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這賈雨村,他經由賈政推薦,補授了應天府府尹,到如今已經一年有餘,治下也算得上風調雨順,正是意得志滿之時,這日他處理完案牘之事,正坐在後院和幾個幕僚飲茶賞花,府衙外突然傳來擊鼓聲,他略微不悅,不過還是整理了官服上了堂。
堂下跪的正是馮家的老僕,老僕痛哭流涕,將皇商之子薛蟠因爲搶奪丫鬟將馮家公子毆打致死的事情,詳詳細細的說了一遍。
“大老爺,求求大老爺爲我家公子伸冤,薛家主僕已皆逃走,如今已經不知去處,小人告了一年多的狀,但是竟然無人做主,只盼着大老爺能把兇手抓住,讓我家公子瞑目啊。”
賈雨村聽完大怒:"簡直是豈有此理,哪有這等放屁之事,打死了人竟然白白走了,有名有姓的哪裡就抓不了來的。”
一邊說一邊拿着籤子差遣衙役將薛蟠帶到府衙進行審問,這時候案邊站着的一個門子衝他使了眼色,示意他暫且不要下籤抓人。
賈雨村雖然不解,但是停了手,又找了一個理由退了堂,坐在花廳等門子前來,讓丫鬟小廝退下之後,才問起了門子緣由。
門子將英蓮的事情詳詳細細的說了,又提到了“護官符”,本以爲賈雨村會對他十分感激,按照他提供的法子來做。
卻不想賈雨村竟然冷了臉:“放肆,這賈公爲人正直,林探花秉性高潔,又豈是爾等口中之人。這事兒本官自有打算,你下去吧。”
門子有些摸不到頭腦,按照他這段時間對於賈雨村的瞭解,他可算不得什麼秉公辦案的青天大老爺,之所以到現在治下風平浪靜,不過是他有些手段罷了,不過這四大家族可不是他有些手段就能壓服的,他還待再勸,卻見賈雨村心意已決,只得退下。
“王老爺來拜。”
門子走到花廳門口,正好遇上錦衣玉服的王家老爺,行了行禮,王老爺趾高氣昂的邁着方步走了進去。
“什麼東西。”
門子心中十分不屑,這些大老爺除了投胎投的好,又比自己能強上幾分,搖了搖頭,沿着臺階下去了。
這句話確實說錯了,因爲今日前來的也不是什麼無名小卒,這應天府尹官職可不低,能作爲他座上賓的又怎麼會簡單的了,這位正是鳳姐兒的叔父王子勝王老爺。
“拜見府尹大人。”
“王兄客氣了,快請座。”
兩人互相行了禮,這才分主客坐下。
“王世兄可是貴客,今日前來不知道王兄所爲何事?”
王子勝苦笑一聲:“府尹大人又何苦取笑於我,我這次前來還不是爲了我那不爭氣的外甥。”
“哦,這話從何說起,不知道......”賈雨村這回倒是拿腔拿調,故作不知。
等到王子勝如此這般將薛蟠的事情一說,賈雨村適當的沉默了,只一會兒,他擡手摸了摸胸前的鬍鬚,淡聲說道:
“按說王世兄前來,這事我怎麼也要面子,只是這證據齊全,事實也很清楚.......不知王世兄的意思是想?”
“府尹大人,我的意思很清楚,蟠兒雖然不懂事,到底是我姐姐唯一的嫡子,還是希望大人網開一面。”
王子勝聽出賈雨村有推脫的意思,說話也不好聽了,四大家族,同氣連枝,難道還怕他一個小小的應天府府尹。
“王世兄誤會了,這事是這樣的,前不久我接到巡鹽御史林大人的來信,他在信中將此事說了個清清楚楚,按照他的意思,是想將薛公子暫時關押幾天,再按照律法賠償就是。”
“關上幾天?這林大人是不是糊塗了,我姐姐只有這麼一個兒子,這不是挖心挖肺嗎?”王子勝有幾分不耐的說。
“王世兄又錯了。”賈雨村撫了撫鬍鬚再道。
“這話怎麼說?”
“林大人的辦法雖然可能讓薛公子受點罪,但是確實最妥帖的辦法,這樣這個案子就算是消了,因爲薛公子已經受了懲罰。反之雖然現在這事是了了,但是如果被人翻起了舊賬,這.....”
“翻舊賬?誰敢翻我王家的舊賬?”王子勝聽了非但沒有釋然,反而怒火中燒。
他向來自負,這賈家和史家都在京都,這金陵可是把控在他們薛家和王家手裡。
這次屈尊降貴的來見這應天府尹,明面上是來處理薛蟠之事,實際上也有收攏了賈雨村,爲自己而用的想法。
這會兒看賈雨村一口一個林大人,心裡哪裡有服氣的,又聽這林如海雖是好意,但是到底是打了薛家的臉,又如何會遵從。
“.......”賈雨村也不知道從何說起了,他本來對王家頗爲看重,拋出這個想法也是賣王家一個好,幫助薛王兩家徹徹底底的絕了後患,誰到這王子勝眼光如此短淺,王家如果都如這王子勝,他可不想往上靠。
“世兄不要生氣,這事具體如何操作,賈某人還在等世兄的示下。”
賈雨村雖然已經打定主意不想上王家的船,但是卻也不想得罪了王家,乾脆捧着王子勝,讓他自己來拿這個主意。
“如此府尹大人明日坐堂,只管虛張聲勢,動文書發籤拿人。我那外甥現在已經去了京都,自然是拿不來的,不過捨棄幾個奴僕頂罪罷了,至於錢財,我那外甥倒是不差那個,那馮家不過是一個破落戶兒,無甚要緊的人,不過爲的是錢,見有了這個銀子,想來也就無話了。
不得不說,這跟門子提出的建議也有幾分相似了,賈雨村沉吟片刻,答應了,等王子勝走後不久,他提筆將發生的事情寫的清清楚楚,讓人把信送去了巡鹽御史的府邸。
迎春讓黛玉把這事告訴了林如海,雖然沒有改變英蓮的命運,卻在不知不覺中將賈雨村的命運改變了,他到底沒有上了王家的船,此是後話,不提。
只說這薛家,這來京都也不只是爲了寶釵待選,更多的是爲了薛家的生意,自薛蟠父親死後,各省中所有的買賣承局,總管,夥計人等,見薛蟠年輕不諳世事,便起了心思,對很多事情糊弄了事,,京都中的很多生意,竟然不如之前收益的四分之一。
薛蟠雖然性子驕縱,但卻不是一個傻的,這京都乃是大陳第一繁華之地,這裡的生意又如何會如此難做,加上正好有遊玩陪姨媽探親的想法,這纔打點了行裝細軟,以及饋送親友各色土物人情等進了京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