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這事做完,天色已暗了下去,管事的媽媽來請示沈穆清晚宴的事,沈穆清忙着交待晚宴的相關事宜。樑幼惠就一直在旁邊靜靜地看着,等管事的媽媽都走了,她用欽佩的目光望着沈穆清:“你比我還小一歲,怎麼懂那麼多的事!”
“跟在太太身邊學的唄!”沈穆清真心地道。轉念間又想起了李氏的病,還有錦繡的未來……她不由神色黯然。
樑幼惠當然不清楚沈穆清情緒轉變的原因,還以爲是累着了,關切地道:“你要不要躺會,等吃飯的時候我再叫你?”
就是真的很累,也不能當着客人的面躺下。
沈穆清笑道:“沒事!沒事!”
樑幼惠就面露同情之色:“我祖母也是這樣——在別人面前神采奕奕的,可等人一走了,她就像老了十歲似的!”
沈穆清頗有些奇怪。
按理說,樑家是世襲的侯爺,樑淵又是個成氣的,樑老夫人還有什麼好介意的,要在外人面前保持着剛硬的形象……不過,家家有本難唸的經,誰知道這其中有什麼蹊蹺呢!
沈穆清輕輕地搖了搖頭,決定不多想樑家的事。
樑幼惠卻走到沈穆清的背後,爲她按摩頸脊:“我常常這樣爲我祖母按摩!”
雖然用不着,但沈穆清還是被小小地感動了一把。
*
那天的晚宴進行的很順利,到了掌燈時分,客人陸陸續續地告辭。
沈穆清扶着李氏站在角門口送女眷。
秦瑋的夫人笑盈盈地拉着沈穆清的手:“真是越看越喜歡……長得好,又懂理家,還孝順……沈夫人,您的這一個啊,抵得上別家的十個!”
李氏笑着和她寒暄:“這是夫人的擡舉!”
“您也太謙虛了!”秦瑋的夫人笑着。然後正色道:“如果夫人決定了去廟裡的時間,只管來報一聲,千萬不要和我講客氣。”
李氏笑着點頭:“到時候就麻煩夫人了!”
秦瑋的夫人呵呵呵直笑:“不麻煩,不麻煩!我可是求之不得!”
說着,和胡信的夫人交換了一個眼神,然後施旋然地上了暖轎。
樑淵的夫人告辭的時候,卻是另一番景象。
樑幼惠拉着沈穆清的手:“妹妹可別忘了送我的蘭花!”說着,使勁地捏了捏沈穆清的手。
也不知道捏青了沒有!就是提醒,也用不着這樣吧!
沈穆清在心裡腹誹着,臉上卻露出笑容:“姐姐放心,明一早就送去!”
樑淵的夫人看着,歉意地對李氏笑道:“我們家幾個孩子,就這個最愚鈍,太夫人親自養在身邊,也沒見什麼長進,夫人不要見怪……”
李氏客氣地笑:“孩子們年紀相當,話也能說到一塊去。”
“這也是兩個孩子有緣分!”
李氏笑着點頭,那樑淵的夫人嘴角微翕,好像要說什麼的樣子,一旁有夫人們結伴而來向李氏告辭,樑淵夫人微笑着閉了嘴,等那幾位夫人和李氏寒喧完,她也笑着和那幾位夫人結伴而去。
送走了客人,天色已經完全黑了,沈穆清卻不能歇着。一是管事的媽媽要回事,二是得把各種進出的帳冊與實物對一對,看有沒有什麼東西遺失,責任又是誰,三是還要給辦事的人打打氣,等做完這些,都到了半夜。可能是累着了,她上了牀也睡不安生,直到天色發白才眯了一個眼睛,然後親自和英紛到溫棚定了送到樑家的蘭花,這纔去李氏屋裡請安。
因去的有些晚,她到朝熙堂的時候,沈月溶和大舍、田媽媽正出門,大家見了面,行了禮,互相問候了一番。沈月溶笑道:“聽說昨天定遠侯樑家的二姑娘來家做客了?”
沈穆清點了點頭。
沈月溶嗔怪道:“怎麼不喊了我去——我們兩姊妹一起,你也不用輸錢給樑姑娘了。”
沈穆清只覺得頭痛,巴不得這位姐姐早一點回太倉去。
“姐姐是客,怎好驚動!”她語氣含糊地應酬了她幾句,然後去了李氏的屋裡。
李氏見了沈穆清,眉眼都是笑。拉着她上了炕,摸着她的頭嘆了一口氣:“我們家穆清長大了,沒有我在身邊也一樣能施展的開了。”
沈穆清見她語氣頗有些悵然,以爲她有空巢情節,忙笑安慰她:“如果沒有太太在背後給我撐腰,我哪有這麼大的氣底。”
李氏目光溺愛地望着沈穆清,安慰似地輕輕地拍了拍她的手:“你放心,我會一直在你背後給你撐着的。”
正說着,有小丫鬟端了酥油白糖熬的馬奶子,李氏接過來親手遞給了沈穆清,道:“知道你不喜歡這味,可這東西養人,你可記得要天天喝。”
沈穆清應了一聲,像喝藥似的一飲而盡。
李氏見了,抿嘴一笑,道:“水果也要常吃,人才水靈!”
沈穆清連連點頭:“知道了!”
“素淨的衣裳有素淨的淡雅,可豔麗的衣裳也有豔麗的喜氣。有時候,也不要執拗!”
沈穆清點頭。
“滿頭珠翠雖然麻煩,可也不能不戴。既然戴了,就大氣些,不要怕丟。”
沈穆清臉色微紅。
想到那些珠寶的價值,她還真是怕丟了……說到底,她骨子裡還是市井小民的意識更多一些!
“諸子百家要學,可那雙陸棋子也不能不會。”
沈穆清又應了。
可心裡卻奇怪:今天李氏是怎麼了,說話出這麼奇怪的話,好像在交待後事似的!
念頭閃過,沈穆清心中一悸,正思忖着要不要探探李氏的口氣,外面卻有小丫鬟稟道:“林管家來給太太請安了!”
去太倉的林進財回來了嗎?
這樣,沈月溶的事就應該有個結果了吧!
沈穆清聽了,舒了一口了,起身要回避,李氏卻道:“你個沒及笄的小丫頭——給我坐下!”
以前李氏可並不是這樣的……
雖然心有疑惑,可一想到林管家會帶來太倉老家的消息,她求之不得地坐了下來。
林管家進來看見沈穆清和李氏並肩坐在大炕上,意外的表情從他臉上一閃而過。他恭敬地給李氏、沈穆清行禮,又爲沈箴的升遷向李氏道了賀。
李氏呵呵笑着,把身邊服侍的都遣散了,問林管家:“太倉那邊,怎樣了?”
林管家恭敬地道:“大家都感激老爺、太太的土儀,族裡的幾個長輩也出來指責二老爺的不是。”
“月溶的事,二老爺怎麼說?”
林管家委婉地道:“二老爺說,他欠了任大爺五千兩白銀……退婚的事,實在是開不了口!”
李氏勃然大怒:“這個老不修的!”
林管家忙低下了頭,沈穆清忙斟了一杯水給李氏。
李氏喝了口熱茶,壓了壓火氣,道:“那個任家的潑皮,你可見過了!”
林管家遲疑了片刻,低低應了一聲“見過了”。
“說說看!”李氏的口氣很是不屑。
林管家答非所問地道:“那位任大爺,是和奴才一道來的京都,他正在門外,想見見太太。”
李氏和沈穆清都很意外。
“這件任大爺相貌堂堂,能說會道,行事也有幾份豪爽。”林管家回憶道,“我去太倉的當晚就下了貼子請我吃飯,我記着太太的吩咐,不敢在外面胡來,三番五次我都沒有答應。結果我回來的時候,任大爺竟然先我之前到了船上,等船開到了五十里以外才發現……不管奴才怎麼說,任大爺執意要和我一起來京都。還說,要來拜見伯父大人……奴才實在是拗他不過,只好和他……”說着,林管家臉上露出很尷尬的表情來。
李氏對這位“任大爺”實在是沒有什麼好感,輕輕地“哼”了一聲,道:“他可是知道月溶在我們家。”
林管家忙道:“奴才可是一個字也沒敢透露。”
李氏冷冷地一笑:“你不說,難保別人不說,別人不猜。”說着,喊了汪媽媽進來。
“你去囑咐汪福一聲,說這幾天家裡客多,我就不見那姓任的人了。讓人領着到外去打發一頓飯,別放他進來。”
汪媽媽應聲而去。
林管家神色尷尬。
李氏視而不見,問林管家:“月溶在孃家怎樣?”
林管家道:“大家都說四姑娘精明能幹,二太太在的時候,能當全家。”
李氏點了點頭,沉思良久。
沈穆清見林管事雖然衣着整齊、儀表潔靜,神色間卻透着濃濃的疲憊,知道他這段時間舟車勞累了,輕聲地提醒李氏:“太太,林管事一路辛苦了,讓他回去歇歇腳吧!”
李氏這才恍然大怔般道:“林總管,你下去休息吧!”
林總管感激地望了沈穆清一眼,躬身退了下去。
李氏目光猶豫不定地望着沈穆清,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沈穆清笑道:“太太想吩咐我什麼,難道還開不了口不成?”
李氏就突然對着她一笑。
那笑容裡,有着沈穆清不知道的異樣。
“明天是十五,胡夫人約我去廟裡吃齋。你想不想去?”
沈穆清愕然。
“上次,是我大意了。”李氏幽幽地嘆了一口氣,“原想着天子腳下、京畿重地,那藥王廟又是個小廟,平常沒什麼人去,從上到下的人又熟,卻沒想到,越是這樣,越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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