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新婦(2)

唐大帥對瞿凝的態度,不遠不近,不好不壞。表面上客客氣氣的擡舉着她,但實際上,帶着那麼幾分審視以及考量,態度雖則客氣,但並不算親近。顯然,娶是娶進門了,好感度還是不夠的。

不過大帥到底是大帥,這位打扮像是鄉紳的大叔出手十分大方---給兒媳婦的見面禮紅包當時捏在手裡就是厚厚一疊,事後打開一看,紅包裡頭是一疊渣打銀行的三萬兩見面即兌的無記名票據,這數目之大,倒是叫瞿凝大吃一驚。

唐少帥看她微微擰眉,過來一看卻不以爲然,瞧着她似是忐忑不安,只拍了拍她的手,淡淡說道:“父親給你的見面禮,收着就是了。長者賜,不可辭,你要想着推拒,纔是不給父親面子。可惜孃親不在了,不然她素來最是慈和,又心戀舊朝,必然會極喜歡你。”

瞿凝默了一默,便將紅包珍而重之的放進了袖子裡---三萬兩銀子,比她全部的嫁妝還值錢了,唐家出手實在不薄。不過唐少帥的母親心戀舊朝?自家那位過世了的婆婆……她沉吟了一下:“我方纔便想問你了謹之。你孃親姓鄒,可是前朝鄒閣老那一脈的?”

算起來,鄒家在數百年之前,也算是舊朝有數的清貴家族。

只是後來變亂頗多,有守備力量的軍閥和勳貴家族還好一些,總算是在離亂之中保全了家族性命,可另外那些徒有清貴之名的大家族就沒這麼好了,比如曾經出過好幾位翰林學士的鄒閣老這一脈,百年之中,漸漸的消聲覓跡了。

假若鄒家尚存,以他們深受孔孟之道的薰陶而言,必然是極堅定的保皇黨。

可是以唐大帥當年不過是鄉紳的身份,又怎麼能娶得了鄒氏的女兒呢?唐家的水,果然是很深的啊。

唐少帥睨了她一眼:“我母親不大愛提家人,平日也不見她的家人上門走動,具體情況如何……大約只有我爹清楚了。”他微微一頓,“不過依照母親言行舉止裡漏出來的信息,據我猜測,她可能真的是鄒家的嫡脈。”

鄒家嫡脈,傳承數百年。這又有什麼不能說的呢?又爲何要對身世諱莫如深?

瞿凝默然,眉間微微蹙起:事情頗有些不同尋常啊。

親戚之間來回走動,本就是理所當然之事,但聽唐少帥的語氣,這位鄒夫人生前,幾乎完全不跟親戚往來,直到她中年撒手而逝。

結合唐鑰的自閉,唐大帥的姨娘們對唐少帥的恐懼,十年事情,唐家後宅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瞿凝眨了眨眼睛,“哦”了一聲,面上笑了笑轉了話題---現如今不是刨根問底的時候,何況,唐少帥若知道真相,以他的性子必然一早報了仇,若他不知道真相,那麼她問也無用:“對了,方纔三姨娘說起我哥哥,又說賣國求榮數典忘宗,這罪名實在太重了……”她臉上的笑意斂了,神色嚴肅起來,正正看着唐少帥,一字一頓的問道,“謹之,出了什麼事?”

唐少帥深深的望了她一眼。

她的眼眸幽深,面上並沒有恐懼,也沒有擔憂,有的只是一種肅穆的鄭重。

他忽然又想起了自己那天聽見的那番話。

於是他便沒有再遲疑,只問她:“不知夫人你在宮中的時候和福貴妃的關係如何?”

“福貴妃?”瞿凝的眉頭一皺。

儘管這帝國江山已經到了如此風雨飄搖的年代,皇位有若風中殘燭,但在她哥哥身邊,依舊按制有一後,一貴妃,兩妃,外加陪侍數人---在什麼年代都不會缺了投機者,這些人除了她明媒正娶的嫂子之外,都是因爲各種關係和利益,而聚在她的哥哥身邊的。

福貴妃,就是僅在皇后之下的,現如今宮中位份最高的女人。不是家世最好,不是地位最高的,可卻是後宮裡不可忽視的重要人物。如果她沒記錯,福貴妃最初只是裕親王送入宮的舞姬,後來不知如何討得了皇帝的寵愛,頗得歡心,一再晉位,短短四年裡,就坐到了僅次於皇后的貴妃的位置上。或許堅定的保皇黨兼皇帝的親叔叔裕親王是最初皇帝寵幸她的原因,但福貴妃自己的手腕,怕纔是她能坐穩這個位置的真正理由。

可這個福貴妃,和她並不對盤---除非是某些三觀不太正常的女孩子,否則沒有一個女人會跟自己哥哥的小妾關係比跟自己的嫂子更近的。

更何況,這位福貴妃結好的,認作乾爹的裕親王,早年留學日本,是十分堅定的親日份子。這位福貴妃雖說看上去賢良淑德,深居簡出,但她背後的背景,卻依舊讓瞿凝不願與之深交。

她便實話實說。唐少帥點了點頭。

“皇帝昨日被瞧見喬裝打扮和日本人碰了面,日本方面,有意與我們重籤二十一條。”

“二十一條?”瞿凝的眸子緊了一緊,她的下顎繃緊了。那是j□j裸的賣國條約啊。當年爲了籤這個,鬧了好大的風波,但也使得皇室能在風雨飄搖之中繼續存續。皇帝竟然有意再行續簽?

一直以來,皇帝爲了抗衡國會,一直在處心積慮的交好實行君主立憲制的日本。而現如今雖然皇帝只有名義上的皇權,但以他的身份,一旦白紙黑字的定下了條約,就是代表了四萬萬國民,將國家的利益拱手送人。

在十年之前,爲了保住這個皇位,皇帝已經和日本簽下了二十一條賣國條約。其中影響最大的幾條,就是日本在關東州的鐵路使用權和所有權,以及煤鐵等戰略物資的開採權。彼時條約一經披露,幾乎是舉國譁然,甚至有進步學生以死明志相抗,工人罷工,到處都是反對的聲浪。皇帝迫不得已,便聲言不會再行續約。今年,正是前次的條約到期的日子,而皇帝卻秘密和日方接觸,也難怪引起了這麼大的反應了。

唐少帥看了一眼身邊垂眸沉思,面色難看的女人,他挑一挑眉,問她:“這件事,你怎麼想?”

“……”這算是考驗麼?還是隻是商量?

瞿凝痛苦的閉了閉眼睛。

半響,她睜開了眼睛,嘆了一口氣:“我想,這件事的真實性應該無需再懷疑了。”趁着她成婚的日子辦這件事,皇帝哥哥你好狠的心!

“哦?”

他偏了頭饒有興味的看着她,似乎是想要聽她的分析。她卻不肯再說,只回望他,抿脣問道:“謹之,你希望我怎麼做?”

唐少帥看了她一眼,忽然微微勾了勾脣角,這回笑的居然有幾分真切了:“不,現在不是我希望你怎麼做。是你想要怎麼做,以及想要我怎麼配合。”

瞿凝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唐少帥現在的外表,就好像全然無害的好相公,彷彿是收起了尖利爪子的野獸,但她清楚知道這個男人的鐵血的過去,也知道,他現在的包容,是有她的限度的。畢竟,他是個男人。是個有熱血,有理想,有目標的男人。

好在,他們的目標,應該是一致的。

她閉了閉眼,想了一想,旋即問道:“謹之,你提過,有記者想要採訪我?不知道帖子在哪兒呢?”

“哦……”唐少帥嘴角的笑容又深了一些,變戲法似的從自己的衣服口袋裡掏出了一張帖子,遞給了她,“吶,給你。”

早就判斷了她會怎麼做?所以纔會把帖子也帶在身上?

這男人是有多瞭解她啊!這種篤定的,彷彿“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一樣的表情,是怎麼一回事嘛!

瞿凝呆了一下,卻還是老老實實的把帖子給接過來了:那帖子上的署名,是國民日報金允珠幾個字。

瞿凝和唐少帥回了房,他們各自前去更衣。

等到出來的時候,兩個人一看對方,心裡都有些訝異:完全沒有事先說過,但是這樣的默契……

唐少帥身上是鐵灰色的一身束身的軍裝,眉目之間英氣勃勃。

而瞿凝並沒有穿她上午穿着的新婦打扮,而是換了一身淺灰色的騎馬裝,箭袖窄筒,下半身也是靴褲配長靴,倒有種雌雄莫辯的俊美。

她站在他身邊,略略矮他半個頭,看上去極其般配,她的柔和配上他的銳利,像是最完整的圓。

他們兩個是在唐少帥的書房接見的記者金允珠。

這位留洋回來的女記者剪着一頭極短的頭髮,眼睛大而目光銳利,一身褲裝利落,倒有幾分瞿凝在後世見慣的職業女性的感覺。

眼瞧着唐少帥和少帥夫人手挽着手走進書房,原本翹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的金允珠迅速的站了起來,上前一步朝着瞿凝伸出手去,臉上的笑容很是職業化:“少帥夫人麼?很高興見到您,我是國民日報的金允珠。感謝您,今天能給我這個機會,來接受我的採訪。”

瞿凝看着她伸出來的手怔了一怔--這個禮儀真是久違了。

慢慢的,她這才微微一笑,向着對方伸出手去,在空中輕輕一握。

兩人握了手,金允珠向她笑了一笑,指了指她身後的扛着照相機的男人,又轉向唐少帥:“兩位,不知道能不能拍一張你們今天的照片?不要誤會,本來呢,我們沒有打算非要讓夫人上鏡的,但是少帥和夫人今日看上去真是般配,我便想着,冒昧問問二位是否願意了。”

唐終和瞿凝不約而同的都笑了起來。

“當然……沒有問題。”

在鏡頭面前擺好了姿勢,“咔嚓”一聲,一道白煙升起,一對金童玉女,便在膠捲上留下了永恆的影像。

這段小插曲之後,金允珠這才笑吟吟的開始了她的正題:“少帥夫人,其實我今天想要問的問題很多,不過,作爲一個女人,我就從女人一定會關心的話題問起吧。”

瞿凝點了點頭。金允珠這纔開始了真正的問詢:“其實我的第一個問題,是要問少帥的。那就是你們的婚姻,到底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還是少帥您自己也點頭了的決定?”

“……”全國人民都知道那是他爹非要他娶我他才娶的好嘛!你這麼問豈不是當面打我的臉?

瞿凝本來帶着笑意的臉僵了一下。

在別人新婚第二天跑來採訪問這麼沒……沒眼色還揭人家女主人畫皮的問題,這位金小姐您真的不是來得罪人的麼?

誰曉得唐終卻隱約的低聲笑了一笑,伸手攬住了身邊女人的肩膀:“既是得到家人祝福的婚姻,且又是我自己一眼就看中了的,這難道不是兩全其美,不是天作之合麼?”

瞿凝有些詫異的擡起頭來看他,正正對上他專注的,像是星夜一樣的眼眸。

好吧,我懂的,你其實是在給我做面子。

多謝。

她心裡嘆息着這麼想着,但面上卻已經做出了柔和的笑,輕輕斜身靠進了他的懷裡。

金允珠瞧着他們兩人,也笑了起來,室內的氣氛一時間就鬆了些許:“可我記得,就在剛剛訂婚的時候,唐少帥還對全國人民說過,您不會娶封建腐朽,不會和舊時代聯姻。男人,講究一口唾沫一個釘,一句話就算一句話,難道您說過的話,您自己轉眼就忘記了麼?”

她的眸光狡黠,笑容仿若真誠友善,但這番話,卻綿裡藏針,惡意的讓人心寒,瞿凝的臉色,瞬間就沉了一沉。

沒錯,她說的都是事實。她提起的,唐少帥曾經說過的話,也是事實。

可這天下有幾個人,敢當着唐少帥的面,說他說話不算話,說他不像個男人?

簡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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