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忞笑吟吟地放下茶盞,有宮女立刻上前欲取走,冀忞出聲阻止道,
“爲何這般焦急,娘娘的茶好喝,我還想再來一盞呢!”
宮女遲滯一下,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焦賢妃。
焦賢妃眼底滑過得意,面上卻依然如沐春風,
“哦,原來妹妹喜歡這茶,那有何難,等妹妹回寢殿的時候,我命人給妹妹帶去一包如何?我想着再請妹妹品嚐一下本宮特意命人熬製的滋補湯,怕是與茶衝撞,特命人換了下去。”
冀忞瞭然地道,
“原來如此,謝娘娘體貼!”
宮女遂立即將冀忞剛剛用過的茶盞取走,隨即,又上來一個湯盅。
冀忞一見,忽然起身快步走近焦賢妃,焦賢妃心下一驚,脫口而出,
“妍充容,你要做什麼?”
冀忞面帶笑意,一臉熱切殷勤地道,
“我想看看娘娘的滋補湯與我的是否一樣。”
焦賢妃暗鬆了一口氣,笑道,
“自然是一樣的。難道本宮還能虧待妍充容不成?”
冀忞故作撒嬌狀,
“既如此,妍兒想要娘娘這盅,娘娘來喝我這份,可好?”
“大膽!”焦賢妃身旁的胡嬤嬤呵斥道,
“娘娘面前,豈可僭越!充容娘娘覬覦賢妃娘娘的物品,是何居心?”
冀忞冷冷看向胡嬤嬤,嗤笑一聲,
“怎麼,胡嬤嬤是要治本宮的罪嗎?別說區區一份湯,就是賢妃娘娘頭上的步搖,只要是本宮想,你說,也不見得是難事!”
焦賢妃進而沒有佩戴賢妃規制的鳳釵,只戴了一隻珠玉步搖,因上面的寶石不大,而且可能時日較久,光澤度也不是很好,所以,也不是特別貴重華美。
冀忞的言下之意,只要不是賢妃的“鳳釵”,她向焦賢妃討要其他任何物件,都不打緊。
另外,冀忞如果想要“鳳釵”,就得升到“賢妃”的位份,目前看來,也不是不可能。
胡嬤嬤聞言又要申斥,被焦賢妃制止。
焦賢妃露出一個親熱的笑容,整個人也顯得不那麼刻薄,不那麼冷漠,
“這不是什麼難事,妹妹喜歡,就拿去吧!”
在焦賢妃的示意下,有宮女將焦賢妃身旁的湯盅送到冀忞身邊。
冀忞命麥冬接過,然後對焦賢妃福身告辭,
“妹妹剛剛飲過茶水,恐不宜這麼快品嚐此物,妹妹這就將其帶回寢殿,慢慢體會娘娘的心意!”
看着冀忞的背影越來越遠,直至走出大門,焦賢妃的面色倏然變冷,眼神陰狠可怖,五官也變得扭曲,
“以爲這樣就能逃過去?哼,剛纔那盞茶,只要嘴脣沾上一點,就能中毒!何況,還幾乎喝盡!妍充容啊,別怪本宮狠心,實在你太招搖了!比之當年的張妃,還要惹人討厭!本宮已經走到今天,不能出一點差錯!”
宮外的佈局屢屢失利,她不能再在宮裡失勢!
焦賢妃已經多日沒有見到皇上,之前在宮裡,聽說,皇上總是在御書房批閱奏章,除了皇后,其他人一概不見。
這次皇上出宮,焦賢妃竟然不是第一時間知道消息的,這令焦賢妃非常不安。
不是她的眼線背叛了她,就是,皇上或者皇后,再或者其他的人發現了她的眼線,從而,堵塞了她的眼線的動作。
而焦賢妃傾向於後者。
自從陳國公陳拙鑫出事後,焦賢妃就覺得自己開始處處受挫。
最後一次見到王氏已是兩月前,王氏無意中提及,李刕的身體狀況有所改善,問她是否還需要繼續給李刕吃那種藥。
焦賢妃慌了,她進宮後,她身後的“貴人”派人給她一種藥,讓她哄騙王氏給禮國公父子吃下去。
且保證只是讓禮國公父子不能上戰場,對身體絕無害處。
她費勁心機,忍着內心的嫉恨接近王氏,巧言令色,終於獲得王氏的信任!
王氏在焦賢妃的蠱惑下,堅定地認爲禮國公父子不宜再掌兵掌權,如果禮國公父子再握着兵權不放,接下來,惹怒皇上,就會禍及滿門!
而如果禮國公父子及時上交兵權,至少也是如義國公,寧國公那般的閒散王公。
同時,禮國公又與先帝情同手足,皇上自然會感念這份情誼,厚待禮國公。
於是,傻乎乎的王氏完美地執行了焦賢妃的計劃!
有誰能想到,堂堂禮國公,英武不凡,智勇雙全,對敵作戰出神入化!能夠被兒媳所害!
禮國公世子年少成名,也是威名赫赫,竟然倒在了自己三媒六禮娶來的妻子手中!
而這一切,都是源於一個女子的求而不得!
如今,禮國公父子身體狀況好轉,是不是他們找到了解毒的方法?焦賢妃慌亂之中,去找“貴人”商量,卻不料,焦賢妃竟然無法與之聯繫上!
焦賢妃真的慌了!
入宮多年,一步步都是在“貴人”的扶持下走到這一步,她早已經習慣了有“貴人”的助力。
焦賢妃也不是沒有想過探究一下,這個“貴人”究竟是誰,可惜,根本沒有結果,反倒被“貴人”所覺察,給了她一個嚴厲的警告:
十三皇子“失足”從假山上摔下,雖無性命之憂,但是左腿的小腿骨骨折!
幸好,骨折處沒有刺破皮膚,上了夾板恢復後,一切如常。
只是數月不能尋常活動而已。
焦賢妃嚇出來一身冷汗,如果,十三皇子從此跛了腳,將再無成爲儲君的可能!
而且,一個殘廢的皇子,即使想成爲如廣寧郡王,江夏郡王那樣的實權宗親也幾乎不可能。
大周的皇室有個不成文的規定,殘缺之人,必是不被上蒼和祖宗所庇佑,也因此認爲這樣的人是“不詳之人”。
加之,十三皇子的外祖家不是權勢滔天,如此一來,十三皇子未來堪憂。
可是,如今,“貴人”久久不應。焦賢妃手中維繫禮國公父子症狀的藥丸也沒有得到及時的補充。
焦賢妃感到六神無主。
而此時,李刕的妾室丹姨娘又向她提出三個條件:
其一,弄到北疆的防禦圖。
其二,休掉王氏,丹姨娘要成爲李刕的妻子。
其三,冀忞身上的秘密!
這三條只要達到一條就可以,如果一條都達不到,丹姨娘就將焦賢妃通過王氏謀害禮國公父子一事公之於衆!
焦賢妃一個頭兩個大!
陳拙鑫已經不在兵部,第一個條件肯定無法做到。
王氏沒有犯“七出”之條,別說李刕不能無緣無故休妻,就是聖上,也不能這麼做。
似乎,只有第三條,還有點可能。
沒奈何,本着“死道友不死貧道”的原則,焦賢妃只好“禍水東引”,告訴丹姨娘,在陳國公陳拙鑫家裡有個地下密室,裡面的有能夠解開冀忞秘密的關鍵之人。
其實,焦賢妃並不知道,陳拙鑫家的地下室裡面究竟藏着誰,是不是跟冀忞有關也不清楚,但是,既然,陳拙鑫如此小心翼翼地隱藏着,必然是不可告人的秘密!
假如,丹姨娘有了新的更有價值的發現,自然不會再揪住自己不放!
陳拙鑫,對不住了!
說起來,焦賢妃還得感謝陳拙鑫家裡的火,那場神奇之火,燒了侍郎府,卻意外地發現了一條通往陳拙鑫家的密道!
只是,焦侍郎發現之後,不知道看到了什麼,轉身立即命人將通道填死!
沒有了外力加持,焦賢妃更加感到自己如今的地位岌岌可危!
而此時進宮即風頭無二的妍充容,更令焦賢妃惶惶不可終日!
夢裡,一個容貌清麗,面龐還略顯稚嫩,嬌柔客人的女子,在福遠宮裡,被太監緊緊按住跪在地上!
焦賢妃居高臨下,盛氣凌人,得意洋洋地看着眼前這個儘管很是狼狽卻依然不屈服的女子,無比暢快,
“芩美人!我知道你內心看不起我!那又怎樣?你如今還不是得乖乖地任我宰割?怎麼,不服氣?哈哈!不服氣也沒有辦法!你知道這是什麼?是謀逆啊!芩美人,你們禮國公府和鎮遠將軍府都救不了你,他們都得自求多福!而且,本宮斷定,他們一定會立刻跟你撇開關係,將你驅逐出族譜!你如今就是本宮手裡一條離開了水的魚!”
那女子瞪着一雙秀目,滿眼水霧,卻強忍着不落下來,她悽然出聲,有不甘,有絕望,有仇恨,有懊悔,
焦賢妃驀地發現,那雙清眸竟然像極了妍充容!
“焦賢妃!我入宮以來,一直對你恭敬有加,你卻這般害我!你誣陷我壓勝!你迫害無辜!你喪盡天良!我恨自己沒有早點看清你的醜陋嘴臉!我恨自己爲什麼不跟你的對頭合作把你從賢妃的位子上拽下來!可恨我以爲我的忍耐,我的委屈能夠換來你的真誠相待!殊不知,焦賢妃你就是一條喂不熟的白眼狼!焦賢妃,你別得意,始作俑者,其無後乎!我冀忞今兒在這福遠宮,乞求蒼天大地聽到我的聲音,我詛咒你,不得好死!”
言畢,狂風大作,整個福遠宮瞬間消失在風中,無蹤無跡。
而焦賢妃忽然發現自己竟然身處冷宮,面前,淮安候府的洪美琳一身宮裝,正如看臭蟲一般看着匍匐在地的焦賢妃。
“賢妃娘娘,毒酒還是白綾,你選一個吧!”
冀忞回到自己寢殿後,命人將焦賢妃的那個湯倒掉。
麥冬擔心地道,
“小小姐,那盞茶?”
冀忞笑着拍拍她的手,然後,另一隻蜷着的手向上展開,手心上躺着一顆不起眼的小白球。
麥冬狐疑,冀忞笑道,
“這個小球是堂姐給我的,救了我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