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依舊晴朗,水邊的沙灘上,莫名出現了一個人影。
見過曬漁網的,見過晾衣服的,也見過曬魚乾肉乾的,但是活生生的一個人躺在這裡曬她自己就比較罕見了。
風帶着潮水的味道,調皮的捲起沙粒,灑在緋嵐凌亂的短髮上,衣服已經幹了大半,但還是感覺溼溼的,很不舒服。但溫暖的陽光也帶些酷熱,趕走她身體寒冷的同時,也頗讓她有一種烙燒餅的感覺。“嗯?”緋嵐睜開一隻眼睛望天自語道:“已經天亮了麼?”說着,翻了個身,喃喃道:“再睡一會,就10分鐘……”便將頭埋進臂彎中,擋住刺眼的光線,順便把背面的衣服也烤烤乾。
“真是要曬死了——”趴在沙灘上的少女不滿的嘟囔着,“睡覺前又忘拉窗簾了——”風悠悠的吹過,吹得她脊背發涼——
等會……原來睡覺前我連窗戶都沒關?
不對不對……情況不太對!
緋嵐一坨漿糊似的腦袋仔細的整理着思路,歸納總結了一下昨晚究竟發生了什麼,才導致她窗戶沒關窗簾沒拉的躺在牀——不,她現在好像不太確定自己躺的是牀,因爲你見過誰家的牀還會掉渣渣?這牀的屬性又不是綠豆糕。
真相只有一個。
她此刻終於意識到,她雲緋嵐,現在曝屍荒野了。
哦好吧,既然已經曝屍荒野,那麼我們現在來整理一下受害人到底經歷了什麼——死者女,現年16歲,職業殺手。這麼看來,初步推斷死因是——
“……不對,請等一下我好像還沒死呢。”她揉揉腦袋坐了起來,“我沒死麼?”緋嵐有些不確定的反問着,回憶昨晚的經歷。“掉到海里去了,然後……然後就被衝到這裡來了?”她四處張望着,看着面前不太大的湖泊——等會,我記得是海啊!尼瑪這海還會練縮骨功的!?好吧就算不是,那難道是順着海洋逆流而上游回河流湖泊?開什麼玩笑!她又不是大馬哈魚——最主要是她根本不會游泳啊!
詭異,異常詭異。
難道——難道這裡已經不是地!球!了!?
她擡頭看看天上那大太陽。哦哦看起來情況還不太糟,至少這裡還是太陽系——尼瑪哪裡不糟了!這亂七八糟不知道掉到哪個星球去了的狀況根本就糟透了好不好!
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覺得坐在這裡也不能改變她掉到某個星球的命運,於是站起身來,拍拍身上的綠豆糕碎屑——不,其實我覺得那碎屑應該叫沙子纔對。也許是我們的緋嵐姑娘有些餓了,但很可惜她剛纔躺過的大“綠豆糕”好像不能填肚子。湖畔不遠是一排垂柳,隱隱約約將喧鬧聲隔了開來。她走過去,扒拉開柳枝,表情不由得凝固了,然後竟然一點點揚起了嘴角,最後大喜過望的喊出了三個字“我!擦!咧!!”
喧鬧聲戛然而止,街道上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柳枝間的那個小腦袋上。緋嵐頗有些尷尬和窘迫,狗腿子般卑躬的點了點頭,“您們繼續……繼續……”說着,趕緊撤回柳樹屏風後頭,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真是太好了,這裡還是地球,我看見都還是人類!這可真是天大的——”她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又從柳枝間探出個小腦袋瓜兒,左瞧瞧——青瓦泥牆木質房,右看看——短衣小袖甲冑兵。
“我擦咧!!”
於是,柳樹前街道上的一干人等,又莫名其妙的被這丫頭罵了一回。
緋嵐這次顯然就沒有那麼幸運了,相反,這個擾亂公共治安、大聲喧譁的傢伙被幾個穿着甲冑的士兵給揪了出來。
“各位挺潮啊,這一身……您是拍電視劇的吧?”緋嵐還不忘打着招呼,“一天多少錢?管盒飯不?”
而架着她的二人似乎沒聽懂,那倆人越過她叨咕了幾句。緋嵐聽後覺得他們說的不是漢語,但是怎麼好像也能聽得懂——真是幸好,語言不通的問題得到了完美的解決,這可多虧了她的小悠——秋月悠人。
那二人說的不過是幾句日語。“他在說什麼?”“不知道!”
哦!敢情還是拍大河劇的?不過他們也太入戲了吧?誒?這年頭,難道連導演都穿甲冑拍戲了?
緋嵐被丟到一個人面前,那人端詳了她半天,皺了皺眉,問道:“你從哪來的?”
……大哥!我錯了!我闖進片場是我不對!啊?不是片場?什麼?大軍攻城!?什麼什麼小手森城你說慢點!現在是啥時候?
啥?室町時代?啥?安土桃山?啥?天正十三年!?
大哥,您跟我說的這些,我可一個都沒聽明白啊!
緋嵐頓時覺得接受的信息量太大,腦部空間極其受限,你別說,還真有點死機的預兆。不過這個緊要關頭顯然沒有給她大腦死機的機會,卻聽轟隆一聲巨響,不知是不是豆腐渣的城門垮塌下來,隨即一支大軍浩浩蕩蕩的開進城來。領兵帶頭者策馬而至,疾馳而入。縱使進了城池街市,他那輕裝黑馬依舊狂奔不停,眼見將幾個穿着甲冑的武兵撞倒踩在蹄下,而馬上的人卻好似什麼都沒看見——甚至視人如草芥般勾脣一笑。純黑的馬,漆黑的具足,唯一的亮色只有帽兜上那一彎弦月。
那人策馬狂奔橫衝直撞連踢帶踹,毫不遵守交通規則。眼瞧着就要撞到她,可她雲緋嵐好歹也是殺手出身,摸爬滾打少說也有十年了,又怎麼可能弱到被一匹馬撞成天邊的星星?少女隨即敏捷的向後一跳,躲開了馬匹的踩踏。而策馬之人顯然也感受到了她的存在,擡手勒住馬繮。馬兒灰黑色的蹄子高高揚起——停住了。他回頭,一隻黑色的眼罩遮住了他右側的大半張臉,高鼻薄脣,嘴角微揚,那抹淡笑襯得他那算是帥氣的面容頗帶些痞氣。僅存的左眼定定的望着她,這讓她不由得有些緊張的後退了半步。
而他的視線並沒有逗留多久,很快,一個着銀甲的青年追隨他而來,那眼罩男歪過頭去,對來人說了幾個字,而那銀甲青年卻連連搖頭。
那人說的兩個字,竟是——屠城。
他似乎又在笑,眼神再次落在她身上。啓了薄脣,誇張脣語道:“不來阻止我麼?”說罷,又是放肆的彎了嘴角。
緋嵐沒有理他,又是向後一彎身,躲過刀芒,扭頭看看對自己躍躍欲試的武士,又看看被他手下的兵將砍到在地的無辜百姓——
你認真的!?
中午沒吃飯的緋嵐血糖有點低,脾氣很煩躁,伸腿照着那武士的肚子就是一腳,還不忘將他身上別的另外一把刀抽鞘而出。寒光閃閃,是把不錯的利刃。
她雙手持刀,冷冷的盯着面前馬上的青年。
“有種。”馬上的人脣語道,卻笑得更加囂張。
“老子有種沒種用不着你來說三道四。”緋嵐哼聲答道,隨即舉刀上前,可出的刀,卻意外撞上了另一件鐵器,虎口發麻,長刀險些脫手。
“你要幹什麼!?”她擡眼看去,卻見那人身材高大,一身暗灰色甲冑,同色的帽兜上有一個——臥槽!那是啥?尼瑪毛毛蟲都能往腦袋上放,兄弟您上戰場是去噁心人的不成?緋嵐想到這裡,不由得默默扶額。透過指縫看去,那青年不過和自己相仿年紀,相貌細看起來倒是和那馬上的獨眼青年有幾分相似,不同的是他那雙大而漂亮的明眸,微厚的脣倒是看起來直爽忠厚了幾分。“你是誰!膽敢對殿下兵戎相向?”
“是他讓我動手的。”緋嵐還不忘用刀鋒指指那馬上的青年。
“竟然對殿下如此無禮,那我先來教教你這個沒規矩的小子!”那人揮刀而來,緋嵐則輕跳閃開,力不如人,看來就只能以敏捷取勝。而對方似乎也沒見到過這種打不過就跑的架勢,連續追砍直刺讓他慣性的前傾,卻不料身形瘦小的少女俯下身子從他臂下穿過,提刀攔在他喉間。
“抱歉,這回我應該贏得了挑戰你家主公的資格了吧?”她笑笑,將刀放了下來。
“藤五郎,你先下去,我倒是有興趣和他玩玩。”那人翻身下馬,拔出腰間長刀,那刀刃微微泛着血紅的光芒。“你叫什麼名字?”
“雲緋嵐。”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這麼快就暴露了身份實在是太沒有詩意了!不過這個真刀*打打殺殺的時代,要那麼多詩意給誰看?“我不想取你性命,只是不想看到你們欺侮手無寸鐵的百姓。”
“取我性命?”他笑道,語氣中滿是輕蔑。“取我性命!?就憑你?”
“怎麼?”
“我看你高估了你自己,也低估了我吧?”他笑着,舉起了長刀,那刀影在地上拖得好長。就在她對着刀影微微發怔的當兒,那利刃已奪目而來,她連忙側身躲過,卻不想那人刀法靈敏,攻擊咄咄逼人,絲毫不給她還手的餘地。
“知道了我的名字,我還不知道你的,不太公平吧?”緋嵐勉強抵住這一輪攻擊,冷聲問道。
“你竟然不知道攻城的是何方?”那人一笑,囂張得不可方物。“吾名伊達政宗,若是做了我的刀下鬼,也不算你死得不明不白!”說着,卻見政宗嘴角一勾,刀下收力,緋嵐也趕忙舉刀迎接下一輪攻擊,卻不料那人刀鋒一轉,挑向了她手臂上一晚上飽受海水摧殘的彈痕傷。
“嗚——”疼痛意外襲來,她不由得手一哆嗦,長刀落地。“你趁人之危!”緋嵐將他指在自己喉間的刀鋒別開,不滿道。
WWW ●TTKдN ●c o
“趁人之危那又怎樣,只要能贏不就行了?”他依舊是那般痞笑,“不過話又說回來,雲緋嵐,你看來必須要爲你剛纔的行動和說過的話付出代價。”威脅的話語出口,她只覺政宗的笑容中充滿了讓人膽戰的邪性。
剛穿越來就要掛?看來這下真得曝屍荒野了。
緋嵐無奈的嘆了口氣。
真是該死的烏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