白,可是……
“你起來,退下吧。”思索半晌,太子終於淡淡道。
思思聞言忙不迭站起身,顫抖着身子,緩緩朝後退去。
“殿下!”範瑞急道,臉上已微微冒出了冷汗。
太子擺了擺手,又道:“思思……”
思思聞言嬌軀又是一抖,停住了後退的身子,站着一動不動,像一隻待宰的綿羊一般,等待着太子決定她的生死。
太子目光陰冷的注視着她,半晌纔開口道:“明日孤要陪同父皇去神烈山祭天,你陪孤一同前去吧。”
思思一楞,接着滿面喜色,盈盈下拜道:“是。”
範瑞失望的看着太子,一顆心忽然迅速的往下沉去,直至不見底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