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塘江上怒濤澎湃。解押着越國罪囚的吳國樓船在逆風行駛中早已收下帆篷,傍江而行。數十名赤裸着上身,身上紋着龍蛇的縴夫揹着粗壯的纖繩,沉悶地打着悲壯的號子、邁着艱難的腳步在江岸上跋涉着。
凝視着這一羣縴夫瘦骨嶙峋的背脊,傾聽着他們發自心靈深處那低沉、悲哀而又短促的號子,看着那在江邊啄食的一羣羣黑色的鳥兒,我扶着船舷淚落紛紛,爲莫承天的命運感到不公。
莫承天見到我哭唏噓道:“大漠子民重義輕生,對我忠誠不貳,我還有什麼可以憂愁的,好像在天空飛的鳥兒,我的羽翼早已豐滿了!”他走出倉外,與我並立站在船頭,久久不肯離去。
“靠埠噦——”聽得船老大一聲吆喝,底倉門“砰”地一聲被踢開,袁衝神氣活現地對我和莫承天說:立刻換上孝服,馬上到甲板上去,不得遲緩!”說罷又向關押小蓮,樂樂等的尾倉走去。
莫承天帶有一絲怒氣指着袁衝丟下的東西問道:“是什麼?孝服?真的要我們穿孝服爲漢王的父親守孝嗎?”
我抖開麻布包,裡面有白色裹頭布,白苧麻孝衣,草繩和麻鞋,只是苦笑說:“我大概也瞭解了一些大漠和漢國的恩怨,如今漢王之父死於你父親之手,漢王的意思是叫大漠的人尤其是莫義的兒子,你莫承天做死者的孝子而已。”
莫承天聽後,皺着眉頭紮好孝衣,我兩並肩,一步步挨着登上了船頭。
乍從船倉黑暗的底層出來,強烈的陽光刺激了雙眼,我們本能地閉上了眼睛,驀地,一個駭人的聲音從高空傳來,“莫承天,你知罪嗎!”
我倏地開眼,擡頭一看,船隻停泊的地方是一峭壁,懸崖上,漢軍執戟昂然而立,威風凜凜,再一看山腳旁水埠口,沿山道拾級而上,全是執戟漢軍,劍戟耀日殺氣騰騰。
“莫承天,你知罪嗎?!”
駭人的叫聲再次響起,還未等我們反應過來,漢軍早已一腳向莫承天的股骨踢過去,猝不及防,他“通”地倒在船板上,“跪,跪上山去!”漢軍大聲吆喝。
“莫承天”我擔心的叫一聲,卻被袁衝一把拖過去,斥責道:
“鬼叫什麼,你也跪上山去,”接着又對樂樂和小蓮等說:“還有你、你、你,你們統統跪上山去!”
暴喝聲從山頂第三次傳來。
“莫承天,你還不知罪!!!”
莫承天跪上前幾步,面色發青,一襲白衣早已血跡斑斑,舉頭喊道:
“莫承天知罪!”說畢,跪了三步又舉頭向上喊道:“莫承天知罪!”
我和其他人尾隨莫承天之後,三跪三起,跪過了跳板,跪上了埠頭,跪上了山道的石級……
“莫承天知……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