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後,家臣一一入座。政宗簡述了商討的事宜後,座下的家臣相互對了個眼神,還沒等緋嵐開口,鬼庭首先站了出來:“雲大人想要出兵,完全是爲了一己私利吧?”一針見血。
緋嵐禮貌的笑了笑。心想和鬼庭綱元也沒什麼深仇大恨,怎麼說話一點彎都不會拐呢?“在下確實和立花家有一些交情,這緋嵐並不否認。”出師不利,可她卻沒有氣餒,轉而道:“我雲緋嵐,雖然是人取橋後纔跟從殿下的,但是我對殿下的忠心和大家都是一樣的,我不可能爲了一己私利毀了伊達家。”
“那你的意思是說,出兵九州,伊達家依舊有利可圖?”留守政景接過話茬問道。
只見她點了點頭,“我只想說,關白既然已經答應了大友出兵,那想必是不會食言的。可是在這樣拖下去大友家也不一定能挺多久。關白的意思,我猜測應該是想得到一個兩敗俱傷的結局,打壓雙方,削弱兩邊的勢力而利用剛去打長曾我部現在兵力不足爲藉口。不得不說,關白殿下這招實在是厲害。”緋嵐笑了笑,接着道:“因爲蘆名和相馬的原因,我們和關白殿下的關係一直很僵,這又何嘗不是一個向關白殿下示好的機會?”
“雲緋嵐,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像哈巴狗一樣朝他搖尾巴嗎?!也虧你能想得出來!”
“……不,大家別忘了這一點,豐臣秀吉已經領了關白之位,不管之後,至少現在我們惹不起。既然惹不起,那不如讓他覺得我們伊達家是他的同伴而不是敵人。四國的長曾我部不就是一個很好的反面教材麼?而且,如果我們和關白搞好關係,那麼也可以讓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那等我們從九州一回來,藉着關白大人對我們的信任,一舉收拾掉佐竹和蘆名,一統奧羽。這不就沒有後顧之憂了麼?”
政宗依舊沒有說話,只是定定的盯着她。
“那你準備怎麼做?出兵的話,九州未免也太遠了,你想怎麼去?帶兵經過別人的領地,對方怎麼可能會答應?”成實開口道。
“這就可以讓關白殿下幫忙。”
政宗一聽,不由得皺了皺眉。“你不會是要——”
“殿下,我們好像想到一塊去了。”她笑道,“正是要向關白殿下修書一封,說明用意,以及要成爲關白殿下左膀右臂的決心。”
上座的獨眼青年輕輕地皺皺眉。“雲緋嵐,你膽子真是不小。”
“多謝殿下誇獎。”
“殿下,我覺得雲大人的想法確實值得商榷。”片倉竟然出面肯定了她。“但是修書的言辭務必要小心。關白殿下也不是等閒之輩啊。”
政宗一聽,嘴角勾起一抹淡笑,“聽起來很有挑戰嘛……不過,我喜歡這樣的事情。”
“等一下,殿下請彆着急。”緋嵐卻沒有讓政宗那麼早的將事情定下來,反而將腰間的吉光骨食呈了上去,“這把短刀名爲吉光骨食,乃是立花三寶之一,十分名貴。我覺得如果將此物獻給關白殿下,一定事半功倍。”
“……你……”
“這把刀承載着道雪大人對在下的教誨,可惜緋嵐不能借自己的力量幫助大友家,現在想起來,實在是受之有愧。”她嘆了口氣,“若是此物能對勸說關白殿下出兵有用處的話,那也算是物盡其用了。緋嵐也不算愧對道雪大人的在天之靈。”
“也好,”片倉接過刀遞交給政宗,道:“關白大人喜好名刀,這吉光骨食我也聽說過,確實是把出自名門的良刃。”
“那要派多少兵馬合適?現在就要抓緊準備了吧?”政宗接過了刀,放在手中把玩。
“你覺得多少合適?”片倉沒有回答甚至沒有提議,而是看着面前的少女。
“……這件事不急,要等得到關白大人的允許之後再做定論,”她又笑了,笑得有些奸詐,
“關白殿下被我們伊達家奉爲主家,出兵多少本應由主家定奪。可無奈奧羽土地貧瘠,兵力本自虧欠,且最近多方侵擾,伊達家本也無暇南顧。如今主家起兵,臣等豈能無跟從之理?理應緊縮兵力,僅能爲關白殿下調取精兵三千人,若殿下不嫌棄,可盡聽關白殿下差遣。”
秀吉看着呈上的吉光骨食,不勝喜歡的趕忙拿在手中。而座下的三成,看到那短刀時,卻不由得一怔。讀過了信件,那關白不由得大笑了三聲。“好一個不嫌棄……好一個盡聽差遣!我就讓你出三千精兵,看你伊達小兒能鬧出什麼花樣!”看到最後,卻不由得收了笑,“嗯?沒有花押,難道和前一封信不同?這封信不是那伊達小兒寫的?”他皺着眉又看了看。“雲緋嵐?這不是那用毒的‘毒蜘蛛’嗎,沒想到這小子也這麼有趣,真想會他一會啊!”說罷,又哈哈大笑起來。
難道那毒蜘蛛雲緋嵐……就是雲子麼?
“三成?你又在發什麼呆?”
“沒什麼殿下,殿下想派誰掛帥出兵?”
“嗯,九州太遠,我就不去了,我倒是想給秀次一個機會,讓他做主帥,看看他是不是這塊料。”秀吉又看看三成,“你也跟着吧,他還小,實在是怕他弄出什麼亂子。還有,”他笑笑,“幫我看看那毒蜘蛛到底是個什麼來頭!”
“是!”三成俯首領命。
而很意外的,伊達家這邊則是因爲一點莫名其妙的原因吵成一團。緋嵐掛帥是肯定的,帶着兩千足輕八百騎兵二百騎鐵這也已經定下來了,又因爲緋嵐沒有家紋,政宗還特地將伊達家特有的雪薄紋賞賜給她作爲家紋,出軍的部隊也都準備好了雪薄紋的旗幟。可是政宗又不放心只有緋嵐一個人去,但又該派誰跟着呢?
“哎哎先說好了,遠藤肯定不能跟我走,他還要訓練呢,他走了騎鐵隊不就散了?”
“那派誰跟着呢……”他猶豫了好久,“要不然派成實跟你去?”
“我去你的!成實跟我去我那還是主帥嗎?風頭都讓他搶光了我去幹嘛的?”
“那你說還有誰?你跟原田關係不也不錯麼?派他去照顧照顧你?”政宗一揚眉毛。
“殿下你說話能不能靠點譜!你哪隻眼睛……你確定你左眼看到我和他關係好嘛!?現在欠我的錢還沒還呢!還有啊,你要那廝照顧我?他沒給我添亂我就燒高香了!我還得照顧着他呢!”緋嵐一提宗時就來氣。
“那你說誰!總不能讓我跟你去吧?啊片倉也不行……”
“你們倆又來湊什麼熱鬧!我說你能不能稍微着調一點!”說罷,又很不滿的戳了戳對方。“就我自己去就行了!用不着那麼大架子,幹什麼呀這麼不信任我!”
“不行!一定得派個放心的人跟着。”
“我就這麼不讓你放心?”
“你以爲你多讓人省心啊?”政宗無奈道:“騎鐵隊我看已經基本成型了,這幾天讓遠藤提拔幾個幹部,還是遠藤跟你去比較合適。”
“……那好吧……”緋嵐一下子就蔫了,鬼魂一般晃晃悠悠的飄走了。
“喂,這個別落下嘛!”政宗手裡捻着剛纔從她身上掉下來的金黃色小布袋,用擰成一股的紅繩穿起來,將護身符的小布袋系在她的脖子上。“緋嵐,我不在你身邊,萬事要小心些,要照顧好自己,聽見沒有?”
緋嵐看看那護身符,又看看面前一本正經的政宗,只是笑着點了點頭。
打點好了騎鐵隊的事宜,緋嵐率部三千人踏上去大阪城會合的征程。幾日的跋涉後,部隊總算到達了大阪。打老遠緋嵐就已見對方主帥一身戎裝來到城門前,走進了,卻發現面前這青年不過和她相仿的年紀,一雙明亮的杏仁眼襯得他格外英俊俏麗,脣紅齒白細眉秀目,漂亮中卻不失英氣。他微微笑着開了口:“初次見面,我是出征九州的主帥,羽柴秀次。”
“我是伊達軍的雲緋嵐。”她罩着面具,就算微笑了對方也看不見,只得微微頷首。
“秀次大人,既然伊達家的人已經到了,我們可以登船上路了。”有一人策馬而來,將馬橫在二人之間,一身黑衣身着深藍色的具足,顯得格外威風,帽兜上則是兩根很長的金色角似的。他緩緩轉過頭來,金色的護額下則是一張及其熟悉的臉。幸虧戴着面具,才讓別人看不到她震驚的表情。
真是冤家路窄啊。我們好久不見了,石田三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