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齊懋生並沒有走成。
因爲徐夫人突然死了。
顧夕顏聽到這消息的時候,正要給暾哥餵奶。
她愕然地道:“知道是怎麼死的嗎?”
端娘搖了搖頭:“高姑姑已經趕過去了。”
齊懋生已換穿好了出門的衣裳,聞言轉了回來,叫了端娘:“你去賢集院看看,我馬上就到。”
顧夕顏還以爲齊懋生是要換件衣裳,誰知道等端娘一出門,他也要出門。顧夕顏忙喊了他:“你去哪裡?出了這樣的大事,要不要把幾位長輩請來?”
齊懋生就有點煩:“我去槐園看看……”
“懋生!”顧夕顏忙喊了他,“不會是魏夫人……魏夫人如果想她死,多的是方法,不會是魏夫人。你還是去請了幾位長輩來主持大局吧!”
是不是關心則亂呢!
齊懋生怔了怔。
顧夕顏就焦急地朝他點了點頭。語氣肯定地道:“不會是魏夫人。你相信我!”
外面突然就傳來一聲刻意地咳嗽聲。
夫妻倆人一怔。就看見門簾被撩開了。寶娘服伺着魏夫人走了進來。
魏夫人看也沒有看兒子一眼。徑直坐在了臨炕地大炕上。對顧夕顏道:“我去過了。是被捂死地……臉都發紫了。”
顧夕顏臉上就露出奇怪地表情。
魏夫人朝着她點了點頭。道:“我也查過了。不是方少芹。當天晚上是齊毓之在值夜。”
齊懋生就皺了皺眉:“那會是誰?”
魏夫人冷冷地“哼”了一聲。沒有吱聲。
氣氛就有點冷場。
顧夕顏忙笑着對寶娘道:“您幫我給夫人沏杯茶吧……”
寶娘應聲而去,很快沏了一杯茶來。
齊懋生見狀,也冷冷地道了一聲“我去賢集院看看”就走了。
魏夫人見兒子走了,就露出了明媚的笑容。
她坐到顧夕顏身邊,看着暾哥吃奶,笑着摸着暾哥的頭髮:“真是個乖乖!”
暾哥被打擾,立刻不吃了,擡頭望人。
黑黝黝地大眼睛,象黑曜石一樣明亮。
魏夫人高興得合不擾嘴:“暾哥。祖母來看你了!”
孩子就吐了一個奶泡泡。
魏夫人立刻激動了:“你們看,你們看,他知道我在和他說話……來,來。來,給我抱抱。”
還沒有滿月的孩子,知道些什麼。
顧夕顏忙道:“夫人,還是等一會吧,他還只吃了個半飽……”
好象是爲了反駁母親的話似的,暾哥竟然不吃奶了。
顧夕顏急得滿頭大汗,魏夫人卻道:“他不想吃了。你就不要勉強他。”說着,就從顧夕顏手裡把孩子給抱走了。
顧夕顏就尋思着找個委婉的詞,讓魏夫人把孩子還給自己……這樣吃着奶半途而廢,會讓孩子養成不專心的習慣。
這一次,魏夫人抱孩子的姿勢無比的正確。
她笑道:“我練習了很長的時間……”
望着魏夫人臉上閃過地得意,顧夕顏腦海裡突然就閃過那天魏夫人帶着落寞神色的臉來。
她心裡微酸。
年紀輕輕就守了寡,兒子又和自己不對盤,日子也一定很寂寞吧!
顧夕顏露出微笑:“夫人,這幾天我實在是太累了……你就幫我抱一會暾哥吧。別人。我實在不放心!”
當齊懋生達到賢集院的時候,整個院子都沉浸在一種靜聲屏氣的氛圍中,只有齊毓之和方少芹伏在徐夫人地牀前嚶嚶哭泣。
看見齊懋生進去,齊毓之望着他的目光都流露出倉惶,竟然小小的瑟縮了一下。
齊懋生心裡泛起苦澀的味道。
在有些人心目中,應該懷疑徐夫人是自己殺的吧!
高姑姑早已經一旁垂手靜立。看見齊懋生進來,上前曲膝行了禮,低聲地道:“是窒息死的。”
齊懋生點了點頭,喊了四平進來:“去,叫個仵作來……”
他的話音剛落,方少芹突然就跪在了齊懋生地面前:“二叔父……這,這豈不是有損夫人的清譽……還望您三思而後行!”
齊懋生冷冷地望着他們兩個。
屋子裡出現了短暫的呆滯。
讓仵作來能怎樣,不讓仵作來又怎樣……在這燕地,有誰不看二叔父的眼色行事……到時候。這件事只會被當成人們茶餘飯後的笑話而已。
齊毓之驟然擡頭。目光凌厲地望着齊懋生:“二叔父,您想怎樣就怎樣吧!我聽憑處置就是。卻不能讓仵作來……讓祖母連死了。都得不到一份體面。”
徐夫人的死的時候,是齊毓之在值夜……如果這個時候,齊灝有什麼想法,那玉官豈不……
方少芹大驚失色,惶恐地望着齊懋生。
屋子裡再一次死般的寂靜。
良久,齊懋生嘆了一口氣,道:“那好,就請了四叔來吧!”
齊毓之緩緩地點了點頭。
齊家的男人們都聚到了勤園。
顧夕顏在月子裡,是不能走動地,派了端娘不停地去問消息。知道最後齊家男人們商量的結果是徐夫人臥病久治不愈而亡的結果時,有些唏噓地嘆了一口氣。
一輩子的爭鬥不甘,最後竟然是這樣一個結局。
可徐夫人到底死在誰手裡了呢?這恐怕是一個很難讓人找到答案地困惑。不過,可以藉着這個機會把齊府內院的人全部梳理一遍了……
方少芹也很快得到了消息。
因爲賢集院裡地人。除了她和石嬤嬤,全部都被帶走了,結果會是怎樣,不言而喻。
石嬤嬤臉色灰敗地站在方少芹的身後,喃喃地道:“姑娘,我們是不是可以回花生衚衕了?”
“不知道……”方少芹有些茫然,“不過,不管去哪裡,或者是哪裡也不去。也要把東西收拾收拾,難道還等着別人來趕我們不成!”
徐夫人的葬禮停七七四十九天,三天後開喪送訃聞,另外派了齊渠前往盛京的徐府報喪。
顧夕顏正在月子裡頭。大堂嫂崔氏被請來協理喪事。
燕國公府每日人來人往,親朋故交,繹絡不絕,人聲雜沓,喧鬧不休。道士做法場的鈴聲,女眷們哭靈的嚎聲,亂七八糟的彙集在一起。卻把暾哥給驚了,睡不安生,日夜啼哭,顧夕顏沒有辦法,抱着孩子避到了恭順院最西邊地茶園。這樣連哄了幾天,暾哥纔好些了。可又犯了其他的毛病,就是要貼着人抱着睡,一落牀就哭個不休,開始顧夕顏還強打起精神抱着。後來實在是支持不住了,端娘、秦嬤嬤和魏夫人、寶娘幾個就排了班每天抱着他。
氣得魏夫人把徐夫人罵了個狗血淋頭:“死了都做怪……幫我去找了光明殿地道士來,把她給鎮起來……”
齊懋生見了顧夕顏也直皺眉頭:“把暾哥交給乳孃奶,你不能再這樣了。”
現在顧夕顏根本就沒有什麼計劃了,每天大魚大肉地吃着,人雖然瘦。但奶水足,也稠。她不由求齊懋生:“至少讓他吃完頭三個月,我們再找個月份和暾哥差不多地乳孃來。”
這孩子得地艱難,兩人都愛若珍寶似的,齊懋生怎麼不理解她的心意。
望着顧夕顏那哀求的目光,齊懋生再次退步:“找高姑姑來給你瞧瞧……行就行,不行就找乳孃……你不能再任性了。”
魏夫人是從來沒有贊同過顧夕顏自己奶孩子的,高姑姑來的時候就在一旁侯着,等高姑姑品完了脈。魏夫人就急不可待地開了口:“怎樣了?”
高姑姑收了脈枕。笑道:“沒事,沒事。脈象有些虛浮……想必是少夫人擔心着小世子。傷了神,還是要放寬心養養。魏夫人就皺了皺眉。
顧夕顏是被這府裡一樁兩樁地事給搞怕了,總擔心着暾哥。
她不由地苦笑。
自己這樣算不算是做了虧心事,所以怕鬼來敲門呢?
受這件事影響的,不僅有暾哥,還有紅鸞。
家裡突然來了這麼多的人,她好象很害怕。要她去哭靈,她不願意。顧夕顏沒有辦法,讓端娘把她強帶到了徐夫人的靈前上了一柱香,算是在親戚面前有了一個交待,然後把她也一起帶到了茶園。
紅鸞就窩在屋子裡,哪裡也不去,看見暾哥,就象沒看見似的,還拿眼睛瞪着他,魏夫人看見了,更是不喜歡了。
從此把兩個人隔得遠遠的,不讓紅鸞近暾哥的身。
這其間,又傳來易嬤嬤上吊身亡的消息。
齊懋生讓人備了一副棺木,在城外擇了一塊墓地,停了三日就下了葬。
閤府的人,去奠拜易嬤嬤地,只有方少芹身邊的石嬤嬤。
因爲徐夫人的死,暾哥的滿月禮就不能怎樣的操辦,魏夫人不依,最後顧夕顏好說歹說,請了家裡幾個嫡親的女眷擺了四桌聚了一下,魏夫人這才消挺。儘管如此,還是常常抱着暾哥對着孩子承諾:“你放心,祖母一定給您辦個隆重地週歲禮。徐夫人死,田家老太太也來祭拜了。顧夕顏親自見了她,提起了墨菊兩口到雍州開府的事,老太太滿口答應,態度很是爽快,讓顧夕顏小小地吃了一驚。
有魏夫人親自帶着孩子,顧夕顏漸漸安下心來,吃睡也開始有了規律,臉色也開始紅潤起來。等到徐夫人送葬的那天,顧夕顏和鄭氏做爲媳婦都是要去送靈的,可魏夫人偏偏不讓顧夕顏去:“沾那穢氣做什麼……就算是我死了,也不必去送……一切都要以孩子爲重。”
這次無論顧夕顏怎麼說,魏夫人堅絕不同意,顧夕顏只好商量了崔氏,說自己臥病在牀,不能去送靈……
(因爲臨時值班,所以加更等到晚上的20點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