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永福眼裡一閃而過的驚喜,可是沒有瞞過劉英男眼睛的,而他接下來的一句話,讓劉孫氏瞬間白了臉,“您能出多少銀子?”
劉孫氏心口一陣絞痛,緊握的雙拳讓雙手的指節泛起青白,這個男人,她跟他生活了十幾年,爲他生了三個孩子,結果,爲了錢,他對自己竟然沒有半分的不捨得。
甚至於,他是高興的吧,自己離開了劉家,他就能跟那個騷寡婦名正言順地混在一起了,再也不用偷偷摸摸的,也不用再有絲毫的顧忌了。
想着這些年日子的艱辛,想着自己被賣掉的大女兒,想着漸大的兩個兒子,想着自己這些年的含辛茹苦,委屈求全,竟然沒有得到這個男人的絲毫憐憫,劉孫氏淚如雨下。
她並不是因爲自己被賣而難過,只是單純地爲了這些年的苦熬而委屈,做爲一個女人,她甚至不知道自己除了給這個家當牛做馬,還能有什麼用。
“哭什麼哭,你去大小姐家是享福去了,我想去人家大小姐還看不上呢,你還敢在這裡唧唧歪歪的,趕緊給我閉嘴,不然小心我揍你。”
男人隨隨便便地就舉起了巴掌,絲毫不管旁邊還有人在,可見這是有多習慣了,怪不得他剛剛在外面說他打了媳婦兒,村民們沒誰感到驚訝呢。
“我說你能不能老實着點兒,在大小姐的面前,你也敢動手,我看你纔是欠揍了。”周耀這回下腳比剛剛又狠了些,隨便擡手打媳婦兒的人,他也是看不上的。
劉永福被踹得呲牙咧嘴,用手揉了揉被踹疼了的身子,又規規矩矩的跪好,“大小姐,我們鄉下都這樣,打到的媳婦揉到的面,媳婦兒不管教不行啊,不過既然大小姐不喜歡,小的就聽大小姐。”
劉永福可不想跟大小姐弄僵了,他還要賣媳婦兒呢,“大小姐,既然您家想要用忠心、踏實的,小的哪有不從,只是,您看我家這媳婦兒值多少銀錢呢?”
貪婪的目光藏都藏不住,就差流出口水來了,他問得直白,劉孫氏反倒比先前鎮定了,抹乾了眼淚,目光有些呆滯地盯在地面上。
“你媳婦兒剛剛進屋的時候說,看到我像是看到了你家的大女兒,能不能把你家的大女兒叫來讓我看看?”
劉英男並沒有直接給出價格,而是又問了一個無關的問題,劉永福的眼珠子嘰哩咕嚕地轉了幾圈,這纔開口。
“大小姐,我家大女兒命苦,命裡帶煞,克兄弟克爹孃,克得我們一家過不上好日子,但到底是親生骨肉,再如何,我們兩口子也把她養大了。”
“正好有位員外家裡想給兒子擡個妾室,這是個好事兒呀,既讓我閨女離了我家,又能讓她過上穿金戴銀的日子,何樂而不爲呢。”
“小的這才忍痛把我閨女嫁了過去,聽說在那家過得很不錯,吃得好穿得好,我這個做爹也就放心了。”
劉孫氏在一邊聽得咬牙切齒,眼睛更深的盯着地面,就怕自己一個控制不住,會忍不住撲過去,咬斷那個狠心人的脖子。
那可是自己的親閨女呢,就那麼賣了人不說,還定下了絕不再來往的約定,她這個當孃的卻是沒有半點的話語權,根本做不得主,就那麼眼睜睜地看着女兒帶着傷被人擡走了。
更沒想到,女兒過門才一個多月,就被泥石流活埋了,要不是那家還有點兒人性,派了人來通知了一聲,自己這個當孃的,連閨女死了都不知道呢。
頭垂得更低,眼淚再次大顆大顆地砸下來,自己就是這樣的命,認命吧,既然做不了主,那就隨它去吧,反正女兒也已經見不着了,自己被賣了又如何呢!
就是有點心疼小兒子,大兒子隨了他爹那個性子,還沒長成人呢就招貓逗狗的,管也管不住,還不時的欺負欺負這個弟弟。
小兒子平時不蔫聲不蔫語的,跟誰也看不出親來,自己被打時,也就這個兒子能護着自己些,也因此不太招劉永福和他那個孃的待見。
所以劉孫氏對自己被賣並沒有多大的傷心,就是擔心自己不在這個家了,家裡再沒人能護着這個小兒子了。
她有點害怕,如果劉永福再想發火的時候,沒了自己在身邊,會不會小兒子就成了自己曾經的這個角色。
“噢?這麼說,你家大女兒現在生活得很好嘍,你這個當爹的,還真是挺爲女兒着想的。”劉英男話裡的嘲諷,劉永福卻是沒有聽出來,他畢竟不知道正主就在自己的眼前坐着呢。
“那是自然,自己的女兒,自己不疼誰疼呢,所以我現在才覺得,去了別人家,也未嘗不是件好事兒,起碼吃穿用的不用再愁了,所以大小姐要帶走我媳婦兒,我纔沒有異議,您一看就個心善的,希望她到您家也是過好日子去了。”
還能再厚顏無恥些麼,劉英男看着手邊放着的一隻水碗,幾乎就想這麼抓起來扔過去,狠狠砸在那個臭男人的腦袋上。
“你既然這麼盼着你媳婦兒去我家享福,那我就成全你,不過,你媳婦兒既然成了我們家的人,那可就再不能跟你們家來往了,你能保證嗎?”
劉永福連半點兒猶豫都沒有,“我保證,我保證,只要我拿了銀錢,這個女人跟我就再也沒有半點兒關係,生老病死都再兩不相干。”
“好,我給你五兩銀子,你這媳婦兒可就歸我們家了。”同樣的銀錢,同樣的約定,劉孫氏已經面如土色,劉永福卻是半點不知,只顧着高興了。
“大小姐說了就算,您立字據吧,小的按手印,大丈夫一言既出,絕不反悔。”他可不是怕自己反悔,他是怕大小姐反悔,都想攆着大小姐立刻派人去取筆墨了。
一邊站着半天沒吭聲的劉孫氏,卻是突然出了聲,並且語聲堅定,“我不同意,我的賣身錢不能留給他,我要把錢留給我小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