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爺眯眼笑望着立在他面前的蕭颯和沈穆清,吩咐身後一個年約四旬的男子:“長垂,把我的封紅給小七兩口子。”
屋子裡一片寂靜,大家都注意着長垂的舉動。
名喚長垂的男子低頭垂手應了一聲“是”,將一個薄薄的封紅放在了沈穆清給老太爺端茶的茶盤裡。
又是一個薄薄的封紅!
這是沈穆清今天收的第三個這樣的封紅了——四老爺一個,鄭家大舅娘一個,老太爺一個。
她在心裡嘀咕着,卻笑盈盈地和蕭颯跪下磕頭道謝。
老太爺望着給他磕頭的孫子、孫媳婦滿意地笑了笑,轉頭去問大太太:“聽說颯兒成親來了不少客人,都來了哪些人?”
大太太笑道:“五軍都督府的曾大人來了,不僅如此,曾夫人還做了全福太太;西山大營的指揮使、遼東總兵……來了很多顯貴的客人。”
老太爺點頭,對蕭颯道:“這也是你的人緣好。”
蕭颯忙恭敬地應“是”。
“你以後要記住了,所謂三十年河東,四十年河西,誰也不知道自己以後會遇到什麼事。常言說,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也就是說,在家裡要聽父母的話,在外則要廣交朋友……”
老太爺教訓着蕭颯,蕭颯恭敬地聽着,四太太臉上閃過一道怨色。等老太爺訓示完了,她笑着上前,語帶抱怨:“爹,今天可是颯兒的大喜日子,您有什麼話,過幾天再說……我服侍您先用飯吧!”一副慈母的樣子。
老太爺聽了呵呵一笑,道:“就讓颯兒服侍我用飯吧——我還有話要對他說。”又望着四太太,“他們明天就要啓程去巖州衛了,小七媳婦畢竟年輕,你幫着她收拾收拾行李吧!”
先前四太太曾經說過,讓沈穆清跟着她回山東。如今老太爺又說出這樣的話來……完全是背道而馳的兩種說法。屋裡的氣氛不免有些複雜。
四太太眼底閃過一道冰冷,臉上卻露出恭謙的笑容:“小七媳婦畢竟年輕,巖州衛又窮山惡水的,我想把小七媳婦帶到山東去……那裡離京都近,物產豐富,又有老爺和我照顧着……”
她每說一句,大太太的神色就冷一分……而屋裡的人都佯裝不懂的樣子,笑盈盈地望着她們。
“你是說,讓小七媳婦和你回山東?”老太爺笑問道,“讓小七一個人去巖州衛?”
“是。”四太太笑道,“我這也是爲了小七的媳婦好……”
“玉不琢不成器。”老太爺淡淡地道,“就讓小七兩口子到巖州衛去打磨、打磨……以後,也好接手管家。”
這下子,屋裡的小字輩再也沒有誰佯裝聽不懂了,個個露出異色。
四太太見了,臉上就露出幾分得意來。
當初沒經她同意就把蕭颯過繼到她的名下……如今又沒有經過她的同意就娶了太上皇在位時寵臣的女兒……那沈箴人老心不老,太上皇能回到京都,都是他從中周旋。如果哪天今上要算算舊帳,沈箴還能有個好?蕭家從老太爺算起,個個都是精明人,爲什麼就沒有人考慮到四老爺的前程呢!
既然你們都不讓我們兩口子省心,我也不讓你們痛快!
沒想到的是,老太爺偏心偏到了胳子窩裡,連讓小七當家這種話都說出來了……她又怎能不高興!
沈穆清則是暗中叫“苦”。
接手管家……有了老太爺的這句話,在這之前只是四太太看她不順眼,在這之後,恐怕蕭家的女眷都會看她不順眼……老太爺說這話哪裡是在幫她們兩口子,簡直就是在害她們兩口子嘛!
她正爲難着,二太太掩嘴而笑,打破了屋子裡的安靜:“還是爹考慮的周詳。常言說的好,福禍相隨。小七這次去巖州衛,雖說是去受苦,可也正是琢磨的時候……”
二太太的話讓大家回過神來,紛紛讚揚老太爺有遠見。
老太爺的笑容就更盛了,對蕭颯道:“我們去吃飯……讓你母親幫着你媳婦收拾行李。你們明天不是還要回門嗎?”說着,起身朝東間去,“刑部那邊可打點好了……我聽老大媳婦說,鄭家的三舅舅已經去了巖州衛,幫你們打點瑣事去了……”
蕭颯虛扶着老太爺,沈穆清就看見跟在老太爺身邊的蕭詔回過頭來向大太太使了個眼色。她忙睃了一眼大太太——大太太正含笑點頭。
也不知道蕭詔是什麼意思?
沈穆清心裡思忖着,再擡頭,老太爺等人已漸行漸遠。
見人已走遠,二太太笑着對四太太道:“我反正也是閒着,要不,幫你們去收拾行李?”
四太太笑得燦爛:“要論管家,我們妯娌裡二嫂最行。穆清以後是要當家的人,還望二嫂好好教教她纔是。”
老太爺要是真想讓小七當家,當時就不會同意讓他過繼到老四的名下……更何況,小七現在是待罪之身,想離開朝庭這個漩渦,除非小七死了,或是今上原諒他護送太上皇回京的事,要不然,此身不能……老太爺選當家人,如果僅僅憑喜歡,那應該選老七那個浪蕩子纔是,何必放着兒子不管去管幾個孫子,以至於幾個孫子都不安份,爭來鬥去的……
老四媳婦相信老太爺的話,她可不相信……
二太太想到這裡,不由看了一眼三太太。
孫兒輩中,只有她家的老三和三太太家的老五可以一爭高下……如果三太太也和四太太一樣相信老太爺的話……那可就妙了。
大家大族的,最忌諱的就是手足相殘……
所以當二太太看到三太太望着沈穆清眼神陰森的時候,幾乎忍不住要笑出聲來。
她拉了四太太的手就往喜房去:“我們大嫂是巾幗英雄,這家裡的事才能排長不排賢地交給了我管。三弟妹會說話,五弟妹有氣度,六弟妹擅女紅……四弟妹如果讓我教小七媳婦別的事,我不敢接榜,可要是讓我教她管家,我還是有幾分心得的……”
一羣人各懷心思去了喜房。
因爲準備去巖州衛,所以沈穆清該打包的行李依舊貼着“喜”字沒有散開。
四太太看了不由冷笑:“我這媳婦兒可真是伶俐人,一早就知道自己要去巖州衛,竟然連東西都不用散開。”
這是婆婆訓媳婦,其她人自然不好開口,就是大太太,也只能皺眉。
沈穆清恭謙地對着婆婆微笑。
老太爺一錘定音,就算四太太心裡再不高興,自己去巖州衛的事也沒有轉圜的機會了。四太太因此而心裡不痛快也是能理解的……
她低頭垂首:“都是媳婦的疏忽。”
四太太卻不依不饒:“哦,你的疏忽?那你說說看,是哪裡疏忽了?”
沈穆清原想退一步,現在卻是不能再退。
她微微地笑道:“聽閔夫人說,相公的房子是租的。我怕人多手雜,丟了東西,這才吩咐丫鬟們別把東西散了……既然娘說不打緊,讓我就讓丫鬟們散了吧!”
“小七媳婦說的也對。”三太太笑道,“不像十一成親的時候,四嫂前寬後寬的給置了五進的宅院。”
四太太聽着三太太語帶譏諷,臉色微變,道:“那也是因爲黃家給十一置了一百二十擡的嫁妝……我不給他們置個宅院,東西怎麼放得下!”
“情況不一樣嘛!”大太太可不想沈穆清吃虧,笑道,“十一成親的時候在泰安府,五進的宅院也不過三、四百兩銀子。小七成親可是在京都,五進的宅院沒有萬把兩銀子是置不到的。常言說的好,男一頭,女一擔。我們家沒有給人家置宅院,沈家就是置了一百二十擡也沒有地方放啊!”
意思是男方沒有出錢,也就不要去責怪人家女方的嫁妝少……
二太太聽了接話道:“大嫂說的也是。我們自家身板不硬,怎麼好向沈家提要求……金玉有價畫無價。我聽那曾夫人說,小七媳婦陪嫁裡的幾幅字畫就價值不菲,可以在石化橋買幾間宅院了……”說着,又笑道,“我們可不比小七媳婦的孃家,人家那可是江南的名門望族。有些話,四弟妹還是少說幾句爲好。”
意思是四太太出身卑微,不要說出貽笑大方的話來。
四太太聽着臉色鐵青。
沈穆清也看出來了,蕭家的這幾位太太個個都不是好惹的!
她正想上前勸幾句,大堂嫂悄悄拉了她的衣袖,低聲道:“你別管,讓她們吵去……兩口子一條心是正經,等會小七回來了,記得使點手段他站到你這邊……”
沈穆清聽着不由臉紅。
八弟妹就湊在她耳邊低聲笑道:“我們大哥可是一刻也離不開大堂嫂……大堂嫂的話,你可要仔細聽着。”
“呸!”大堂嫂輕聲道,“你到是技藝學到手,師傅就拋過牆。小心我告訴小八去。”
小字輩的妯娌都低聲笑了起來,氣氛很是融洽,和上一輩妯娌之間的劍拔弩張截然不同。
沈穆清看着不由暗暗稱奇。
不過,大堂嫂的話還是記在了心中。
自己初到蕭家,什麼事都還很陌生,多和蕭颯商量,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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