載銓剛剛離去,奕欣就迫不急待的問道:“皇兄,您看....這事該如何處置?”
“這....”咸豐陷入了極度的爲難當中,被人追到都城換俘,這是大清朝的恥辱,也是他奕詝的恥辱,是自太祖打出反明的旗號近三百年來從未有過,憑着良心說,他不願意換俘!
可是不換,難道就任由那四千多旗人被斬盡殺絕?他可不認爲王楓會對旗人手下留情,無論是太平軍還是民盟軍,與旗人之間完全是你死我活的關係,這是一場關乎到種族生死存亡的戰爭,只有在精神和上徹底消滅對方,才能結束戰爭,這是誰都能看清的事實。
作爲皇帝,狠下心腸不理會的確很容易,但別人會怎麼看他?會不會說他冷血無情?宗族會怎麼看他?會不會說他不顧族人死活?那四千多旗人的家屬會怎麼看他?會不會暗中懷恨在心?
咸豐久久拿不定主意。
這時,奕譞猛一拱手:“皇兄,臣弟以爲竊不可開此先例,換俘本就有損於我大清國體,而臣弟更擔心的是,各地亂匪或會有樣學樣,挾持我旗人要挾官府,這豈不是亂了套?此風一開,天下永無寧日,請皇兄下詔不與短毛換俘,相信那些俘虜的家屬也能理解,最多事後給些補償便是,更何況被俘本就是一種恥辱,若是臣弟,寧可當場自盡,也不決教自己落入敵人手中!”
奕譞一副義正嚴辭的模樣,咸豐卻仍是沒法作下決斷,不由望向了奕欣。問道:“老六,你說呢?”
奕欣也沒法替咸豐拿主意。因爲無論選哪一種方法,都是個吃力不討好的差使。前一種得罪人,後一種則要背上向短毛屈服的罪名,生性精明的他,決不會給自己惹麻煩上身,可是皇帝問了,不拿個說法也沒法過關。
奕欣想了想,看向了福興,問道:“福大人,消息是你傳來。你說說看,該如何處理?”
福興也不傻啊,這明顯是奕欣在踢皮球,但奕欣貴爲親王,可以踢給他,他的身份最低,還能踢給誰?只得在暗暗罵了句小狐狸之後,凝眉苦思起來。
兄弟三人均是默不作聲,等待福興拿個主意。好一會兒,福興才向咸豐拱了拱手:“皇上,您自登基以來,銳意進取。寬厚待人,民間皆交口稱讚您爲仁君,今次若是不與短毛換俘。奴才擔心....會有損於您的名聲!
誠然,賢王爺的顧忌切中要害。可是皇上您甘受一時之辱換回被俘旗人,這是何等的仁心宅地?天下百姓必會體諒您的爲難。旗人也會發自內心的感激,當今天下匪患處處,正是需要同心同德,精誠一致才能渡過難關啊!
況且我京師附近尚有近十萬大軍,皇上可先把旗人換回,再調動兵馬圍剿短毛,必不教他渡河而還,想他孤軍深入,難以持久,豈有不敗之理?”
“好!”咸豐猛叫了聲,這一刻,他對福興的印象大爲改觀,有此見地,說不定真是憑着自己的本事逃出來的呢?
就連被否定了意見的奕譞也是連連點頭:“皇兄,福大人此言甚爲合適,請皇兄速下定奪!”
“咳咳~~”咸豐腰背一挺,清咳兩聲:“老六,你速去菜市口傳朕口諭,中止處決,將髮匪押往永定門外,交換事宜由你主持,老七,朕授你戰時統制之權,調動京城各營兵馬,務必將短毛殲在北京城下,福興,你隨朕登上永定城門,朕倒要看看,這個叫王楓的短毛頭子究竟是不是三頭六臂,又是誰給他的膽子,竟敢來犯朕的北京城!”
奕欣立刻攔住道:“皇兄九五之尊,怎可輕身犯險?此事交由臣弟與臣工們即可,臣弟斗膽,請皇兄坐鎮紫禁城,居中指揮!”
“是啊,皇兄(皇上)!請三思啊!”奕譞和福興也趕忙相勸。
“誒~~”咸豐蠻不在乎的猛一揮手:“想我大清朝以弓馬起家,太祖、太宗、聖祖,誰不是親臨戰陣,甘冒矢石?朕不過是登上城頭,比起先祖已是遠遠不足,若連城頭都不敢登成何體統?待換俘完畢,朕親自檑鼓,爲將士們助威殺敵,快去罷!”
“喳!”三人相視一眼,心知咸豐的心意已不可更改,只能齊聲應諾。
福興需要等咸豐披甲更衣,暫時留在宮中等候,奕欣與奕譞則是分頭行動,剛剛離了宮門,就是崇文門方向火炮鳴響,緊接着,其餘八門與白塔炮位也是炮聲隆隆,憑添了一份緊張感,兄弟二人匆匆告辭,各自離去,其中奕欣帶着些隨從,策馬直奔菜市口。
菜市口位於宣武門外,歷來是斬決人犯的處所,在宣武門的城門洞頂端刻着三個大字:後悔遲,這裡是北京的鬧市,從南方各省,過盧溝橋,進廣安門,再進入北京內城大都要經過這裡。
原本處決人犯雖然不是天天有,卻也不稀奇,尤其是大清朝,隔三差五總要殺幾個,老百姓早已見怪不怪,可是今天的菜市口中,人頭涌涌,裡三層外三層圍的滿滿的全是人,這可是一殺四千多啊,四千多顆人頭滾滾落地那是多麼的壯觀?尤其還有凌遲表演!
凌遲雖然殘忍,老百姓也發自內心的恐懼,生怕哪一天自己捱上五百刀,但誰都喜歡看,或許是麻木愚昧乃至無聊的原因,清朝的老百姓最喜歡看的便是處決人犯,其中以凌遲女人犯最受歡迎,既私密,又刺激!
“這些都是粵匪,看看他們的表情,死到臨頭還不知悔改,果然兇殘,虧得僧王爺出手擒住,這種人啊,就得殺!”
“你們看,綁柱子上那兩個匪首,怕是要凌遲了,還一副不知所謂的模樣!”
“可惜了,沒有女人,早幾年官府判了個與人私通的寡婦,那可是由宣武門一路騎木驢過來的,下面全是血啊,那個女人還叫,也不知是痛的還是爽的,嘖嘖嘖,那白花花身子,可惜可惜啊,活活捱了五百刀啊!”
人羣中一陣唏噓,但大多都在討論那個女人胸脯大不大,屁股肥不肥,說的口沫橫飛,眉飛色舞。
面對着圍觀羣衆的指指點點,林鳳祥突然哈哈大笑道:“老李,你我轉戰數年,終究還是落到這般下場,你怕不怕?”
李開芳也哈哈大笑道:“怕他娘個逼!老子活挨五百刀,也不枉來這人世走一遭,想老子李開芳自從十五歲起落草爲寇,手底下的性命沒有一萬也有八千,這一輩子殺人如麻,就一個字,值!十八年後,老子還是一條好漢,再殺他娘個底朝天!
老林,你聽聽,連清妖都爲咱們放炮送行,此生還有何憾?哈哈哈哈~~”
宣武門城頭與其餘各門均是炮聲隆隆,李開芳只以爲殺人前放炮是清庭的規矩,老百姓也沒有太多的想法,畢竟信炮製度雖然始自於順治年間,但從來就沒放過,又有誰能料到北京城外來了民盟軍呢。
可是官員不同,炮聲一響,監斬的官員就議論紛紛。
監斬官之一的怡親王載垣,望了望不遠處的宣武門,遲疑道:“怎麼會是信炮?莫非京師有變?”
肅順想了想,接過來道:“怡王爺,也許只是斬的人犯太多,皇上特令放信炮助威,藉此操演各營兵馬,現在時辰差不多了,請怡王爺下令吧。”
載垣掏出懷錶一看,指針指在十一點四十三分,午時三刻還差兩分鐘,當即拿起監斬牌向下一扔,喝道:“行刑!”
一名刑部官員跟着喚道:“肅靜,行刑!”
剎那間,刑場上安靜下來,圍觀百姓人人瞪大眼晴。
或許是爲了殺雞給猴看,被反縛雙手,強摁在地的四千多太平軍戰士並未立刻斬首,而是從凌遲林鳳祥與李開芳開始,兩名身着紅衣的劊子手走了上前,滿臉橫肉,坦露胸膛,分別接過徒弟遞來的尖刀,猛灌一口烈酒,撲哧一聲,全噴在了尖刀上!
二人分別來到林鳳祥與李開芳面前,相視一眼,自各對着心窩猛拍一掌,然後操刀,就着右胸口一旋,伴着噝噝兩聲倒抽氣,兩塊銅錢大小的肉被旋了下來!
“老李,滋味如何?”林鳳祥大聲問道。
“草他娘個逼,是麻辣味兒的,你什麼味兒!”李開芳不假思索的反問過去。
林鳳祥詫異道:“你是麻辣味兒?老子怎麼是甜麪醬味兒?來,快給爺爺割第二刀,爺爺也要割出麻辣味兒!”
一名劊子手拱了拱手:“好漢談笑風聲,令人欽佩,但咱們還得按矩來,請稍等一會兒。”說完,與另一名劊子手把用刀尖扎住的肉高高舉起,稍作展示,在一的報數聲中,手腕一抖,兩片肉雙雙飛入了觀衆當中。
“我撿到了,這是我的,別跟老子搶!”
“後面還有,五百刀呢,急什麼?”
這兩片肉還沒落地,就被眼尖手快的百姓納入囊中,據說,這種肉可以治肺癆,沒搶到的均是一臉惋惜,齊刷刷的盯着鄶子手,準備開搶第二片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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