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說起來,文鹹並不能承擔最直接的戰敗責任,畢竟指揮戰鬥的是惠什,全程策劃的也不是他,而是東印度公司,對民盟軍的作戰計劃則是由英國議會批准,文鹹頂多在裡面起個居中協調的作用。
如果文鹹真的堅持,未必不能留在殖民地繼續爲當局效力,可是他看的很清楚,民盟軍的崛起已經勢不可擋,與民盟軍爲敵,除了一次次的失敗,還有什麼意義呢?以他的性格,也不可能斷然改變立場,爲中英友好奔走活動,倒不如把餘生的精力用在經營方面,爲下一代置一份產業。
所以說,英國人確實很懂得審識度勢,絕不會一條道走到黑!
只不過,文鹹的保密工作做的不錯,別人並不知道他在艾娜公司佔有股份,都爲他的離去作出了英雄末路的詮釋。
阿禮國就忍不住嘆道:“文鹹先生一生爲殖民當局服務,立下了卓著功勳,卻想不到,到頭來竟然要引疚辭職,他的離開,顯然是殖民當局的重大損失,就拿他剛剛提出的建議來說,我覺得可行性較高,至少不用再拿我們的士兵去冒險,羅伯遜先生,您應該認真面對文鹹先生的忠告。”
“不錯!”辣厄爾點點頭道:“事到如今,誰都能看出,要想消滅民盟軍,除了從本土派出精銳軍隊別無他法,但我們法國與英國,正協同撒丁尼亞與奧斯曼土爾其對俄作戰,這一場戰爭,沒個三年五載休想取得勝利,因此就目前而言,本土根本不可能爲發生在遠東的事端影響到對俄作戰。
而文鹹先生的提議正是解決了這一難題,清國的軍隊差就差在士氣渙散。裝備低劣,只不過,如果有我們西方各國替清國訓練軍隊。理當能扼制住民盟軍的發展勢頭。
畢竟清國軍隊人數衆多,我們不求清軍打敗民盟軍。只求雙方勢均力敵,相持不下,使中國陷入長期內戰,一個分裂混亂的中國,才最符合西方的利益,敏體尼先生,我建議您寫封親筆信遞交給北京的布爾布隆先生說明情況,與英國方面協同運作。”
“好的!”敏體尼一口應下。
金能享其實也挺動心的。他願意與王楓做生意,完全是出於利益方面的考量,並不代表他真願意看到中國的強大,況且中國分裂,他可以兩頭做生意,雙方通吃,最起碼美國幫助民盟軍建設海軍艦隊,而清國沒有,也得建吧?這顯然是鉅額利潤!
甚至於如果民盟軍戰事吃緊,他可以利用與王楓的私交。迫使王楓放開對鴉~~片和菸草的限制,再通過援助協議漸漸地把民盟軍發展爲美國在華利益的代理人。
金能亨不由看向了馬輝,馬輝也正有此意。跟着點點頭道:“我會勸說駐華專員麥蓮先生與英法一致行動。”
當時美國駐北京的外交官並不是公使級別,而是專員,麥蓮是第四任駐華專員。
羅伯遜立時招了招手:“文鹹先先確實是不可多得的人材,讓爲我們爲文鹹先生的離開送行,也爲英法美三國達到一致乾杯,來人,拿酒來!”
“是!先生!”一名服務人員打開酒櫃,取出了一瓶來自於呂薩呂斯酒堡的葡萄酒,這是當時法國的頂級品牌。有着六百多年的歷史,論起風頭之盛。蓋過了諸如拉菲、瑪歌、拉圖、紅顏容等若干年後的頂級名酒,在貴族的宴會上。如果缺了呂薩呂斯,是會大失顏臉,也會被人在暗地裡罵爲吝嗇鬼!
“啵~~”橡木塞子被撥出,頓時,一股濃濃的酒香撲面而來,卻就在這個時候,一名衛兵出現在樓梯口,大叫道:“羅伯遜先生,各位先生,民盟軍闖進租界,抄去了吳健彰的家!”
“什麼?爲什麼不攔住?”羅伯遜刷的站起,滿臉憤怒,這是不給他面子啊,其實民盟軍已經不是第一次闖進租界了,上一次是救援小刀會,但並未對租界有任何行動,純屬借道,而這次進來是抄家,性質又有不同,類似於侵犯了英國的主權。
“這....”衛兵摸了摸後腦殼,無言以對,全軍覆沒確實給英國人帶來了極大的心理震憾,有軍艦,有火炮,都打不過民盟軍,守衛租界的衛兵又有什麼?他們只有最普通的米尼槍,哪敢攔啊,只是當着羅伯遜的面又說不出口。
阿禮國理解衛兵的處境,問道:“民盟軍來了多少人?吳健彰家情況如何?”
衛兵這才答道:“大約兩百人,我們的人上去交涉,他們宣稱要對走狗賣國賊吳建彰的家屬施行專政,直接衝進了吳健彰的家裡,並把守住大門不讓我們入內,但能聽到裡面的哭喊聲與槍聲,然後就不停的有女人與財貨被送出來裝車,當民盟軍離開之後,我們進去才發現,院子裡橫七豎八躺了幾十具屍體,一部分是被槍打死,還有一部分是被刺刀捅中心窩而死!”
“砰!”的一聲,羅伯遜猛一掌擊上桌子,大怒道:“這麼說民盟軍已經離開了?你們就任由民盟軍在租界裡肆意行兇,搶奪了財產和女人再大搖大擺的離開?你們的職責是什麼?嗯?”
羅伯遜火冒三丈,他雖然氣憤民盟軍闖入租界殺人抄家,但更氣還是衛兵居然全程圍觀,如果衛兵不能守衛租界,那要他們做什麼?這件事如果不處理好,將會帶來惡劣的影響!
衛兵低着腦袋,不敢吱聲!
阿禮國揮了揮手,示意衛兵出去,王楓的囂張撥戾他見識過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挾着大勝之威,衛兵又能奈他何?這種事是誰攤着誰倒黴。
衛兵當即如蒙大赫般的快步奔出,阿禮國又看向了羅伯遜,略一沉吟,便道:“羅伯遜先生,此事要慎重處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民盟軍理該是存有借抄殺吳健彰的家挑起事端的心思,一旦我方先開了第一槍,他將有充足的理由採取報復行動,趁勢收回租界,您別忘了,民盟軍在公開場合中是不承認租界的,並且民盟軍總司王楓是個敢於冒險的人,我們不能打第一槍啊。”
“難道就這樣算了?大英帝國的臉面往哪擱?如果我們不能保護租界裡的住民,今後還有誰會信任我們?”羅伯遜不甘心的咆哮道。
阿禮國無奈道:“羅伯遜先生,請您冷靜,這需要您與民盟軍總司令王楓進行交涉,我相信您可以妥善處理。”
說這話的同時,阿禮國無比慶幸,幸好他的領事於五月份期滿,要不然換了自己去交涉,文鹹又甩手不管,這也是件頭痛的事啊,總之還是那句老話,誰攤着誰倒黴。
阿禮國不禁遞了個同情的眼神過去,羅伯遜顯然也想到了,這時的他再也沒了品味紅酒的興趣,一聲不吭,快步而去。
民盟軍在租界裡橫衝直撞,王楓並不清楚,由寶山到松江約有六十三公里,他必須要以最快的速度勸降王有齡,然後圍住杭州,這不僅僅是幫周秀英報殺父之仇,還在於杭州城裡大量的清朝官吏,這一次,他絕不允許再有人帶着財貨逃走了。
第二天,也就是六月二十八日凌晨,全軍上下入了松江,體息一夜之後,天矇矇亮便與李二虎帶着的五千軍隊趕赴嘉興。
松江到嘉興也爲六十三公里左右,由於馬匹不夠,所以又過一天才於清晨時分抵達了嘉興城下。
嘉興位於浙江省東北部、長江三角洲杭嘉湖平原的腹心地帶,處於江、海、湖、河交會之位,扼太湖南走廊之咽喉,距離上海、杭州、寧波、紹興、蘇州等城池都在百公里之內,因此嘉興自古富庶繁華,素有魚米之鄉與絲綢之府的美譽。
大清早,王有齡剛剛起牀,出於習慣,捧着本《論語》搖頭晃腦的大聲誦讀。
“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不得不說,論語是中國曲籍中經典的經典,雖然在幾十年的生命中,王有齡敢自誇讀了萬遍都有,卻依舊百讀不厭,那樸實的句子,越品越有滋味,甚至隨着年歲日增,有時還會帶來新的人生體悟,休養也於不自覺間一步步的提高。
人生在世所爲何?有人求功名利碌,有人營營苟苟,了此殘生,卻也有極少數人追求着精神上的愉悅與心靈上的圓滿。
心靈不生一絲塵垢,是爲大自在,大圓滿與大逍遙,也是佛門所云的涅槃,天下法門萬萬千,但欲證得圓滿,無論是儒釋道,只能走修心這一條路,均是異途同歸。
重陽真人有歌雲:儒門釋戶道相通,三教從來一祖風,紅蓮白藕青荷葉,三教本來是一家!
《示學道人》詩中也雲:心中端正莫生邪,三教搜來做一家,義理顯時何有界?妙玄通後更無加!
王有齡的追求,正是既要在現實中承擔責任,也要在空瞑中孕育智慧,既要像聖賢那樣一絲不苟,也要象神仙那樣舉重若輕,神於天,聖於地,以佛修心,以道養生,以儒治世,這也是中國人最理想的人格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