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見面,司徒南熱情地招待克虜伯父子,開朗笑道:“恭喜克虜伯先生獲得南華在巨港的鋼鐵項目。”
“嗯。這對雙方來說都是一筆互惠互利的生意,不是嗎?”
古斯塔夫不卑不亢道,暗暗打量起司徒南。要不是馬克思?鮑爾提醒他還不知道面前的年輕人居然對克虜伯公司的復興是多麼重要。
感覺這位克虜伯的當家人眼中多了些善意,司徒南也沒擺譜,說話也和氣,開始有說有笑起來。
不過刻板的德國人有時體會不了司徒南的幽默,司徒南胡扯了一番後,輕輕一點:“聽說現在德國的情況很不好?克虜伯先生,爲何不乾脆一點,把產業轉移到南華好了。這裡非常歡迎外資,特別是克虜伯這樣的巨頭。”
歡迎外資?古斯塔夫心裡有些膩味,在巨港的鋼鐵廠項目上,克虜伯就被南華人宰了一刀,雖然克虜伯公司也願意,但被南華宰心裡多少有些膩味。
是否要把產業轉移到南華,古斯塔夫心裡有些猶豫,在心裡他更傾向南美,那裡有更多的德裔,南美等國和德國的關係一向良好。
不過南華的潛力也不小,南華軍中的有大量的親德勢力,他們願意促成和南華的合作。就算克虜伯不願意,也有其他德國公司會進入南華。對此,古斯塔夫很清楚,只是這些南華人不大容易騙,他們的見識比他們的故國政府強多了。
以前,克虜伯通過提供裝備給清政府就可以換回大量的銀子和無數礦產,現在這招對南華不好使,南華人更需要的是德國的技術,他們更願意購買生產設備,而不是延續“造不如買,買不如租”的那套。
出於西方人的偏見,古斯塔夫對南華的野心有點戒心,不過殘酷的現實讓不得不用德國的技術設備換取南華的資源。
“克虜伯先生,你在想什麼?”司徒南見古斯塔夫走神了,輕聲提醒道。
“不好意思。剛纔想到德國國內形勢,我變走神了。”古斯塔夫訕訕道。
“理解。”司徒南點點頭,有些同情道:“法國人真是太野蠻了,竟然敢跑到艾森市去撒野,估計給克虜伯先生造成不小的損失吧?”
司徒南看着一臉愁苦的古斯塔夫,心裡卻幸災樂禍笑開了。
“你也知道艾森市的事?”古斯塔夫驚訝地看着司徒南。
艾森市是克虜伯公司的總部,那座幾十萬人口的工業城市幾乎都是圍繞着克虜伯公司轉,法國人進入艾森市自然是衝着克虜伯公司去的。
就在昨天,古斯塔夫接到國內的電報,法國人已經拆除克虜伯的一個鋼鐵廠了,讓他氣得半死,一夜睡不着覺,剛剛從南華得到的幾百萬美元的訂單的喜悅馬上蕩然無存。
“我一直關心着歐洲的情況。我的代理人剛把這個不幸的消息告訴我。”
司徒南淡淡道,看着皺着額眉頭沉默不語的古斯塔夫,又道,“現在德國不是投資工業的好去處,德國工業必定會大量向外轉移。
英法美甚至意大利都有自己勢力範圍,他們不會輕易允許德國工業品進入他們的市場的,所以德國的工業只有三個方向:南美、蘇聯和以南華爲代表的東方世界。”
說到,這裡司徒南停頓下來,美美地呷了一口紅酒,看到古斯塔夫被自己吸引住了,微微一笑,繼續道:“南美是個不錯的選擇,不過在英美資本激烈競爭下,南美市場最多有一部分落入你們手裡,但完全不能滿足德國的龐大的工業發展。
從未來看,蘇聯龐大的市場和豐富的原材料是德國必須的,如果是我,我也不會因爲仇恨而拒絕和蘇聯人合作。不過跟蘇聯人合作有兩個弊端,一是會被西方世界排斥,甚至可能讓德國被赤化,二是養虎爲患,爲自己培養一個強大的對手。
所以呢,我的建議是,有限度地和蘇聯合作。當然,目前蘇聯的政局動盪,還是否進入蘇聯還有待觀察。”
說完,司徒南雙手合攏,饒有趣味地看着古斯塔夫。
他的話說到古斯塔夫心裡去了,古斯塔夫沉吟一下,點點頭,感慨道:“我們的處境非常艱難,到處都要看別人臉色。唉,德意志竟然要淪落到這種地步!若是比工業力量,英國人和法國根本不是我們的對手,只是——”
古斯塔夫說得沒錯,英國法國有龐大的殖民地,還有德國的鉅額賠款,讓他們的工業產品輕易地獲得市場和原料,而德國工業卻要在艱難中前行,用更高的代價才能打開別人輕易獲得的東西。
“對了,還有南華呢?你還沒有解說德國工業投資南華的前景呢?”古斯塔夫又問道。他尊敬地看着司徒南,剛纔那番話不是隨便一個人可以說出來的。
“南華?已經綜合了南美和蘇聯的優勢,那還用得着說嗎?別說南華和歐洲相隔半個地球,就算一個相對強大的南華也不會影響德國的利益,相反,你們的老仇人英國和法國纔會被南華威脅!我想古斯塔夫你不會拒絕這個結果吧?
如果克虜伯公司還在猶豫,不能更徹底深入地南華合作,你們會錯過很多東西的。比如,我聽說猶太銀行家在德國就不斷地上演着一幕幕資本神話。
真的難以相信,除了克虜伯等幾個實力強大的公司,德國的鋼鐵、煤炭、報刊、糧食、海運、菸酒等各行各業都被猶太銀行家控制了。
下一個很快就輪到克虜伯公司了吧?”
司徒南笑道,看着臉色漸漸暗淡下去的古斯塔夫,不禁同情這位德國企業家。
德國經濟已經奔潰了,司徒南希望克虜伯主動把產業轉移到南華,而不必自己親自出手。
“看來先生你對德國的形勢真是瞭如指掌,我只所以不遠萬里來到南華,就是爲克虜伯公司尋找一條生路。”
古斯塔夫感慨道,面對司徒南,他感覺自己的地位越來越低了,對司徒南的心思也明瞭。
“如果克虜伯公司把核心的產業轉移到南華的話,我們能獲得什麼具體的好處嗎?”古斯塔夫問道。
“美元!”司徒南自信道。
他說得沒錯,現在德國最缺的就是美元了。法國人入侵魯爾後,德國魏瑪政府幹脆一賭氣,濫發貨幣,全國的印鈔廠日以繼夜印鈔,德國馬克對美國的匯率已經低到令人髮指的500,000,000:1,而且還遠遠沒有到頭,德國馬克還在瘋狂貶值。
司徒南想的沒錯的話,到今年年末法國撤軍時,德國馬克對美元的匯率已經跌倒4,200,000,000,000:1。
在德國經濟奔潰的情況下,哪怕司徒南手中揮舞着一美元,也讓古斯塔夫心動。
聽到美元兩字,古斯塔夫眼中多了些期待,目光炯炯地看着司徒南,就像看着上帝一樣,他舔了舔口水,繼續聽司徒南道——“不瞞你說,我的代理人正在德國收購工業,一些大型工業集團已經有部分股份被我們掌握了。
比如巴斯夫公司。雖然我目前不能主導巴斯夫公司,也沒有那種意願,不過把巴斯夫公司引進南華應該沒有問題的。
克虜伯也是我的目標之一,不過你來到這裡了,就不用麻煩我去跟法本公司去爭了。呵呵,你覺得呢?”
司徒南笑道。他的笑容讓古斯塔夫有些陰森,忍不住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沒想到法本公司要收購克虜伯公司這樣隱秘的事情司徒南都知道一清二楚。
法本公司的資金來自它在美國的子公司,實際上來自華爾街的銀行,勢力滔天,基本上在德國他們想得到的東西很少有得不到的。
“你也知道法本公司?”古斯塔夫試探問道。
“當然。那是全世界最恐怖的死亡公司,比人們指着的伯利恆、杜邦等公司還要恐怖。”司徒南笑道。
“巴斯夫公司一度是法本的目標,不過被我破壞了。我借了一筆錢給巴斯夫公司,幫他們度過危機,同時也小小入股巴斯夫公司,所以巴斯夫原來的股東還可以繼續掌握公司。當然,法本公司也佔有不少股份。”
司徒南解釋道。
巴斯夫公司是他吸納德國化學人才的容器,豈可讓法本公司輕易吞下去呢。同樣的,司徒南也希望在鋼鐵機械方面,克虜伯能成爲第二個巴斯夫公司。
“哦。原來是這樣。”古斯塔夫看着司徒南,心裡已經找不到一個合適的詞語來形容對方了。
“我也希望和克虜伯公司合作,如果談得來的話,我會說服華爾街對德國工業進行大規模的扶持,克虜伯公司肯定在名單上。而且還會動用我的影響力說服美國政府對法國政府施壓,讓他們退兵。你覺得呢?”
司徒南說到這裡,平靜地看了古斯塔夫一樣。
“此言當真?”
古斯塔夫驚喜道。
“當然!”司徒南點點頭。
當然,他所說的華爾街對德國工業的扶持是必然的,就算他不開口,華爾街照樣幹這事。現在提前開口,也好賣克虜伯家族一個人情。
古斯塔夫既然點明要找自己,那他對自己應該有一定的瞭解了。
“你是——”古斯塔夫儘管有所預料,但聽司徒南那口氣,還是忍不住驚訝。他沒想到自己苦心找尋的外援,竟然出現在面前。
難道他就是克虜伯重生的希望所在?
古斯塔夫看着司徒南不說話,他心情激動,難以形容表達自己的情感。
威廉財團的事情他知道不少,但司徒南和威廉財團的關係就不大清楚了,因爲很多事情司徒南都沒有出面,一直躲在背後,古斯塔夫就算聽說名字也不認識其人。
“我名下的產業不少,很少跑去歐洲覓食。羅伯斯?梅隆、亨達?布朗他們都是我的合夥人,我的妻子是梅隆家族的,我那岳父你應該認識——安德魯?梅隆。不過,我不用依附梅隆家族。或許你可以叫我史東尼?威廉。”司徒南一臉桀驁道。
他現在已經有實力俯視面前的落魄的容克貴族——克虜伯了,他要明確告訴古斯塔夫,乖乖跟我合作,好處有的是。老子就是來救你的人!不然,老子就親手去搶了,搶奪克虜伯的資產沒有壓力。
古斯塔夫嚥了咽口水,平復心頭的激動,弱聲問道:“那個,威廉先生,你能不能提供一筆500萬美元的貸款給我,哪怕300萬美元也行!”
這個傢伙真會順杆子往上爬,司徒南心裡想道,淡淡問道:“理由?”
“爲了保住克虜伯公司的資產,現在馬克貶值厲害,而我手裡缺少外匯,不然我可鬥不過那些猶太銀行家。他們都是一羣是人不吐骨頭的傢伙。”
古斯塔夫咬牙道。
他說的是事實,現在正是猶太銀行家在德國過得最舒服的時候,他們揮舞着美元英鎊輕易買下德國人辛辛苦苦經營的工廠銀行。如果有幾美元走在柏林大街上,就可以過上神仙般奢侈的生活。
“回報呢?”司徒南問道。
“克虜伯家族的友誼,我們會支付高於國際利息的。”古斯塔夫道。
“不!”司徒南搖搖頭,他纔不需要什麼克虜伯家族的狗屁友誼,還是實實在在的東西比較好。歷史沒有改變的話,二十多年後,自己又可以輕易地得到德國人的一切。
古斯塔夫看着司徒南近乎冷酷的表情,心道:看來不出點血是不行了。
“我可以允許擱下入股克虜伯公司,不過股份不能影響克虜伯家族控股地位。”古斯塔夫咬牙道。
他心裡有個想法,與其便宜了那些猶太人還不如便宜司徒南,如果司徒南入股克虜伯公司,不僅可以提供充足的資金,對克虜伯公司來說也是種保護。當然,前提是克虜伯公司要掌握在克虜伯家族手裡。
“入股克虜伯?”司徒南看了古斯塔夫一眼,迎着對方那清澈的眼神,手指輕輕地在桌子邊緣敲擊着。
能讓自己這個外人入股,古斯塔夫確實做了很大的讓步,真是難爲他這個排外的德國人了。
司徒南心裡感慨,對於古斯塔夫的想法他大概明白。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