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子走得很狼狽,他知道自己如果不走的話,肯定會失態,他不想讓小蘿蔔看出自己的心思來,更不想讓彼此難堪。
如果弟弟和小蘿蔔彼此是有意的,那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小蘿蔔是個好姑娘,是到目前爲止,亮子見過的女孩子當中,他認爲最好的姑娘了。
她坦誠、率真、不做作,有什麼不滿意不高興的,也都會直接說出來,從來不會躲着藏着,這讓亮子覺得,她是個很容易交心的女孩兒,是值得被人疼愛和保護的。
何況小蘿蔔還勤快、能幹,從來不會吃苦叫累,人又聰明,家裡賣草藥就是她想出來的,自己守着藥房這麼些年,都從沒想到過讓家人賣草藥補貼家用這回事。
所以她即使只是在自己家裡住了短短的幾天,孃親卻是對她讚不絕口,說她雖然看起來嬌滴滴的,實際上卻是什麼活兒都拿得起放得下。
家裡就沒有她伸不上手的活計,做飯、洗衣服、侍候菜園子,以及帶着家裡人採草藥,洗、摘、晾,更是做得得心應手,更別說她還能剪能繡的。
聽孃親說,在臨回鎮子上之前,她還幫着孃親繡了一個好看的鞋樣子出來,是抽着兩天的空閒繡出來的,可想她的手有多巧多快了。
這麼一個千好萬好的姑娘,亮子卻一直不敢把心思表露出來,在他的心裡,小蘿蔔就像是天上的仙女,自己就是地上的凡塵
總感覺她是那麼的高不可攀,讓自己只能仰望,自己家境貧寒,沒有積蓄,亮子完全不敢保證,自己能讓心中的小仙女過上舒心的日子。
所以他就怯了,就只能把心思藏得深深的,不讓人看見,他從來不知道,那樣熾熱如火的愛戀,又能藏到哪裡去呢。
別人早就窺見了他的內心,看透了他的依依不捨,看穿了他的相思成繭,也就只有那個傻丫頭還看不清楚罷了。
可再喜歡又怎麼樣呢,現在他就要眼睜睜地看着她變成別人的了,即使那個人是自己的弟弟,亮子心裡也難受得不行。
只是,雖然心裡很難過,可一想到弟弟如果能因此獲得幸福,亮子多少又有些安慰了,到底是自己的親弟弟呢,他和小蘿蔔一樣,都是自己最想疼愛的人。
亮子就這麼琢磨來琢磨去的,一直也沒能靜下心來,沒點油燈的夜,變得越來越黑暗,直到伸手不見五指,亮子卻似乎看到了自己閃亮的眼眸。
家裡窮點怕什麼,現在弟弟也能賺錢了,自己也再努力些,到時候合兩個人的力量,總能讓小蘿蔔吃上好的,穿上漂亮的。
只要弟弟和小蘿蔔能夠開開心心的,自己這個當哥哥的,苦點累點自然沒有什麼不甘願,哪怕苦的是心,累得是感情。
身爲兄長,自己自然是要讓着弟弟些的,命都能讓給他,何況是心愛的女人呢,只要能看到他們兩個好好的,自己又有什麼不捨得的。
大不了這輩子都不找媳婦兒了,就這麼守着他們度過以後的日子,有自己幫襯着,他們應該不會過得太艱難。
亮子終於捋平了自己的心,雖然自己知道,大度地說沒什麼不捨得,其實還是捨不得的,可他也只能放手,只因爲那個人是自己的弟弟,他無從選擇。
既然做出了決定,亮子就把這一份再也攤不到陽光下的感情,藏到了心底的最深處,從此,心裡就有那麼一塊地方,再也無法翻開。
那將是一道難看的疤,是一輩子都不能癒合的傷口,如果翻開,就會痛得鮮血淋漓,疼得撕心裂肺。
只是,再痛再疼也沒人會看見,那是一處只有一個人才能舔舐的難過和傷心,也將是自己一輩子最珍貴的記憶和想念。
“亮子哥,你最近怎麼看起來瘦了啊,這才幾天的時候,你這瘦得也太明顯了,是不是病了啊?”
劉英男看着亮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瘦了下去,看着很是讓人心疼,可她又不知道亮子爲什麼瘦得這麼快,好像從那天他說不舒服開始,人就日漸消瘦了。
“我哪會有病啊,身邊守着好幾個大夫呢,金大夫給我診過脈了,並沒有什麼不好的,大概是天氣突然冷下來了,我吃得又不算太多,身子就掉膘了。”
亮子樂呵呵地說到,完全沒把自己的消瘦當成一回事,可即使劉英男不是大夫,也知道這麼快的掉膘絕對不是件好事。
她把目光轉向金伯伯,想從他那裡得到些答案,結果卻看到他衝着自己搖了搖,意思很明顯,他也不知道原因。
這讓劉英男很是心急,“亮子哥,你不如跟藥房那邊請假吧,回家歇上些日子,或許你這陣子太累了呢?”
亮子搖了搖頭,“哪有什麼累的,藥房裡就是那點兒活,我都做熟了的,恨不得閉着眼睛都能把事情做好,哪會累着。”
劉英男知道他是捨不得藥房的那份工錢,可他這麼快速的消瘦,真是讓人太擔心了,劉英男的注意力全放在了亮子的身上,卻忽略了自己的身邊。
她沒有發現,小蘿蔔也漸漸的消瘦了,只是她瘦得沒有亮子那麼明顯,大家才都沒有注意到她的改變。
小蘿蔔是擔心加心急,她不知道亮子哥爲什麼突然就瘦了下來,嚇得她都不敢跟亮子哥拌嘴了,就怕他一氣悶會暈倒,都瘦成竹竿了,肯定會受不住打擊的。
可她又不敢問爲什麼,只能在英男姐詢問的時候,裝做不在意的仔細聆聽,卻每每看到英男姐失望的表情。
她也是在這個時候才發現,自己跟亮子哥呼來喝去的已經習慣了,真要溫言軟語的跟他說話,竟然覺得張不開嘴,不會跟他好好聊天了。
小蘿蔔的沉默,讓她更清楚地看到她曾經忽略的東西,亮子哥跟每個人都相處得極好,大家對他也都很是熱情、和煦的。
真不知道自己過去爲什麼就看他不順眼,對着他總是想要挑毛揀刺的,他無論做什麼,自己都想要刺兒他兩句,現在想想,真是有些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