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兩人,一個是陸大有,另一個正是王楓,只是蘇州士紳不清楚,都在暗暗猜測。
宋文澤忍不住道:“老沈,你看誰會是王楓?我覺得年紀大點的比較像,此人面相沉穩,隱含得色,想他年紀青青就席捲蘇南,又即將入駐蘇州這般的重城,年少得意正當其時啊。”
“不錯,不錯,文澤兄目光如炬,言之有理啊!”相當一部分士紳跟着附和起來。
沈銘紹卻是目光閃爍了一陣子,尋思道:“我與你恰恰相反,我以爲年紀更輕的纔是王楓。”
“哦?願聞其詳!”一名士紳追問道。
沈銘紹緩緩道:“自古少年出英雄,不以年齡論成就,想必諸位都贊同,現在我們再看,那年齡稍大的面帶得色,顯然城府較差,而王楓的所作所爲諸位理該探聽得七七八八,拿捏之輕重,手段之老辣,又豈是胸無城府所能爲之?
你們看那年齡稍小一點的,目光散漫,表面上是一副漠不關心的模樣,可是誰能猜出他的心裡在想什麼?”
“哦~~原來他纔是王楓。”人羣中,恍然大悟聲紛雜而起,細細一想,的確是這個道理。
沈銘紹點了點頭,又道:“沈某還發現了一個細節,剛剛那年輕人與身邊的兩名女人調笑了片刻,請問諸位,若是換成鍾大人,可敢在許大人面前與女人調笑?又或是隻有三個女人,他竟膽大至與兩個女人調笑?”
這話一出,衆人簡直佩服的五體投地,下級當着上級的面與女人說笑,這是找抽啊,尤其三個獨霸兩個,更是目無尊上!
韓英傑讚道:“高!老沈果然是高,論起心思之縝密,觀察之入微,在我等中當屬第一,想那王楓心意不明,入城的後果難以預料,今次還望銘紹兄多多出力,我等願聽從指派,唯銘紹兄馬首是瞻。”
“不錯,不錯!銘紹兄勿要推辭!”一衆士紳再次附和起來。
“諸位言重了,沈某才德淺薄,擔此重任何德何能?不敢當,不敢當啊,咱們大夥兒一起與他周旋便是。”沈銘紹暗暗得意,嘴上卻是連番推辭。
被推舉爲蘇州商界領袖,固然要承擔惹怒王楓被殺頭的風險,但如果能與王楓形成互補合作的關係,得到的好處也難以估量,根據對王楓言行的推敲分析,沈銘紹認爲這個險值得冒。
而蘇州商人面對不可抵擋,且難以揣摩的外部力量時,都明白合則聚,散則分的緊迫性,在這種時候,他們迫切需要一個有能力人的來擔當領袖,把自己這些鬆散的商人團結起來,用一個聲音說話,抱團維護自身利益。
所以說,兩方面是一拍即合,在衆人的七嘴八舌勸說中,沈銘紹見推辭不過去,才勉爲其難道:“既然諸位擡愛,沈某便豁出去爲我蘇州百姓爭一爭,來,他們過來了,咱們速去迎接。”
王楓與洪宣嬌等人已經下馬,緩緩走來,以沈銘紹與另三大家主爲首,一干蘇州士紳趕忙迎了上前。
相隔着十米左右,沈銘紹領着衆人抱拳作揖:“蘇州聚福綢莊沈銘紹,與我蘇州士紳代表恭迎天軍!”
王楓拱手回禮:“沈老闆言重了,天軍都在靈宵寶殿,哪管人間疾苦?我們哪裡是天軍,我們來自於人民,是人民的軍隊嘛,來,諸位不必多禮,快快請起。”
太平軍一向以天軍自居,內部文書中也稱天軍,只有王楓身爲現代人,有實事求是的精神,既不好意思,也不會自大至把自己稱爲天,他就是一口一個太平軍,所以出言澄清。
“貴軍太謙虛了。”蘇州士紳顯然不適應王機的談話風格,均是訕笑着謙讓起身。
王楓又笑呵呵道:“沈老闆,我們先自我介紹一下罷,我姓王,叫王楓,想必諸位已有耳聞,我是中國民主同盟軍總司令,這是我軍第一軍軍長洪宣嬌....”
王楓把身邊諸人依次介紹,沈銘紹等人頓時嗅出了不尋常意味,中國民主同盟軍,這不是意味着與太平天國劃清界限了嗎?雖然他們從王楓的言行推測出了王楓已隱有自立門戶之意,但親耳聽着,仍是暗暗鬆了口氣,畢竟私產入聖庫與男女別營的殺傷力太大,太平天國的名聲就是被這兩項制度搞臭的。
與同伴交換了個會心的眼神之後,沈銘紹也把一些重要人物介紹了一通,便道:“王司令英雄出少年,今日一見,果然聞名不如見面,我等心儀已久啊,現已將曾爲滿人佔據的網師園略加掃灑休繕,作爲王司令在蘇州的居所,此爲我等心意,請萬勿推卻。”
蘇州園林,代表的是蘇州文化,是蘇州人的驕傲,每一座名園各不相同,背後各有故事,作爲蘇州本地人,自然如數家珍,但王楓是外鄉人,又是個毛頭小夥子,他能懂什麼?
安排名氣稍欠的網師園,實則體現了沈銘紹等人相對於王楓的文化優越感,隱晦的表達出了你雖然在武力上進據蘇州,但在文化上還差的遠,也變相的告誡王楓,入主蘇州不是僅靠拳頭就可以的。
衆人紛紛交換了個眼神,等着王楓的應對,在他們眼裡,要麼懵然不知,糊里糊塗的稱謝,要麼附庸風雅,發表一番對蘇州園林的假大空感慨,甚至於識破了自己的居心,以嚴於律已作爲藉口,通過嚴辭拒絕來掩飾無知!
“哦?竟然是網師園?”在諸多目光的注視下,王楓訝道:“我聽說網師園歷史悠久,初建於南宋淳熙年間,曾爲宋代藏書家、揚州文人史正志萬卷堂故址,名爲漁隱,後不幸廢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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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年間被光祿寺少卿宋宗元購之重建,定名網師,網師者,漁夫也,意同漁隱,含有隱居江湖之意,並且還與巷名王四諧音,園內一景一致無不暗含隱逸之志,至乾隆末年歸瞿遠村,故又名瞿園。
網師園雖小,卻小中見大,佈局嚴謹,主次分明富於變化,園內有園,景外有景,精巧幽深,築雖多卻不擁塞,山池雖小卻不侷促,佈局精巧,結構緊湊,清新有韻味,是以少勝多的典範,錢大昕評曰:地只數畝,而有行回不盡之致,雖近廛,而有云水相忘之樂,柳子厚所謂奧如曠如者,殆兼得之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