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名琛拱了拱手,轉身向外走去,擺出了一副下逐客令的姿態,寶靈等四人顯然不會讓他就這麼走了,美國領事京意華連忙喚道:“葉大人,且慢!”
“嗯?”葉名琛停住腳步,緩緩轉回頭,他這樣的封疆大吏,不會因爲洋人的幾句羞侮就拂袖而去。
巴夏禮略一躬身,帶着絲歉意道:“葉大人,寶靈先生提到了《中華大帝國史》,我心有所感,若言語中有得罪之處,還請見諒,接下來我們言歸正傳,現今民盟軍已經滅去了太平天國,據我們分析,他的當務之急是先平定南方,然後再攻打北京。
而南方有兩個方向,一是兩湖江西,位居長江上游,順江而下,對他的威脅最大,二是廣東福建,這裡是貴國的又一財賦重地,尤其是廣州,論起富庶並不下於蘇州,若取下,可以增加他的實力,我想問葉大人,如果民盟軍攻打福建廣東,您有幾成擊退民盟軍的把握?”
“這....”葉名琛現出了爲難之色,他雖然大力採買武器,可是面對連英軍都能擊敗的民盟軍,委實沒有太多的底氣。
巴夏禮微微一笑,又道:“葉大人,請恕我直言,民盟軍照現在這勢頭髮展下去,貴國不出十年,必將改朝換代,你先不要說不可能,假如這是事實,葉大人將何去何從?會否降了民盟軍?”
葉名琛心裡格登一下,巴夏禮預測大清十年亡國。這在大清朝不是個新鮮事,其實不僅僅是洋人和普通老百姓,他們這些官員在私底下也常常以開玩笑的語氣猜測大清還能支撐多久。畢竟康雍乾三朝過後,朝庭的控制力日漸衰落,文禁也相對有所鬆馳,只是不公開講罷了。
雖然只是戲言,但從中反映出了對時局的悲觀與對大清前景的不看好,這沒辦法,無論從政治、經濟、軍事。還是民心所向上對比,大清朝比民盟軍都是差之甚遠。
尤其民盟軍除了高舉民主大旗,還祭出了民族主義的利器。而清朝以異族統治中國,民間的反清力量從未平息過,即便是統治力度最大的康雍乾三朝,各種規模的起義也是層出不窮。又逞論一代不如不代的嘉道鹹?
金田起義更是把反清運動推上了一個新的高度!
民主主義加民族主義。賦予了民盟軍天時、地利與人和,清朝還拿什麼去抵抗?
葉名琛並沒有發怒,而是向正北方猛一拱手:“我葉名琛受皇上恩典,怎可投降短毛?”
“啪啪啪啪!”寶靈拍了拍巴掌,讚道:“葉大人忠心可嘉,想必葉大人是打算爲清國皇帝陪葬了?”
“不過一死而己,有何懼之?”葉名琛猛一甩袍袖,滿臉的大義凜然。只不過,葉名琛是什麼樣的人誰都清楚。漂亮話誰不會說?
沒有人揭破葉名琛,只是交換了個眼色。
伍崇曜隨即跨前一步,拱了拱手:“葉大人忠勇,乃朝庭之福,我兩廣百姓之福,伍某也欽佩不己,不過民盟軍還未打過來,我們仍有準備時間,而伍某觀葉大人卻是心志頹敗,這如何對得起兩廣百姓?
葉大人,您是兩廣地界的父母官,數千萬人民都指望着您啊,如今洋人願意鼎力相助,請葉大人匆要氣餒,率領兩廣百姓,擔起守衛家園的負責啊!”
葉名琛的心裡頓時起了波瀾,他一直就在猜測這幾人深夜造訪的目地,而伍崇曜的話語中,一句不提朝庭,字字不離兩廣百姓,竟似是隱含了一絲勸進的意味,難道是....
各種念頭紛沓而至,但葉名琛爲官多年,養氣功夫是一流的,神色間不露絲毫端倪,而是長長嘆了口氣:“短毛大勢已成,我縱有心亦是迴天無力,只求對得起天地良心,崇曜兄不必多說,該做的我會做,且看天意如何。”
“好!好一個天地良心!”寶靈大叫一聲好:“清國就象一個得了絕症的病人,貴國皇帝縱有雄心壯志,可是時局靡爛至此,已非他一人之力可爲,即便下猛藥,也只是多撐個一時半會兒罷了,民盟軍席捲中國已成定局!
你們中國有句古詩,叫做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民盟軍崛起,對於清國,是敲響了滅亡的喪鐘,但對於兩廣,卻是意味着新生啊,如今民盟軍橫亙於長江下游,貴國朝庭對兩廣的控制力也空前削弱,此時不脫離清國,另開爐竈,還待何時?莫非葉大人要帶着兩廣人民跟隨清朝這艘腐朽的艦船一起沉沒?
我們英美兩國聯同法國,願意鼎力支持葉大人以兩廣爲根基建立南越民主共和國!”
伍崇曜也深深一躬:“我十三行雖有牙商品秩,卻承受繁重的賦稅抽頭,苦清久矣,今日,我伍崇曜代表廣州十三行商賈士紳近萬戶推舉葉大人爲南越民主共和國大總統,陸海軍總司令!”
“什麼?”縱然葉名琛有所猜測,但話說的如此直接,還是把他給嚇了一大跳,這是黃袍加身的加奏啊!
葉名琛沒有暴跳如雷,大聲喝斥,也沒有欣喜若狂,眼冒金星,而是迅速冷靜下來,心念萬轉,惦量起了得失,要知道,這幾人能在深夜尋上自己,顯然是經過了深思熟慮,也就是說,他們那邊已經準備的七七八八了,就看自己點頭與否。
點頭就沒有回頭路,洪秀全、王楓之流草寇出身,可以毫不猶豫的謀反,可是作爲大清臣子,受了幾十年的忠君教育,謀反相對於後者是個很沉重的話題,而且在廣東地面上,並不是他葉名琛一家獨大,還有廣東撫巡柏貴與廣州將軍穆克德訥,這兩人都是旗人,必不會坐視兩廣從清朝脫離出來。
如此之大的事,葉名琛的心禁不住的砰砰直跳!
可是不點頭,這三位洋大人會放過自己嗎?十三行伍家會放過自己嗎?謀逆大事,得知而不參與,這不管擱在哪兒都是必死,說不定外面已經被洋槍隊圍住了。
葉名琛的臉面現出了劇烈的掙扎,卻是久久不開聲,京意華突然提醒道:“葉大人可記得原浙江撫巡吳文榕?此人現在爲民盟軍效力,任上海海關關長,而原江蘇巡撫許乃釗,被民盟軍囚禁達三年之久,貴國皇帝卻既不營救,也不表彰,任由其餐風露宿,每日灑掃嘉定三屠紀念碑,難免令人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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