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終於被哥哥從家中放出,可是在百食樓中卻聽到了很多關於蝗災的對話。“……是啊。確實,蝗蟲無法翻山越嶺。好像從夏天開始,不知爲何一直都在下淫雨。”
“……淫雨?喂,怎麼會?”
我慢慢瞪大了眼睛。接着,微微歪了歪身子。“……河流水量增大,紅州各地出現了氾濫的情況。河邊的農作物被鹽害破壞。從南國最大的鹽湖開始,大小的鹽湖也都發生了氾濫,鹽害和水淹導致作物產量不及往年的一半。雖然紅州牧將混亂控制在了最小限,如果不靠他的話,應該早就求助中央了。……我覺得,周邊州縣也已經沒有剩餘的糧食能配給紅州的。”
也就是說,作爲紅州現在百姓生活一定非常艱難,而作爲和紅州相鄰的同羅日子也好過不到那。
“……紅州周邊的商人在抱怨,剩餘儲備不能向紅州開放,應該留下來。還有州官們也持有相同意見,——理由是,預料到明年,後年發生大饑荒的可能性會很大。”
對這蝗災也沒有什麼概念,難道只要發生一次,就會在數年間反覆頻發?
“……紅州周邊商人和州官報告說,現階段向紅州開放儲備的話,明年過後,就沒有餘下的糧食可以分給周邊百姓了,爲了以防萬一就應該放任不管。說是蝗蟲一旦無法維持羣體,就會自然消亡,只要在此之前忍耐個幾年就好了。”
“……說是,忍耐就好了?”
我突然想要喝上一杯檸檬茶,甜甜酸酸,一如二十一世紀夏天的味道。
追隨着嫋嫋的紫煙,能看到夏日美麗的天空。
說是,在蝗蟲自然消亡之前忍耐幾年?在聽到蝗災後的第二天我進了宮,在翰林院等待的韓煦的時候,又聽到了一些對話。
“……在等待期間的死亡人數呢?說你呢。算出來了吧?”
身穿官服的副官在微妙的沉默之後,一字一句地,報出了這個數字。
“最糟糕的情況,全境死者,十萬。預計會在三年後人口減半,國內兩人中就有一人會死去。但是,現階段如果隱瞞紅州糧食儲備的話,只有紅州的人口生存率能達到八成。”
並不是放任不管,而是隱瞞。是的,隱瞞是正確的。說出放任不管這種蠢話的話,是會被拍飛的。這個副官很現實,毫不虛僞。
“減半嗎?那麼如果現階段從紅州開始,陸續向紅州發放周邊貯備糧的下場呢?”
“今年可以招架。但早就可以預想到明年的收穫爲零。可以預想到,即便是種植秧苗或是作物,但蝗災發生之後很有可能又會被挨個破壞掉,大量民衆會爲求糧食從各州蜂擁而至,因貧困和爭執而出現爲數衆多的死者。在這種場合下,同樣會人口減半,而且紅州的生存率也會急速下降至三成。所以商人也好州官也好,都遞上了‘隱匿糧食’的報告。”
我追隨着香爐裡如生物繚繞飄搖的紫煙,不自覺回想起永盛八年的那段時光。
趙國隨處都能見到橫屍街頭的饑民,那一場災難毀掉了多少人家。我的眼角,漸漸溼潤。心口堵得慌。——南和初年蝗災又來襲了。
我看到窗外雪白的飛鳥,消失在天際。像是年少時置於掌中的寶貴的東西,也隨之飛逝了。
我背對着白鳥。沒有再度轉過身去。
終於見到了韓煦,他一臉的疲憊,滿身的倦容。想必蝗災一事必使他很是煩心,況因蝗災的出現引發南國與東盟的情勢頗爲緊張,作爲一國之主的他定是十分煩惱。
“如果你要去紅州幫我處理蝗災一事,那麼有一件事你不能不知道。那就是很長一段時間,在紅州以南的常州有一個大家族歐陽家。我南國先祖有恩於他們家,歐陽家在上次巨大災難時期,是唯一不求回報的救助在戰火中受災的人們。前代歐陽宗主,他醫術高超,可是後來歐陽家漸漸的好像開始要求錢和權力上的回報了,不管怎樣,從醫藥到抗災的方法,歐陽家在醫術和財力這方面應該是南國排第一的。”
“你的意思是如果此次我們能夠得到歐陽家的幫助,對減少蝗災引起的後續問題有很大的作用?”我握緊雙拳說道。
“是的。他們也許擁有朝廷或外面任何地方都沒有的醫術、知識、財力。的確有這種可能性。如果我們可以使歐陽家敞開大門…也許我們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減少損害。”
“我會找到他們,與他們現在的宗主好好談談的。”天氣似乎是越來越熱了,我的臉上微微沁出了汗水。
“你準備和誰一起前去?”
“我一人即可。”
“不行,你一個人我不放心,正好白星辰自請要同你一起去。”
“那,那就一起好了,反正他人穩重,去了紅州也好避免與東盟的人發生衝突。”
“好,你準備多會兒出發呢?”
“我準備一下,三日後吧。”
深山百嶺掛屏風,幾枝綿延數葉長。過身入竹隧道里,細葉不拂涕滄桑。這就是我對常州歐陽家的第一印象。
我真的沒有想到南國第一大家族歐陽家竟是在這竹林深處。漫步在竹林裡,我聞到了竹葉的清香,人頓時心曠神怡。微風吹過竹葉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這種聲音很清脆,很悅耳。仔細聆聽着這動聽的音樂,心情也跟着舒暢起來了。
我和白星辰直以爲歐陽家好靜,所以才把住所建在此處。我們以爲竹林只是歐陽家宗主的喜好罷了,沒有想到。
“小白,你說這竹林怎麼總也走不到盡頭的感覺,還有多久才能到了他們歐陽家,我有點累了。”在竹林中雖有微風時常刮過,但是也掩不住夏日的熱氣,我和白星辰走了半天已是一身汗水。
“我覺的我們好像一直在原地打圈,似乎有些不對勁。”白星辰抹了一把汗說道。
“難道這裡還有機關不成,那他們是按九星八卦造的這片竹林還是五行之術什麼的?”我擡頭看了一眼烈日,眯着眼問道。
“我也不大清楚,現在我只希望在日落之前走出這片竹林,哪怕是回到起點。”
“你記得我們是從什麼方向來的麼?”
“應該是西面而來。”
我從身上掏出一樣東西遞給白星辰:“你說有它我們能否走出這片竹林,就像你說的哪怕回到起點?”
“司南”白星辰拿起我遞給他的指南針驚喜的叫道:“有了這個東西我敢保證日落之前讓你走出去吃頓飽飯。”
“這和吃飽飯有什麼關係。”
誰知正說着此話,肚子卻不爭氣的叫喚起來,看來“小白,好像正的有關係誒。”
白星辰迎着竹林的微風輕輕的對我笑了一下,”那就趕緊跟着我,不出一個時辰我定帶你出去到集市最大的酒樓。”
“嗯”
終於在日落西山之前,百白星辰似乎用了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把我帶出這片竹林,我回望了一眼忽然清風拂過,一片竹波隨風時起時伏,猶如一片綠色的海洋,讓人心曠神怡。這片竹海彷彿一個天然屏障,把竹林深處那深不可告人的歐陽家遮蓋的嚴嚴實實。它南北伸展,彷彿在和那綿延的羣山一決高下。可是就在這濃密的竹海中,藏着一條通向神秘的歐陽家的幽徑,一直通向深處,遠處……
“看什麼呢?快走吧,明天我們再來。”
“那明天我們是否可以通過這片竹林呢?”我有些憂心的問道。
“這個,明天再說吧,現在最最重要的是去吃飯。”
“你請?”我仰頭,一副要敲詐人的摸樣問道。
白星辰一身薄衣牽着竹林外我們來時他騎得那匹駿馬回道:“難不成還讓你個小女子請麼?”
“怎麼你看不起女人啊,喂,說你呢?”
白星辰回頭淺笑卻並未作答。
經過一夜休整,在太陽還未全部升起之時,伴着初生的朝陽我和白星辰又出發了。
只是我們三天下來,每天都是早出晚歸,但是卻依然走不進竹林深處那神秘的歐陽家。
這一日我決定給自己放一個假,在離竹林不遠的山澗旁獨自嬉戲,白星辰在一旁坐着望着竹林久久不予說話。
我雙腳浸在河水裡,感覺分外清涼,擡起頭卻看到山頂上有一個人影在獨自爬行。
“小白你看山頂上有人誒。”我扭頭對不遠處還在對着竹林發呆的白星辰說道。
聽到我的聲音百星辰望山頂上看了一眼,然後說道:“這山上怕是有什麼靈草仙藥之類的東西,那人去採摘了吧。”
“哦,那麼高,如果他不會武功活着武功不行的話,要是一腳踩空的話多危險?”這話啊,看來真是好的不靈壞的靈。
“不好”白星辰大呼一聲便飛身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