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說完話就撩着簾子進去了,賈珍臉色變了又變,終究是低下頭繼續悔過了,不過心裡是把鳳姐兒恨得要死。
他是沒想到這王熙鳳不僅是對賈璉管得嚴,對於自己這個隔房的大伯哥竟然還管了起來,既然如此,可就不要怪他不客氣了,賈佔垂下眸子,心中的毒計一個個涌上心頭,惡毒的冒了幾個泡泡。
且說第二天尤氏和秦氏又來榮國公府,說是後日請賈母王夫人和鳳姐兒等人過去看戲,賈母這會兒心情正不好,看見尤氏和秦可卿就不順眼,哪兒還有什麼心情去看戲,就算兩人阿諛奉承了半天,也只能悻悻離去。
寶玉因着把賈珍的事情說漏了,這會兒也不敢冒頭,只是在秦可卿上來拜見的時候偷偷多瞟了幾眼,很是不理解,這如花美眷,怎麼就沾染上了“扒灰”這樣的醜事。
昨日賈珍回去,哪兒裡會將這等事告訴尤氏和秦氏等人,兩人卻是都是不知情的,要不然恐怕秦可卿是再也不好意思等榮國府的大門的,這會兒看見賈寶玉臉色有異,倒是回去思量頗多,不過也沒想到是姦情被戳破的緣故。
因着迎春幾次的插手,賈寶玉和林黛玉的接觸並不多,當然,林妹妹玉貌仙姿,賈寶玉心中還是極想親近的,奈何林妹妹被迎春影響的頗多,倒是對他只有表兄妹的情誼。
賈寶玉不想再去寧府,也根本去不得寧府,只得在自己院子裡開始打轉,他現在還在賈母處居住,離迎春三姐妹和黛玉很是有一段距離,倒是離薛寶釵的梨香園不遠,又想起來周瑞家的說前些天表姐不太舒服,所以就想過去看望寶釵。
可是要從上房的后角門進去,又有點擔心會遇到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更倒黴的是要是遇見父親賈政,再被罵上一通就得不償失了,想了又想,乾脆決定繞遠路,這樣就算是累點,到底是安全了些。
襲人和晴雯等人見他回來,正打算侍候他換衣服,誰想到他竟然沒有換,只是對着鏡子簡單的整理了一下儀容,就又出二門了,幾人以爲寶玉又有什麼事情想起來沒做完,只得趕緊招呼茗煙,趕緊跟了上去。
茗煙小跑着跟了上去,之間寶玉並沒有出門,只是走到穿堂,便向東向北繞廳後而去。竟是朝梨香園走去的,茗煙也不敢多言,只是暗暗記在心上,跟了上去。
到了梨香園中,先去拜見薛姨媽,只看見薛姨媽正在打點針黹與丫鬟們呢。寶玉連忙上前請了安,薛姨媽連忙一把拉住他,將他抱進懷裡,一個勁的噓寒問暖。
寶玉已經通了人事,又和襲人試過幾次,這會兒倒是頗不自在,但是薛姨媽到底是嫡親姨娘,也只能按捺住。
“這麼冷天,我的兒,難爲你想着我,快上炕來坐着罷!還不趕緊給二爺上茶,沏得滾滾的,給二爺消消寒氣。”
揉搓了一會兒,薛姨媽到底是放開了寶玉,將他讓到榻上,一去喝點茶水暖和暖和。
“哥哥不在家?”寶玉被鬆開,心裡也輕鬆了許多,於是問起了薛蟠。
薛姨媽嘆道:“他是沒籠頭的馬,天天逛不了,那裡肯在家一日!”
薛蟠這一陣子確實不在家,不過倒是沒有像薛姨媽說的到處亂逛,上次他見到迎春一面,倒是對她念念不忘,後來聽說京都很出名的月容齋竟然是迎春手裡的,甚至產生了一些自卑。
枉自己還以皇商自居,這迎春妹妹經營月容齋不過兩年,每個月也只是盤查兩到三次,這月容齋現在已經發展的如此之好,甚至聽說不少州縣都有了這月容齋的分號,這後面固然有大王爺和刑家的支持,但是迎春妹妹的經商才能真的是太讓人佩服了。
這麼一番刺激下來,他哪裡還有心情到處亂逛,就連之前愛去的酒館青樓也是好久不見他的身影,倒是之前一年也見不了幾次的掌櫃們時不時的見他了。
暫且不說薛蟠,只說寶玉,寶玉這次來可是來看寶釵的,對薛蟠不過是簡單的問候,因此聽到薛姨媽的訴苦倒是沒有繼續追問,反而問起了寶釵“姊姊可大安了?”
薛姨媽道:“可是呢,你前兒又想着打發人來瞧她。她在裡間不是,你去瞧她!裡間比這裡暖和,那裡坐着,我收拾收拾就進去和你說話兒。”
如果之前薛姨媽對於寶釵進宮還有奢望,對寶玉親近卻不是很熱情,現在這入宮的事情吹了,又和王夫人說定了兩個小人兒的婚事,正是熱情的時候,這會兒也顧不上男女大防,只把他讓進了寶釵的閨房。
寶玉到時不以爲意,他向來對於這種封建教條不甚在意,聽到薛姨媽如此說,趕忙下炕,來到了裡間的門前,只見吊着半舊的紅紬軟簾。
小丫鬟們在裡間早就聽到了寶玉的聲音,可是還沒等掀簾子,寶玉已經進來了,於是乾脆小聲嬉笑着掀了簾子出去了。
寶玉扭頭看了一下她們,擡腳走了進去,卻看見寶釵這會兒正坐在炕上做針線,聽見她進來,也沒有什麼動作。
只見她頭上挽着漆黑油光的簪兒,蜜合色棉襖,玫瑰紫二色金銀鼠比肩褂,蔥黃綾棉裙,一色半新不舊,看去不覺奢華。脣不點而紅,眉不畫而翠;臉若銀盆,眼如水杏,儼然是一副賢妻良母的居家打扮,卻是出奇的動人。
寶玉一面看,一面吶問:“姐姐可大愈了?”
寶釵這才擡起頭,嫁妝剛剛發現寶玉進來,連忙把手裡的針線活放下,起身含笑回答:、“已經大好了,倒多謝記掛着!趕緊進來吧,天兒怪冷的。”
一邊說着一邊讓他在炕沿上坐了,又命鶯兒斟茶來。一面又非常周到的問老太太、姨娘安,別的姊妹們都好。
寶玉知道她大病初癒,連忙招呼她趕緊也坐下,屋裡的丫鬟們都出去了,兩人倒是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是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臉有些微微的紅了。
“成日家說你的這玉,究竟未曾細細的賞鑑,我今兒倒要瞧瞧。”
兩人沉默了一小會兒,寶釵到底是歲數大些,又有意親近,於是指着寶玉身前的寶玉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