廂房的屋檐下立着董媽媽。
看見沈穆清,她忙撩了簾子:“三少奶奶,夫人等半天了。”
沈穆清輕輕地朝着她點頭:“有勞媽媽了!”
聲音有着她自己也沒有想到的平靜和篤定。
她進了屋子。
屋子裡只有馮和樑季敏兩人。
馮氏面沉如水地坐在堂的太師椅上,而樑季敏則眉頭緊鎖地立在馮氏的面前,氣氛顯得很是凝重。
沈穆清心裡鬆。
月桂早上回去的時候如往常一樣給她帶來了李氏的信……如果是李氏出了什麼事,大家的表情應該是悲傷的纔是……或者是,是自己太過敏感了
。
她屈給馮氏行了禮:“娘找媳婦,不知有什麼吩咐?”
馮氏着沈穆清招了招手。
沈穆清立刻乖巧地走到氏地面前。
馮氏拉了沈穆清地手:“穆清。侯爺出大事了!”
沈穆清愕然。
馮氏已道:“元蒙可汗脫脫木設了圈套誘老爺出關應戰……五萬大軍全軍覆沒。而且還被脫脫木把宣州城佔了……”
宣州。是宣同總兵地府衙地所在地。而且是西北第一要塞重鎮……很多年前。大周地太宗皇帝就是把元蒙人趕出了宣州纔敢號稱一統中原地……
她不由汗透衣襟。
馮氏已淚盈於睫:“穆清,現在只有你能救我們樑家,你能救侯爺了!”
這樣一頂大帽子蓋下來,沈穆清很是惶恐:“我,救侯爺?”
“送給皇上的奏摺要五日後纔到消息是父親派了手下一個斥侯日夜兼程送來的,”樑季敏滿目悲涼,“孃的意思是,趁着內閣還不知道這件事,讓我們連夜回沈家商量岳父,看這件事怎麼辦?”
原來如此……可這件事這麼大箴有能力幫樑淵嗎?而且樑淵的這次戰敗,會不會連累沈箴呢?樑家會不會因此而敗落呢?
各種念頭紛至沓來沈穆清心亂如麻。但她卻不敢對樑季敏的提議表現出任何的猶豫和遲。一來是從這門親事定下之日起,兩家已是一根繩上的蚱蜢,哪裡還有撇清的可能。二來是自己在樑家這個生死存亡的關頭如果有任何不得體的表現,只怕以後都難以在樑家立足。
思忖中擡頭,正好看見馮氏含淚的目光滿是哀求地望着她。
沈穆清心中一軟膝給馮氏行了禮:“娘,我這就和相公回去向老爺討個主意。”
或者是一直擔心的事有了希望氏的臉上露出一個淡淡的笑意
。她謹慎地囑咐沈穆清:“天色已晚,城中也宵禁了,你們拿了侯爺的名貼去明時坊,路上要是遇到巡城將官問起,你們就說是母親病重,回家探視。”
京都幾乎所有的官員都知道沈箴有個臥病在牀的妻子且沈穆清也心裡明白,沒有比這更好的藉口了。可馮氏提出來拿這個當藉口她聽了心裡還是很不舒服。
沈穆清的眉頭就幾不可見地蹙了蹙,低聲應了一聲“是”。
馮氏一直細細地觀察着兒媳的表情很敏銳地感覺到了沈穆清隱隱的不快。
略一思忖,馮氏笑道:“讓你回孃家去求救確是爲難了你。不過,馬上是元宵節了,你去了,正好可以趁着這個機會在家裡多住幾天。季敏,你也陪着穆清!”
沈穆清和樑季敏俱感意外。
回家住幾天?婆婆這算盤打得可真是精。到時候,別人一定以爲是自己任性不懂事三更半夜吵着回孃家,而王溫蒽和蔣雙瑞說不定也在心裡暗暗不平,到時候,自己裡外不是人!
沈穆清思商着,笑道:“既然是回家住幾天,太夫人那裡,我們要不要辭個行。”
馮氏還沒有回答,樑季敏已皺了眉頭:“這都是什麼時候了,待從閒鶴堂出來,只怕已天亮了。”
沈穆清爲之氣結。
“太夫人還不知道這件事呢!”馮氏的神色有些暗淡,“你們就不用去辭行了。”
沈穆清不由在心裡苦笑。
樑季敏已催着沈穆清去換衣裳:“你也收拾收拾,這樣蓬頭垢面,讓岳母看見了擔心受怕。”
沈穆清這才驚覺自己綾祅的寬大—原來凝碧慌張中之中將樑幼惠的祅兒給她穿上了,而她也沒有注意,就這樣來見了梁氏母親女。
想不到這種時候,樑季敏還能注意到這些小細節。
既然如此,怎就沒有想到這樣回去給李氏帶來的驚慌呢?
沈穆清強忍着心頭的不快,屈膝行馮氏行了禮,回到屋裡梳頭、換衣裳
。
樑幼惠懵頭懵腦地翻身,口齒含糊地道:“怎麼了?去幹什麼了?”
沈穆清望着樑幼惠平靜中略帶幾分天真的臉龐,又想到樑淵如今身陷l+,一旦有個什麼事,就是這樣的生活也是奢求。她心中不由一軟,幫着樑幼惠掖了掖被角,低聲道:
,沒事,我和你三哥說會話。”
樑幼惠迷迷糊糊地道:“你早點回來!”
沈穆清點頭,她已翻睡去。
沈穆清一邊叫了明霞和凝碧來服侍她洗臉穿衣,一邊叫了月桂來吩咐她:“你和李媽媽在家裡守屋,要是有人問起來,就說我想太太,夫人開恩,讓我和姑爺回孃家小住幾日。”
大家面面相覷,臉上都帶着困惑,卻也不敢議論什麼,紛紛屈膝行禮應了“是”。
馮氏親自送了穆清和樑季敏出門。
一路上他們並沒有遇到麼盤查的人,回到沈家,果然引起了極大的騷動。
大冬天的,沈了件衣裳就迎了出來,看見走在前面的沈穆清他神色緊繃,迭聲道:“季敏呢?你怎麼一個人回來了!”
沈穆清一邊給沈箴行,一邊道:“相公和我一起回來的——在外院的花廳裡等您,有要事和您商量!”
沈箴色微霽,轉身回屋去更衣。
漆黑夜色中有兩團昏黃的燈火越來越近。
英紛小聲道:“好像是橙香。”
沈穆清苦笑着嘆了一口。
等人走近,果然是橙香
。
她沒等橙香走近揚聲道:“我只是想太太了,婆婆特准我回來小住幾日而已。你快帶我去見太太吧!”
橙香上前給沈穆清請了安過丫鬟手裡的燈籠,親手照着服侍沈穆清去了朝熙堂。
朝熙堂並不想沈穆清想像的那樣燈火通明,而是靜悄悄的,只有角門上服侍的一個婆子提着燈籠侯着。進了院子,左右廂房都暗漆漆的只有正房西稍間有朦朧的燈光從窗戶中泄出來,映着明亮的月光人溫暖之感。
沈穆清快步走了進去。
李氏披着件石青色刻絲銀鼠披風端坐在炕前,看見女兒進來,她有些激動地伸出了雙手:“來,讓我瞧瞧。”
橙香趕在沈穆清前面將炕桌上的羊角檯燈舉了起來。
沈穆清含淚笑着撲進了李氏懷裡,激動地喊了一聲“太太”。
李氏抱着沈穆清,輕輕地撫着她的頭髮聲地吩囑屋裡人:“你們都下去吧!”
屋子裡響起了輕微的。
沈穆清擡頭,眼眶裡的溼潤如璀璨的寶石:“太太還好吧!”
李氏笑起來:“你天天讓月桂來看我,還不放心啊!”
想到來前那一場虛驚穆清把頭扎進了李氏的懷裡。
濃濃的藥香在鼻間肺腑縈繞,那樣的熟悉端的讓人安下心來……
“婆婆讓我和相公回來住幾天!”沈穆清笑道,“只怕到時候太太又要嫌我煩人了!”
李氏面露驚喜:“真的?你婆婆真的讓你回來住幾天?”
沈穆清點頭。
李氏已抱着她呵呵呵地笑。
沈穆清感受着母親的高興,靜靜地伏在她的懷裡。
“穆清,”過了好一坐兒,李氏語氣凝重地道,“你是聰明,告訴我怎麼會在這個時候回來?”
沈穆清沒有猶豫,從李氏懷裡起身坐直,把回來的原因告訴了李氏
。
李氏安靜地聽着,道:“既然你婆婆讓你回來住幾天,你就安安心心地住幾天吧。這事你急也急不來。人的一生長的很,不可能一帆風順。常言道,夫妻齊心,其利斷金。越是這個時候,你越是要和季敏同心協力纔是。不可生了抱怨之心。”
沈穆清連連點頭:“太太放心!”
心裡卻想着馮宛清的事。
這個時候,還是暫時放下吧!
兩人在沈家住了下來。
安園依舊保持着沈穆清沒有出嫁前的樣子,連馬桶旁那個用來踏腳的小杌子都放在原來的地方。她好像回到了未嫁的時光,胡吃亂喝,天天在李氏面前晃來晃去,偶爾想起來,就去看看樑季敏。而樑季敏則被留在了九思齋,每天書房裡孜孜不倦地練着小楷。
沈穆清不免有些擔心,叫了十色來:“跟三少爺說說,書齋的藏書多,需要什麼,只管拿來讀就是——這眼看着就在會試了。”
十色笑道:“這字是老爺讓練的,三少爺哪裡敢怠慢。”
沈穆清微怔。
這個時候,怎麼會讓樑季敏練字……難道說樑季敏的學問真的那麼好,視進士爲囊中之物……就算是這樣,也有意外落榜的時候……樑季敏也未免太大意了些!
她思忖着,又想到沈箴這幾天不見人影。
應該是在忙樑家的事,也不知道有沒有進度……
沈穆清胡亂想着,去了李氏那裡。
(這種每天停電的日子,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結束。。。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