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是王夫人臉色不好看,她的“親”兒媳李紈,如今的臉色也像是要沉出水來一樣。
王夫人好歹還有一個敕命夫人,賈珠死之前只中了一個秀才,李紈可是連品級都撈不着的。
看了一眼身着五品敕命服飾的鳳姐兒,李紈的指甲都快要將掌心掐出血了,忍了又忍,才帶着素雲出了大廳。
“奶奶,下面的人將蠟燭都準備好了,這會兒要讓他們都點上嗎?”
素雲跟在她身邊久了,自然也知道她這會兒心情不好,小心翼翼的問道。
“蠟燭都準備好了就點上吧,一會兒老太太她們還要出去迎着呢,點了蠟燭看得清楚些。”
李紈心裡不舒坦,但是到底不是意氣用事的,站在院子裡,招呼着下面的人將蠟燭一擔一擔的挑進來,分發到各處點上。
看着面前一個個領了蠟燭下去的丫鬟婆子,李紈又開始放空起來:王夫人到底是歲數大了,公中的很多事情都是交到她手裡的,手握權力的滋味可真是好啊。
那些之前還看不上她們母子的下人們,如今哪個見到了她都要恭敬的稱呼她“珠大奶奶”,吃的用的戴的穿的,什麼都是緊着她們先來,就連給死去的賈珠燒的紙錢都要比之前貴上半錢銀子。
但是那又如何呢?賈珠到底是死了,她李紈能享受的這幾乎就是最大的程度了。
自從一年前她發現秦可卿的異常之後,就一直讓人關注着寧府,就連那邊幾次對大房下手,她也是略知一二的。
之前她有些想不通,秦可卿爲什麼要抓着鳳姐兒不放,幾次三番的針對她,但是後來就有些理解了。
心裡不平衡吧,她如今就有這個情緒,憑什麼呢?憑什麼她就比不上鳳姐兒。
賈珠是個老實的,她嫁到榮國府第二個月就聽到了下面人的風言風語,等到她找賈珠確認的時候,他只是一言不發。
好在後來她小意溫存,賈珠也不是心狠的,兩夫妻相處也是蜜裡調油,後來又生了賈蘭,日子過得也是蒸蒸日上。
反觀鳳姐兒,嫁了一個繡花枕頭,成親兩年才生了一個女兒,還病歪歪的,那個繡花枕頭還是個浪蕩子,腥的臭的都敢往屋子裡拉。
她當時是十分得意的,就連婆婆把掌家權“讓”給鳳姐兒,她也是不介意的,女人嘛,丈夫兒子纔是最重要的,這些都抓不住纔會抓錢。
可是誰知道賈珠居然一場風寒就去了呢,如今再看鳳姐兒,丈夫也出息了,給她掙了五品的敕命,兒女雙全,雖說不再掌管公中,但是她住的明月居卻整個抓在手心裡。
“奶奶,這些人怎麼沒有對牌就能領蠟燭呢?我看璉二奶奶……”
素雲見丫鬟們將蠟燭領下去,連牌子和記錄都不需要,有些不安的道。
“璉二奶奶?璉二奶奶如何?素雲,你是忘了誰纔是你的主子嗎?”
李紈本來就對鳳姐兒又妒又恨,這會兒聽到自己的心腹也對她提什麼璉二奶奶,臉色更是不好看起來,冷聲問道。
“沒什麼,奶奶,咱們回去麼?”
素雲不算聰明,但是她跟在李紈身邊時間長了,對於李紈的喜怒哀樂還是很敏感的,這會兒也不敢觸她的眉頭,低下頭,將嘴邊的話嚥下了。
她之前也見過璉二奶奶做事,無論是蠟燭還是碗碟,這些可都是需要對牌和登記的,一是避免下人胡亂領用,二是以後出了什麼事情也方便追責。
不過主子正在氣頭上,她還是等主子消了氣再說吧。
“去找你們蓉大奶奶吧。”
寧榮兩府,已經成婚的婦人當中,好像也就只有她和秦可卿沒有品級。
之前尤氏死的時候,賈蓉倒是提起過要讓賈珍給他買個官職,但是賈珍根本沒搭理,尤氏是賈蓉的繼母,還沒聽說誰的繼母死了,繼子身份不夠就丟人呢。
兩人都沒有品級,又都討厭鳳姐兒,想來應該有共同語言。
李紈主僕說話的間隙,賈母等人也已經裝扮好了,這樣的場合,大丫鬟自然是湊不上前的,賈母歲數到了,由鳳姐兒攙扶着,一行人朝着外面走了過去。
爲首的是賈母,攙扶着她的是鳳姐兒,左邊是邢氏,右邊是王氏。
幾人身後是李紈和秦可卿,兩個人是賈家的媳婦,屬於主人,再往後就是迎春,探春,惜春。
按說惜春是嫡女,是應該走在前面的,但是這次真正的主家是榮國府,惜春又年幼,這才三姐妹走在了一起。
妃嬪省親是大事,不止是榮國府前面的寧榮街,就連旁邊的幾條街也都是戒嚴的,用厚厚的帷帳圍住了,根本攔不到外面的情形。
地面上應該也是用清水沖洗過很多次的,亮晶晶的,又幹淨又清爽,帷帳的旁邊每隔幾步就站着一個侍衛,人雖多,但是一點兒聲音都沒有,細聽聽,就連狗叫聲好像都聽不到。
又往前走了些,衆人就停下了,昨日內監們已經使人教過了,就要在這裡等着。
又等了差不多半個時辰,就看見一個穿着紅色太監服的太監騎着馬過來了,賈母等人忙湊上去問情況。
“老太太安好,我是娘娘身邊的小福子,娘娘讓我過來告訴老太太,她那邊只怕要戌時初刻才能起身呢,讓您老人家還是先回去等着。”
小福子從馬上下來,對着賈母拱了拱手,這才道。
“好好好……”
這些日子可不止賈政想法子朝宮裡送信,賈母也幾次託了南安王妃往元春那裡送信,但是一直也沒有得到回覆。
她心裡本來還有些忐忑,這會兒見小福子這樣恭謹,也放下心來,給王夫人使了個眼色,讓她給小福子塞了一個大大的荷包,這才帶着衆人又回了榮國府。
又等了一會兒,就聽見外面傳來馬蹄聲,賈母忙又帶着衆女眷又出了門,剛剛站到指定位置,就見十幾個太監氣喘吁吁的跑過來拍手。
“來了!來了。”
賈赦帶着子侄們站在西街門外,賈母帶着女眷們站在大門外,都是一臉期盼的看着來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