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落日的餘輝下,江面金光粼粼,一艘小型商船順江飄流,這正是文鹹等人前往南京的船隻。
文鹹、阿禮國、金能亨與辣厄爾站在船頭,望着這壯觀而瑰麗的景色,久久都不開聲。
“嘩啦!”一隻江豚突然躍出水面,打破了這份平靜,金能亨纔有感而發道:“我越來越妒忌中國人了,先生們,這片土地是多麼的平和美麗,卻真是見了鬼,上帝爲何要把這麼好的土地賜給他們?他們根本就不信奉上帝!”
這的確是金能亨的肺腑之言,當時的美國與美完全不搭界,美國的全稱是大美聯邦,是歐洲人眼中的疫瘴之地,也就是骯髒,傳染病流行的地方。
在奧斯曼土耳其第二次圍攻維也納之前,由於受到來自於大體量鄰居的巨大威脅,歐洲人有亡族滅種的危險,英、法、荷蘭等國不得不開闢美洲大陸作爲危機來臨時的避難所,最初是殖民軍人,但受限於人口過少,在武力上相對土著並不佔上風,之後又陸續引進了重刑犯、做發財夢的受騙者、妓~~女、來自於奧斯曼土耳其的基督教奴隸、反抗英格蘭統治失敗的愛爾蘭人,以及在宮庭鬥爭中失利的流放貴族。
這些人構成了美國的立國基礎,即使獨立戰爭勝利以後,美國州與州之間的關係仍較爲緊張,軍閥與大土地封建主之間戰爭不斷,尤其和土著人還有着不可調和的矛盾,總之,美國充滿着暴力與野蠻,人的生命沒有保障,詐騙也充斥在每個一個角落,稍不留神,辛辛苦苦積攢下的錢財就會落入別人口袋,而且是合法的,總之,美國社會奉行的是力大爲尊,贏者通吃,奉行赤果果的叢林法則,是真真正正的封建割據時代。
如果與中國作個比較,大體類似於春秋戰國時期,美國總統是各路諸候爲了協調利益而推舉出的共主,相當於周天子的地位,所以美國總統常常被暗殺,受到的掣肘也比較多。
美國的支柱產業主要有兩項,一是鴉~~片,鴉~~片銷往亞洲,二是菸草,菸草銷往歐洲,當時的英國成年男人幾乎人人抽菸,抽的都是原產於美國的菸草,工業雖然有了擡頭的跡像,可是與英法等老牌資本主義國家相比,仍處於起步階段。
而且美洲大陸的地理也極具特點,它的東西海岸各有一條南北向的山脈,阻擋住水汽輸入,造成了內陸腹地的乾旱炎熱,同時,每當冬季強冷空氣南下,沙塵暴、黑風暴可以席捲南北!
具體到金能亨,他不是歐洲列強的貴族後裔,他只是一個冒險者與投機家,懷揣着發財夢來到中國,這類人在美國的地位實際上不高,在中國卻受人尊敬。
別人都稱呼他爲洋老爺、洋大人,大清國的地方官員見着他,貴如許乃釗也得小心侍奉,摸着良心說,金能亨不願回國,但他的任期快到了,他是代理領事,明年二月份,正式領事將上任!
對抗國家機器,金能亨沒這麼大的膽子,離任已成定局,目前他所能考慮的,便是在臨走前大撈一把,只是那十萬枚手雷的交易....
金能亨心裡猛的一揪,連忙問道:“諸位,你們說許大人有沒有落到王楓手上?”
文鹹、阿禮國與辣厄爾均是嘴角抽了抽,文鹹好一些,他佔有艾娜制筆的六分之一股份,將會帶來極其可觀的回報,手雷交易對於他私人來說,處於可有可無的地位,後二者則是心裡滴血啊,他們來中國也是發財的,如果這筆交易給攪了,無疑是個極其巨大的損失,從目前的形勢看,許乃釗多半是凶多吉少。
但這三人並不願意通過駐北京的公使與清庭交易,因爲公使肯定會把訂單交給各自身後的勢力運作,把他們一腳踢開,最多給一點象徵性的政府獎勵罷了。
阿禮國聳了聳肩,無奈道:“我希望許大人已經給清國皇帝上了奏摺,只不過,我們還須做另一手準備,即與吳健彰洽談,許乃釗如果被王楓殺害,吳健彰將成爲江蘇南部的最高長官。”
這話落下,四個人均是猛吸了口煙,目中殺機重重,王楓,真是個該死的傢伙啊!
文鹹也巴不得王楓去死,一來王楓是殖民當局的重大威脅,二來與艾娜制筆有關,文鹹雖然不會下作至侵吞王楓的股份,他需要考慮艾麗絲的感受,但王楓戰死那又不一樣,他可以光明正大的與安吉麗娜和艾麗絲瓜分王楓的股份,另外最重要的一點,他始終擔心艾麗絲會與王楓突破界限!
文鹹叼着菸斗,眼睛漸漸地眯成了一條線,這時,辣厄爾也忍不住問道:“文鹹先生,你說太平天國東王會不會答應我們的要求?”
文鹹搖了搖頭:“不會,無論是賠款還是把王楓交給我們,都將給他們帶來崩潰性的後果,同時使得王楓聲望大增,甚至進一步攫取太平天國的最高權柄,東王執掌大權多年,不可能看不明白,但交還俘虜也許有幾分希望。
其實我們的目地已經達到了,王楓的軍事能力與政治能力顯然大出他的意料,先生們,不知道你們有沒有留意,我從他的眼裡看到了猜疑與不安,中國的掌權者最不能容忍下屬的才能超過自己,堡壘往往都是從內部攻破,我們等着看好戲吧。
對了,回到租界之後,我把陣亡將士的屍體帶去香港,順便辦些私事,這裡交給你們了,暫時不要和王楓發生衝突,先看太平天國的東王如何收拾他,假如東王也拿他沒辦法,那明年將會有遠征軍前來,我們死了這麼多人,政府不可能置之不理。”
三個人陸續點了點頭,也很好奇文鹹的私事究竟是什麼,他們都懷疑文鹹是不是與王楓達到了某方面的交易,可是文鹹不說,他們顯然不方便多問。
相視一眼之後,辣厄爾伸手示意:“先生們,我們該進晚餐了,請罷。”
四個人相繼回到了船倉。
船上的飲食自然簡單,嘉定縣城的萬人大宴則是無比豐盛,城裡濃煙滾滾,家禽牲畜被宰殺一空,人人開懷大吃!
在狂熱的氣氛中,女兵深入人羣做動員,男人割辮子,女人解裹腳布全都是爽快利落,王楓又抓住機會根據獨子不從軍的原則,當場挑選出五百人組建嘉定人民自衛軍,沒選上的則作爲預備役定期參加軍事訓練。
這讓新任縣長周富纔對王楓的手段無比欽佩,王楓交待的幾件大事中,在他看來最難辦的人民武裝與割辮子解裹腳布就這麼輕而易舉的解決了,代價只是一頓飯而已。
隨着夜幕愈深,筵席也漸漸散去,現場留下了一堆骨頭與灰燼,還有數不清的辮子與裹腳布!
王楓着周富才第二天帶人打掃,又留了五百軍下來,便與洪宣嬌連夜領軍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