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萍一僵,整個人杵在這兒,卻好似被外面的風雪凍成了冰雕。
“安萍,你身體不舒服嗎?臉色不大好。”
季仙出現在安萍身後,語氣清清淡淡,她性子冷不是一日兩日,這已經算是在表達關心了。
直至此刻,大家才注意到安萍。
之前那幾個偷着講閒話的,頓時一臉尷尬。
安萍對主子的心思,幾乎沒人不知道,爲此甚至隱隱和季仙形成競爭之勢,只因季仙的容貌勝她幾分,怕季仙入了主子的眼。
“那個……安萍,我們不是故意的。”
那些人低下頭,場面越發尷尬。
安萍明顯動怒,但想到主子對她那番敲打,她攥緊了拳頭,深深吸了一口氣,忍下了。
“少在這說三道四,都趕緊做事!”她丟下這句話,轉身陰着臉離去。
季仙不鹹不淡地瞟她一眼,而後又安靜地垂下了眼眸。
她安撫道:“安萍許是心中不快,你們別介意。”
衆人驚訝地看過來,紛紛應承着,點着頭,卻有人私下小聲說:“我以前覺得季仙冷冷的,不好相處,可如今才發現……她其實還挺好的。”
“是啊……”這聲“是啊”意有所指,幾人想到安萍,想起安萍平時的跋扈,心裡不禁直搖頭。
這樣一對比,高下立判。
至少季仙從未仗着身份欺負過任何人,不像安萍,動不動就眼高於頂,拿鼻孔看人。
安萍回到她住的帳篷,一屁股坐下,沒吭聲,沒講話,也沒有大發雷霆地摔摔打打亂砸東西,卻抿住了嘴巴,將她自己手心掐出好幾個印子。
若說之前被主子敲打,她心中惶恐多一些,畏懼後怕的情緒多一些,那此刻卻被妒火燒穿了心肝兒,她打從心眼裡直往外冒火。
憑什麼!那個丫頭姿色平平,也就清秀而已,憑什麼!
主子怎麼就看上那種人?爲什麼!
安萍咬住了牙齒,可不論她有多憤怒,都不敢發出任何聲音來,生怕被其他人察覺,唯獨眼神漸漸變陰森。
一夜過後,風雪停了。一行人再次出發。
和之前一樣,沈青雉依然坐在祈願的輦車中,接下來的路程還算順利。
當抵達碧城時,輦車直奔城西。
碧城有“東富西貴,南貧北賤”這說法,東邊住的多是富商,西邊是權貴,南北則全是平民。
西城這邊治安好,街道也乾淨整齊,出入者要麼是世家子女,不然就是各自府中當差辦事的下人。
祈願在城西這邊有一套宅子,地方很大,美輪美奐,傢俱擺件無不考究。沈青雉走在祈願身旁,兩人是肩並肩的,她突然想到從前有一個傳言,說祈神醫遊走四國,置產無數,明面上不顯,但富里流油,富可敵國。
以前聽見這種說法時,認知不深刻,直至這一行,沈青雉發現,她對祈願的瞭解還是太少了,這般一對比,祈願以前在西涼的生活,幾乎可稱得上是寒酸簡陋了。
安萍沉默地跟在後面,當發現祈願帶着沈青雉走進主院,並把沈青雉的房間安排在書房隔壁時,安萍瞳孔一縮。
主子名下有許多宅邸,而住院無一例外,只有主子一人可以住,從未待過客,甚至就連伺候的下人們,一旦天黑,就必須離開,得守在院子外聽後吩咐,不讓踏進院中半步。
這是何等優待!!
安萍整顆心都酸透了。
季仙倒是神色如常,只清清淡淡地瞟了一眼安萍,便快走兩步,輕聲在祈願身後道:“主子,應姑娘的衣裳少了些,您看是不是該把裁縫請進來,爲姑娘多裁些衣裳換着穿?”
“不必。”祈願這樣道,便擺了擺手,季仙一怔,像是意外,卻什麼也沒說,就悄然退下了。
管理這座宅子的,是一名中年女人,宅邸中也有不少下人,早已恭候多時。
這些人早在祈願一行人進門前,就翹首以盼地守在大門前,二瑾叫做藍姑的中年女人道:“主子,下人們已幫姑娘備好了熱水,您二位一路辛苦。”
接下來藍姑親自送沈青雉去房間,季仙等人留在了院子外,被其他人待下去安置。
藍姑笑得溫和,年輕時應是個美人。
只見這房間隔壁開了一扇門,當藍姑引着沈青雉走進去,沈青雉吃了一驚。
“這些……”
藍姑笑得越發溫和。“皆是主子這些年爲姑娘您所準備的,主子名下那些宅邸中,每一座宅子,每一個住院,都有一個這樣的房間,衣物鞋履每隔一季就要換新一次。”
沈青雉又是一怔,半晌,才長吁口氣……“您很瞭解祈願?”
藍姑笑了笑,“奴婢算是看着主子長大的,也知曉一些。”
這時兩名婢女擡來一個灑滿花瓣的浴桶,藍姑便住了口。
沈青雉看向那塞滿了一整個大房間的衣物,有懸掛的,有摺疊的,像個衣帽間。
她心裡也好似這個房間,被塞得滿滿當當,突然眼眶紅了紅,心裡不知怎的,竟然泛起了酸苦的滋味。
祈願……婉竹,她這些年,到底在想什麼?聽藍姑的意思,每一座城池,每一座宅邸,都有一個這樣的房間,是特意預留給她的,特意爲她準備的。
凡是祈願名下的,只要她一來,衣食不愁,吃穿無憂。
沈青雉又深深吸了一口氣,不知該說感動,還是該說其他的什麼。
她只是忽然察覺,這樣一份愛,不是男女之情,但也戳心得很,沉重如山,幾乎將她給壓碎。
沈青雉沐浴之後,並未像從前那樣穿自己喜歡的紅色,那太顯眼,她當下需以低調樸素爲主。換上一條水藍色的裙子,拿上一條披風,她直奔隔壁書房。
祈願聽見她的腳步聲,纔剛擡起頭,她突然撲過來。
沈青雉緊緊抱住祈願的脖子,緊緊地抱住了祈願。
祈願怔住了許久,眼梢紅了紅,小小聲的在她耳邊道:“長姐……”
沈青雉本來攢了好多話想說,卻突地被祈願逗笑了,她紅着眼睛擡起頭,然後一下一下,像擼貓似的揉了揉祈願的發頂。
“你辛苦了,我很開心呀,我真的真的,很開心呀。”
她開心,那就值得。祈願笑彎了眼睛。
安萍和季仙來找祈願彙報事情,但沒等進書房,就見大門敞開着,二人一眼看見沈青雉和祈願,此刻兩人正在相擁。
沈青雉一手搭在祈願肩上,另一手輕撫祈願腦後,而祈願的手貼在她腰上,像在護着她腰肢。
宛若珠聯璧合,佳人成雙,美得好似一幅畫一樣。
二人齊齊一僵。
“主子,安萍和季仙來了。”藍姑在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