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抄家

“古人云: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方大人如今少年得意,身居高位,莫非真以爲從此可以萬事無憂,宿醉花間?”潘尚書緩緩捋着長鬚道,他雖已入獄,但談吐間隱隱還是帶着幾分沉穩的官威。

方錚最看不順眼的便是他現在這副做派,眼看要挨刀的人了,還故作高深,人都入了獄,一副算無遺策的模樣惡不噁心?

方錚毫不客氣的一把打掉潘尚書捋須的手。

“說話就好好說啊,知道你現在什麼身份麼?你現在是人民的罪人!是被專政的對象!除了低頭認罪外,其他的任何姿勢都是不對滴!”方錚比他更義正嚴詞。

潘尚書聞言一窒,臉上浮出幾分惱怒之色,隨即又消失,恢復了淡然的表情。

方錚見他並沒動怒,心下更加奇怪,這老東西心裡肯定憋着什麼壞呢,對他這麼無禮都不生氣,壞勁兒肯定還不小,自己得小心提防。

“說吧,你把我叫這兒來,到底想說什麼?”方錚像進了自家小院似的,把鞋一脫,盤腿便坐在了牀上,腳丫子一抖一抖的,十足一副痞子無賴的模樣。

潘尚書對他的無禮舉動直接無視,半垂着眼簾道:“方大人,老夫所料沒錯的話,如今你已是四面楚歌的境地了吧?朝臣們肯定紛紛向皇上進言,要求削你的權,對嗎?”

“沒錯。”方錚大大方方承認了。潘尚書畢竟在朝中畢竟混了數十年,眼光還是挺毒辣的,對朝政的預測也很準。

“老夫有一計,可保你牢牢把握手中的大權,朝臣們卻對你毫無怨言……”潘尚書湊在方錚耳邊悄聲道。

方錚一楞:“你叫我來就是爲了跟我說這個?”

潘尚書微笑着點頭。

方錚上下打量着潘尚書,目光很是怪異,看得潘尚書一陣心虛。

“老夫說錯什麼了嗎?”

方錚笑眯眯的道:“沒錯,你沒說錯。不過你的想法錯了。”

“什麼意思?”

“老潘啊,你是不是以爲全天下人都跟你一樣,喜歡死死的抓着權力不放手,甚至不惜起兵謀反,來鞏固自己手裡的權力?”

潘尚書神色怔忪,喃喃道:“……這樣難道不對麼?”

方錚嘆了口氣,道:“看來你敗得並不冤,死得更不冤……也許你想得沒錯,但你把我想錯了,老潘,我不是你以爲的那種人。這世上有很多美好的東西,比如美女,銀子,綾羅綢緞,美酒山珍……這些我都喜歡,但我惟獨不喜歡權力,在你的想法裡,權力可能是這世上最美好的東西了,但對我來說,權力是一件非常骯髒的東西,它代表着野心,慾望,鮮血和白骨,你若真以爲我想死捏着權力不放手,那你就看錯我了……哎!你兩眼別發直呀!懂不懂禮貌?我跟你說話呢,你在想什麼?哎,我跟你說了這麼多,你是不是覺得挺深奧的,聽不聽得懂?你若聽不懂,我可以降低一下自己的水平,儘量再說得淺顯一點兒……”

方錚嘰裡咕嚕說了一大串兒,卻見潘尚書楞楞的看着他,不由大是不滿。

潘尚書楞了好大一會兒纔回過神,訥訥道:“……這麼說,皇上給你的監察百官之權,還有京城守備之權,你根本就不想要?你是這意思嗎?”

方錚笑眯眯的點頭大讚:“孺子可教也,我現在也知道你個老東西打什麼主意了。你是想幫我出個餿點子,藉此來跟我交換條件,比如保你性命,甚至幫你脫獄對吧?打的好算盤啊!既能讓我和皇上,甚至和太子對掐,又能擺脫你目前的困境,間接幫你東山再起,一顆小石子兒扔出去,能打三隻鳥兒下來,有個成語形容這種卑鄙伎倆的,怎麼說來着?”

“一石三鳥。”潘尚書板着臉,生硬的道。

方錚一拍大腿:“對!一石三鳥!瞧,我沒說錯吧?你自己都承認了……”

“老夫沒承認,老夫只是幫你說出成語而已……”

方錚穿上鞋,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塵,頭也不回的往外走,口中道:“老潘啊,你還是老實點兒在牢裡躺着,日子一到就等着挨刀吧,別搞七捻八的,快七十的人了,整天不幹正經事,瞎琢磨啥呀。我告訴你,你死定了,誰也幫不了你……”

“慢着!方大人請留步!”

方錚回過頭看着他。

潘尚書臉色灰敗的嘆了口氣,蕭然道:“好吧,老夫跟你說幾句話,沒有任何條件,你姑且聽聽吧,聽完了你扭頭便走,老夫絕不攔你。”

“說吧,快點,我趕時間呢……”

兩人本是生死仇敵,勝敗已見分曉之後,面對這位老邁的失敗者,方錚心中總有些怪異的感覺,或許只有現在,兩人才會心平氣和的說說話吧。

“方大人,據老夫所知,太子殿下可能最近要對你下手了。老夫所料不錯的話,最近朝臣們紛紛上折參奏你,肯定出自太子殿下的攛掇。而皇上對你,寵信是沒話說了,但他未必便沒打着別的主意,老夫觀察多年,發現皇上近年來已有易儲之心,只是太子尚未犯過大錯,故而皇上也一直未提,這次皇上藉着掃除老夫的大功,讓你手握大權,福王殿下想必也入吏部任職了吧?這便是皇上想以權衡之術,讓你和太子之間形成對立,達成朝中局勢的一種平衡。沒有哪一位皇帝會眼睜睜看着臣子一家獨大的,就連太子都不行。老夫便是鐵錚錚的例子……”

“正常來說,皇帝對朝中黨爭一般都不會反對,黨爭意味着制衡,意味着皇帝有機可乘,拉攏一派,打擊一派,如果被拉攏的一派獨大了,皇帝又會果斷的捨棄,轉而去拉攏以前被打擊的一派……說到底,皇帝一輩子都在幹着這件事,老夫這些年之所以沒被皇上打擊,是因爲朝堂上已無老夫的對手,於朝爭來說,皇上拿老夫無可奈何,這才逼着老夫起兵謀反,他出手一擊,一勞永逸。否則,單論朝中文官勢力,老夫何懼之有?”

“現在皇上好不容易拔除了老夫這根肉中刺,他怎會再犯以前同樣的錯誤?所以,福王殿下和你便在這個時候被捧上來了。表面上看,皇上是獎勵你平叛有功,可他真正的用意,是想利用福王和你,來制約太子獨大,至少在太子即位以前,皇上不希望他羽翼太過豐滿,從而助長了他的野心,將來上演一場父子相殘的慘劇,如果可以的話,皇上更希望換掉這位野心勃勃的太子,轉立別的皇子,這樣便省了皇上很多後顧之憂……”

看着方錚若有所思的表情,潘尚書臉上閃過幾分不易察覺的笑意。

“老夫與你說這些,是希望你明白,有些事,並非表面看來那麼簡單,最是無情帝王家,皇上再怎麼寵信你,也不會拿自己的江山開玩笑,而太子殿下,老夫勸你對他還是多加防備爲好,此人野心之大,手段之毒,老夫生平所僅見。以他的性格,斷不會老老實實等着皇上駕崩後再即位,最遲一年,最快幾月,他便會發動逼宮。——老夫這裡再送你一份大禮,你仔細聽好:京城守備副將,秦重,興慶府邊軍大將,管正,皇宮禁軍千戶,許博存……”

潘尚書湊在方錚耳邊,用幾不可聞的聲音說了十幾位軍中將領的名字。

“這些人是……”

“老夫這次叛亂,皇上對軍中將領必已大不放心,藉着這次機會,皇上肯定會對軍中將領進行一次大清洗,這樣做的好處,是鞏固了皇權,而壞處也很明顯,軍中人心不穩,頗爲危險。此消彼長之下,太子在軍中的勢力反而佔了上風,老夫剛纔與你說的那些名字,都是已暗中投靠了太子的,這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而已,將來太子若起事,他們必將揮師直入皇宮,逼皇上退位。”潘尚書眼中閃過一絲精光。

“你個老東西不會是忽悠我吧?太子在軍中有這麼大勢力?他做太子纔多久啊?你做了三十年首輔都比不上他?難道你比他笨?”方錚一臉懷疑的望着潘尚書,心裡卻暗暗震驚。

潘尚書苦笑道:“那你就想錯了,他做太子雖然才十年,可天下人要的,是名正言順,老夫雖然身爲首輔,在朝中經營三十餘年,可老夫無名無份,怎敢肆意結交拉攏軍中將領?這也是老夫謀反失敗的原因之一。而太子卻不同,他是國之儲君,未來的皇帝,他的身份給了他最大的便利,在一般臣子和將領心中,效忠他和效忠皇上沒什麼太大的區別,所以太子拉攏人反而比老夫更有效果,老夫這樣說你明白了嗎?”

“太子既然有了這麼大的勢力,他爲何不直接率軍逼宮?反而任由皇上安排我和福王來制衡他?”

“這也是名份的問題,太子若然逼宮,逃不過天下人的悠悠衆口,本來名正言順的儲君,反而變成了亂臣賊子,他即位後要花多少年時間才能將天下的人心都爭取回來?皇上愈見年邁,身體一日不如一日,換了是你,你會選擇安靜的等一兩年,然後名正言順的即位,還是急不可待的起兵逼宮,然後花數年的時間來收攏天下人的心?更何況,除了福王在京城,其他三位王爺皆在外地就藩,太子若敢逼宮,那三位王爺可不是什麼省油的燈……”潘尚書冷笑道。

“好吧,你老實告訴我,你跟我說這些是什麼意思?先說好啊,我可沒什麼回報於你,實話告訴你,你死定了,你全家都死定了,誰也沒本事救你。”

方錚聽潘尚書說了一大串兒,心裡隱隱有了幾分了悟。他根本就不信,潘尚書告訴他這麼多是出於一番好意。兩人不論在朝堂還是在戰場,都打得你死我活,潘尚書不會那麼好心特意在臨死之前還來指點方錚這個官場菜鳥,他必有他的目的。

潘尚書忽然仰頭大笑:“老夫已近七十,死有何懼?老夫只想在九泉之下,好好看一場父子相殘的好戲,想知道一個薄情寡義的皇帝,一個心腸歹毒的太子,還有幾個虎視耽耽的王爺,究竟誰能坐這天下,誰又將誰置於死地。因果報應,這便是我代老天罰他們的!”

原來如此,老傢伙果然夠歹毒,死了都不忘拉人墊背,他想借我的手防備太子,甚至幫助胖子上位,給皇上增加一些助力,他故意只說出太子的一部分實力,這就是想引起華朝皇帝和太子之間的惡鬥,不論誰想贏得這場爭鬥,必將付出千辛萬苦。而老傢伙又看準了自己不可能投向太子,這才說出這番話來。

總的來說,潘尚書就是認爲皇上和方錚實力已不如太子,才暗裡提醒,想均衡兩方的實力,讓奪嫡爭位這場戲演得更精彩,更血腥,他看着就更高興。這傢伙就是一損人不利己的主兒。

“此外,老夫尚有一個不情之請……”

“你說,行不行我先不能答應你。”方錚強忍着狠狠一腳踹他臉上的衝動,淡淡道。

“放心,老夫不會爲難你。老夫的大兒子潘陶還關在獄中吧?他不是出賣老夫,想求一具全屍麼?老夫請方大人收回成命,改判他凌遲!”潘尚書說這話時咬牙切齒。

“爲什麼呀?”再怎麼出賣他,好歹也是自己的親兒子,做老爸的怎麼如此歹毒?難怪這老傢伙混得這麼失敗。

“誰都能出賣老夫,惟獨老夫的家人不行!親兒子更不行!出賣了老夫,便要付出代價!”

這傢伙簡直就是個瘋子!

方錚暗自慶幸,幸虧是自己扳倒了他,若被他扳倒,自己在他手裡還不知要受多少折磨呢。

“這個嘛……不太好辦呀,我事先答應了令公子,凌遲改爲自縊,如今反悔,豈不是讓人家說我言而無信,虧本的買賣我可不做……”方錚眼珠轉了轉,嘬着牙花子道。手指還習慣性的搓了幾下……

潘尚書眼中浮現幾分鄙夷,隨即淡淡的道:“老夫在城外尚有一座別院,別院後花園中一株鐵樹下面,埋着十箱黃金,本是爲起事準備的……”

方錚聞言大喜,眼中放出萬道金光,高興的拍着潘尚書的肩,大笑道:“瞧你說的,本官像是那種貪財的人嗎?咱倆誰跟誰呀,不就是把你兒子凌遲嗎?行了,您看好吧,這事兒包我身上了,你兒子若死得太痛快,算我對不起你……”

——這話說起來真彆扭……

說完方錚頭也不回便往牢門外走去。

潘尚書大愕:“你……你幹嘛去?”

“抄家!”

“抄誰家?”

“抄你家!”

“……”

片刻之後,方錚的腦袋又賊兮兮的從牢門外探出來。

“哎,老潘啊,你在別的地方還藏有黃金白銀嗎?來,都告訴我,我幫你打聲招呼,把你全家都剮得零碎點兒……”

“滾!你這卑鄙無恥的小人!”監牢裡傳來潘尚書憤怒的咆哮聲。

方錚的腦袋在咆哮聲中飛快的縮了回去。

……

出了天牢,方錚大步流星往潘府奔去,一邊跑還一邊吩咐溫森:“快,叫影子兄弟們集合,去潘府抄家!”

溫森跟在方錚身後追得直踉蹌,叫苦道:“大人,不用這麼着急吧?您慢點兒走……”

“不着急能行嗎?本官趕着去發財呢,待會兒兄弟們人人都分點兒,別客氣……哎,我說你快點兒行嗎?發個財都不積極,你太沒上進心了!”

“……”

潘府一直被龍武軍的軍士們包圍着,潘尚書叛亂後,潘府的奴僕下人們早已被拿下,打入了天牢,府裡早就空無一人了。

方錚趕到潘府時,影子下屬們早已在恭候他了,此外府門之前還圍着一大羣看熱鬧的百姓,叛軍入城那晚,兵亂之下,殘殺了不少無辜百姓,所以百姓們對潘尚書可謂恨之入骨。聞知方錚要抄潘府,百姓們人人稱快。

影子下屬們筆直的站好隊列,排在潘府門前,包括正在訓練的五百名新成員,全到齊了。或許溫森私下打過招呼,待會兒讓他們都沾沾好處,所以影子下屬們人人面帶喜色,一臉感激的望着方錚。

方錚此時卻有些撓頭,軍隊作戰都要做個戰前動員,以此提高士氣,不知道抄家要不要跟這幫混蛋做個戰前動員?左思右想,還是說幾句吧,什麼都不說就率領一幫人衝進去打砸搶,未免太不斯文了……

清咳了一聲,方錚望着影子下屬,培養了一下情緒,激情昂然狀,大聲道:“兄弟們!知道我們來這兒做什麼嗎?”

“知道!”衆下屬聲音高亢,情緒到位。

“來做什麼?”

“發財!”羣情激昂,呼聲震天。

“撲通!”方錚很沒形象的一頭栽倒在地,急急忙忙爬起來,接着便用惡毒的目光狠狠瞪向溫森。

溫森一臉尷尬,擦着滿腦門的冷汗,還不停的朝方錚陪笑。

方錚神色赧赧,當着愕然的圍觀百姓們的面,跳腳罵道:“放屁!誰告訴你們來發財的?咱們是抄家!抄家懂嗎?就是將潘逆的家產全部充入國庫!咱們自己分文不取!誰他孃的再敢胡說八道,給老子蹲大獄去!”

放了五百名如狼似虎的下屬們衝入了空無一人的潘府,方錚命人關上府門,在門房內指着溫森鼻子大罵道:“你是豬腦子啊?有你這麼辦事的嗎?吃虧吃在明處,佔便宜要佔在暗處,這個道理都不懂嗎?方纔的話若是被朝中的言官知道了,你猜猜我會被多少大臣彈劾?”

溫森擦着汗陪笑道:“屬下知錯,屬下知錯。主要是兄弟們發財心切,大夥兒都窮瘋了,故而一時忘形……”

“若說發財,你們比我更心切嗎?你見過我滿世界嚷嚷抄家發財嗎?……你們這羣混蛋還楞着幹嘛?抄家啊!怎麼抄不用我教你們了吧?”

衆下屬早等着這句話了,聞言歡呼一聲,五百餘人分成十幾個小隊,像一羣素了好些年的老流氓逛窯子似的,嗷嗷叫着朝潘府各個角落撲去……

“輕點兒聲!你們這羣混蛋!對外咱們要宣稱是給朝廷充實國庫,用得着這麼興高采烈嗎?”方錚在一旁不停的大叫。

溫森陪笑道:“大人,要不屬下給您找個地方,您舒舒服服坐着,屬下再給您沏壺茶……”

方錚一揮手:“不用了,我不放心,得仔細盯着,不能放過任何值錢的東西,你是不知道啊,查抄潘府是我向皇上懇求了好久,皇上才同意的,要珍惜這得來不易的抄家機會啊……”

溫森一臉沉痛的點頭,這話聽得怎麼這麼彆扭?

直到此時方錚纔有機會打量潘府。

不得不承認,潘府比方家更大,只是在建材用料上,明顯不如方家那般奢華,這也難怪,方家是華朝首富,建府本就不缺銀子,而潘尚書爲官數十載,一直是以清廉著稱,就算他有座金山,也不會將銀子花在這種惹人詬病的宅院上。所以單看房屋建築,潘府大則大矣,卻顯得有些寒酸。

不過顯然潘尚書的清廉之名都只做在了表面。徹底搜刮了近兩個時辰後,下屬們便喜氣洋洋的擡着一箱箱的金銀珠寶,字畫古玩,還有一大疊不知從哪裡搜出來的銀票,從潘府的各個角落走了出來。

這次影子下屬們賺了個盆滿鉢滿,他們每個人懷中都鼓鼓囊囊的,不知私下撈了多少好處。

方錚眼尖,一把揪過一個下屬,從他懷裡掏出個夜壺,恨鐵不成鋼的教訓道:“金子不撈,銀子不撈,你就撈個青銅破夜壺?我怎麼有你這種蠢下屬?老實交代,你怎麼混進影子的?”

下屬憨憨的撓頭笑道:“這是屬下從潘逆的牀下找到的,當朝尚書用過的東西,想必也是前朝的古董吧……”

方錚將夜壺塞給他,挫敗的揮手道:“好好留着,當作傳家寶,一代一代傳下去吧……”

很快下屬們邊將搜來的東西放在了前院,以方便統一清點,滿滿當當的堆滿了半院子,在初冬的陽光照射下,顯得格外奪目。

方錚屏住呼吸,神情陶醉的望着這座琳琅閃爍的小金山,良久,終於呼出了一口氣。

“搜刮了這麼多民脂民膏,潘文遠這個老賊,人人得而誅之!”方錚一副嫉惡如仇的表情,咬牙切齒的將一疊不知數目的銀票悄悄塞入了自己的袖中。

溫森假裝什麼都沒看見,他膽子不夠大,只敢一錠一錠的往自己袖中塞銀子,方大人才是做大事的人吶,瞧人家塞銀票這手筆,這動作……

一名負責清點財物的下屬走上前,恭聲道:“大人,經過清點,屬下初步估計,潘逆府上搜出的物品,摺合銀子,合計一百一十八萬餘兩,其中有一批無法估價的古董,字畫和價值昂貴的珠寶沒有算在內……”

“這麼多?”方錚驚訝的與溫森對視了一眼。

溫森揮退了下屬,陪笑道:“大人,屬下認爲,這次財物清點,數目很不切實,屬下認爲應該重新清點一次……”

溫森如此上道,方錚終於放了心,聞言大表贊同:“不錯!潘逆在位之時,忙着結交大臣,勾結軍隊,大把大把的花銀子,府裡早被掏幹了,怎麼可能還有這麼多銀子?肯定是咱們的兄弟清點有誤!”

溫森大點其頭:“對!肯定有誤!”

轉了轉眼珠,溫森小聲的試探道:“依大人的意思,怎樣的數目纔不算有誤?”

“這個嘛……”方錚眼珠骨碌直轉,將清點的帳本攤開,右手擱在最後一行統計數字中的“一百一十八萬兩”這幾個字上,食指不動聲色的遮住了“一百”兩個字,然後咳了咳。

溫森一看,立即心領神會的笑了笑。

方錚湊在溫森耳邊,用幾不可聞的聲音道:“截下來的銀子,兩成分給兄弟們,其他的全都搬我家裡去……”

溫森聞言大喜,兩成就是二十萬兩,五百個兄弟分,每人能分四百兩,這對每個月只有四兩銀子月俸的影子下屬來說,無異於發了一筆橫財。

沒理會溫森不迭聲的道謝,方錚負着手,沉痛的嘆了口氣,搖着頭往府外走去,邊走邊嘆息道:“欲爲聖朝除弊政,肯將衰朽惜殘年。如今國賊已除,民衆仍在苦難之中啊……”

憂國憂民的偉大情懷,先憂後樂的滄桑語調,直令得溫森和影子下屬們心中肅然起敬,崇敬之情油然而生……

下屬們搬起搜刮出來所有財物,從後門低調的退出了潘府。方錚則大大方方的從潘府前門走了出去。

門前聚集的百姓越來越多,人人面帶仇恨,神情激動的呼喊着什麼,吵吵嚷嚷的令人頭大。

“百姓們在嚷嚷什麼呢?”方錚低聲問溫森。心中不免有些擔心,莫非我黑銀子的事兒這麼快便被百姓們知道了?

“大人,百姓們都說,潘逆叛亂,禍亂京城,濫殺無辜,致使無數百姓家破人亡,請求大人允許他們燒了這座宅子,以泄民怒,以平民憤……”

原來他們不是衝着我來的,方錚放心了,聞言輕鬆的笑道:“沒事兒!讓他們燒吧,反正裡面值錢的東西也搬了,一座破宅子而已,燒了也不打緊……”

溫森面帶難色道:“大人,這可是公然縱火啊,守備京城的軍士們若趕來,於大人怕是大大不妥,再說,若被朝中言官知道了,少不得又要……”

方錚不耐煩的一揮手道:“哎呀,我就是京城的守備將軍,怕個屁啊!言官?那羣吃飽了沒事幹的傢伙們,理他們幹嘛?不就燒個宅子嘛,屁大的事兒!”

說着方錚面向百姓,大聲道:“燒吧,本官准了!可勁兒的燒,甭跟我客氣!”

羣情激憤的百姓們聞言大喜,紛紛稱讚方大人嫉惡如仇,是民間的“方青天”。接着百姓們果真沒講客氣,將燃燒的火把,火油等物,奮力的擲入潘府之中,很快潘府便燃起了大火,火勢借風,愈來愈大。

方錚站在門外冷笑,潘文遠,前幾日你派兵燒我家房子,今日輪到我燒你家房子了,這就叫因果報應呀……

百姓們興高采烈的放火,這時從東邊來了一隊禁軍,快步向方錚跑來。

方錚一楞,禁軍來這兒幹嘛?按說就算要追究縱火,也是金陵府尹或城衛軍啊……

禁軍以一名副將爲頭,此人方錚認識,在叛軍入城時,他率領着人數不多的禁軍士兵,在方府內抵抗叛軍的進攻,楞是讓他抵抗了一整夜。

禁軍副將見潘府起火,神色大驚,急問道:“方大人,這是何故?”

方錚目光充滿溫情的望向百姓們:“民心不可違,民心不可欺啊……百姓們聞知潘逆被除,羣情激憤之下,點火燒了潘逆的宅子,呵呵,瞧,多熱鬧呀……”

禁軍副將急得腦門冒汗:“萬萬不可啊方大人……”

方錚不高興的道:“怎麼不可?百姓們燒便燒了,一座奸賊住過的宅子而已,有什麼打緊?”

禁軍副將重重的跺腳道:“方大人,末將是來向您傳皇上聖旨的,皇上下旨,將潘逆的宅子賜於大人和長平公主殿下……”

方錚一聽楞住了,“賜……賜給我?你……你是說這座宅子?……這座起火的宅子?”

禁軍副將無奈的點頭。

方錚兩眼發直,望着沖天而起的大火,欲哭無淚。

良久。

方錚像屁股中了箭似的跳了起來,大聲吼道:“還楞着幹什麼?幫忙救火啊!”

說完方錚單槍匹馬殺入百姓們之中,大叫道:“不準燒,不準再燒了!那是老子的房子!”

“你們怎麼這樣啊?還扔?”

“你們還講不講理了?老子幫你們掃除叛逆,你們卻燒我房子……嗚嗚……”

“溫森!你是死人啊?還不幫我阻止這羣瘋子!老子的房子沒了……”

“誰再敢燒就把他抓起來!”

第四卷 長風連日作大浪

第五十五章 太子第七十七章 裝病與求親第三百三十四章 倒戈第三百零八章 嫌疑第二十三章 入股如玉齋第二百三十二章 蕭懷遠登門第三百三十章 橫生枝節第二百五十一章 攪渾水第三百五十五章 辭官未遂第六十六章 見官(上)第八十六章 辭官第三百三十一章 線索第五十八章 用人之道第三百三十五章 伴我一春消瘦第二百三十九章 推舉第三百七十一章 兔子搏獅第二百五十一章 攪渾水第三百二十一章 審案第三百三十八章 援軍至第三百四十六章 世家夜宴(下)第一百七十九章 奔逃(上)第二百六十一章 陰險的文化人第二十九章 推銷第一百四十五章 影子第一百六十七章 滿園春色第九十一章 天牢魅影第六十三章第三百零四章 韓府夜宴(上)第二百八十八章 喜事第五十四章 進宮面聖第二百七十四章 中伏第三百六十九章 點將第三百三十章 橫生枝節第三百四十九章 表白第二百三十一章 求盟第二百六十五章 重振夫綱第一百零七章 分紅第二百四十三章 因利而合第一百六十七章 滿園春色第二十二章 鳳姐來訪第一百七十五章 大婚(中)第一百二十七章 告御狀第二百三十四章 殺手哥哥出山第八十四章 霸王之氣?第一百八十五章 窮途末路第一百七十章 偷酒(下)第三百七十二章 小風波第一百五十九章 情挑鳳姐(下)第一百五十七章 觀棋不語第二百三十一章 求盟第一百八十四章 脫困第三十六章 兵危第二百四十章 又見刺殺第二百一十一章 打劫(下)第四十四章 偶遇第三百章 打劫世家第一百六十三章 合夥,分錢第一百七十七章 劣勢第三百七十七章 剪翼(下)第二百二十九章 侯爺回府第二百六十章 生前身後事第三百五十七章 痛揍言官第三百一十六章 賭運氣第二百一十四章 趙俊上山第七十二章 馮仇刀回京第三百三十六章 兵襲揚州第三百三十一章 線索第三百六十四章 後院起火第一百三十二章 忠孝難全第一百九十四章 被敲悶棍第三百零三章 韓府千金第二百七十三章 奪權,反攻第三十二章 胖子的厚禮第三百七十五章 突襲第二百三十一章 求盟第一百三十一章 風流鹹溼小郎君第二百七十四章 中伏第一百七十九章 奔逃(上)第二百六十二章 箭在弦上第二十九章 推銷第一百一十二章 條件第二百八十一章 太子妃第二百零二章 潑髒水第二百五十一章 攪渾水第二十九章 推銷第一百五十八章 情挑鳳姐(上)第三百零五章 韓府夜宴(下)第一百一十二章 條件第五十二章 聖旨到第二百六十二章 箭在弦上第八十四章 霸王之氣?第一百一十章 帝王家事第三百二十章 狀告欽差第二百三十九章 推舉第一百六十六章 伺機起事第三百二十六章 赴揚州第三百五十九章 匪公匪婆第二十二章 鳳姐來訪第一百二十九章 戰前動員第一百四十九章 鼎之輕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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