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敏靜雖然不學無術,典型的紈絝,可到底是貴族世家公子,這句話還是聽的他一個機靈,打了個寒噤。
便是他這樣的人,也知道這句話裡頭含着什麼樣的腥風血雨!
也就只有哥哥能這樣平靜又平淡的把這話說出來了!荀敏靜想。
橫豎天塌下來有個高的頂着,他也懶得聽了,只管往外走,今兒晚上還有人請喝酒呢。
剛走到書房院子門口,便見一個十八九歲高挑頎長,長身玉立的清俊的青年走進來,錦衣玉帶,金冠玉佩,眉目細長,頗有幾分俊雅風度,他手裡拿着一把摺扇,荀敏靜知道,那是張道子的真跡。
這是前兒父親賞給他的!其實二哥也想要呢。
兩人在院子門口碰面,那青年只微微一笑,看起來溫潤如玉,只是落在荀敏靜眼裡只覺得皮笑肉不笑,他招呼道:“九弟這是又要出去?”
荀家各房大排行,荀敏靜排第九,如今雖然已經分家了,這青年還是這樣稱呼。
這是荀敏靜最討厭的人,他大伯父的幼子,荀家排行第五的荀敏華。
荀家大老爺已經過世,遺有二子,是前後兩位夫人所出,長子未成親便早夭,只剩了這一個獨苗,原是大老爺的繼室夫人朱氏所出,大老爺去世後,二老爺憐兄長所遺孤兒寡母,雖然已經分家,卻同居一宅,單獨爲朱氏夫人和荀敏華分了院子居住,以作照應。
且多年了,荀二老爺十分偏愛荀敏華,倒是自己家的幾個兒子反倒靠了後了。
這也是荀敏靜格外討厭荀敏華的原因之一,當然最重要的原因,還是他這個不學無術的傢伙,對這個被父親盛讚學識過人,詩詞歌賦無所不通的堂兄自然是天然討厭了!
可是哥哥也討厭他,荀敏靜知道,雖然哥哥從來不說!
哥哥可不會嫉妒他吧?荀敏靜每次這樣一想,就覺得心安理得,既然如此,自己肯定不是因爲他學識過人而討厭他,而是因爲他是真的討厭!
荀敏靜向來是個混不吝的,他既然討厭荀敏華,就懶得理睬他,這會兒他也不過就看他一眼,也照樣皮笑肉不笑的,轉身就走了。
荀敏正倒是不知道這外頭的官司,他只是對荀二老爺說:“這位姑娘不知道是琅嫿郡主,才這樣說的,我看她神色,顯然深悔失言。”
“就這樣?”荀二老爺道,僅僅因爲一句玩笑話,就懷疑琅嫿郡主的身世,這也未免太輕率了吧?
荀敏正道:“我先前有點疑心,就命人去宗人府查當年五皇子妃的生產記錄上涉及的人員,才發現,琅嫿郡主出生之後不到一月,當時當差的四個接生婆子就死了一個,當時沒有人注意,也不顯眼,不過,一年之內,四個都死了。”
皇家血脈的生卒都不是小事,自然是前呼後擁,跟前不少人伺候,想要換掉孩子,當然不是件容易的事兒,尤其是這還是皇五子的遺腹子。
必然要有極大的權勢
才能做得到的,這一刻,荀敏正懷疑的正是當今聖上!當年皇五子已經是嫡子,而當今聖上既嫡又長,不僅比別的皇子更早領差事,有更大的權勢,更多的人手物力,也是最有希望繼承大統的皇子。
荀二老爺皺皺眉頭,他也同樣想到了這一點。
正在這個時候,門簾一響,荀敏華邁步走了進來,他進荀二老爺的書房,向來是有特權不需通報的,這一點,連荀二老爺的幾個親兒子都不行,可見偏愛。
此時他一進門,躬身行禮,姿態十分瀟灑,荀二老爺便笑道:“華兒來了。”
“我昨兒見帝都風華,心有所感,做了一首詩,自覺頗有突破,便想着來請叔父點評指正!”荀敏華笑道。
這也是他得荀二老爺歡心的緣故,荀二老爺雖爲武官,卻向來自詡風雅,最愛這一套,偏幾個兒子都不諳此道,反是這個侄兒與他頗爲投契,自然就更偏疼他些,此時聽了這話,荀二老爺便笑道:“好好好,你既得意,定然是好的,你且先坐坐,回頭再說。”
說這話的時候,荀敏正其實已經輕輕的退了兩步,一言不發。
荀二老爺這纔回頭對荀敏正道:“此事不是小事,你既有疑心,就交給你查一查,別的也罷了,務必小心謹慎,不要驚動人才好,寧願慢慢來,橫豎也不急在一時。”
雖然偏愛侄兒,但荀二老爺還是知道荀敏正心思靈透,見事明白,絕不會胡亂猜測,若是荀敏靜說的,他早就把他打出去了,只是荀敏正說的,就不由的他不重視了。
荀敏正垂首應了。
荀敏華好奇的道:“什麼事?要我幫手嗎?”
“只是調查罷了。”荀二老爺向來把荀敏華當親兒子,並不避諱,也就說了出來,荀敏華一聽,陡然一驚:“若是真的,那……五爺豈不是還該有個兒子?此事非同小可,大有可爲啊。”
荀二老爺還沒說話,荀敏正卻微不可見的皺了皺眉。
有可爲,有什麼可爲?荀敏正雖不說話,心中卻是雪亮。
荀家有位太后娘娘,自然有不少人心思活動,想要有所作爲,尤其是當年,還是皇后娘娘的時候,跟前還有位皇五子,又英武可爲,那個時候,荀家的喧囂,荀敏正雖然還年幼,卻也看在眼裡,略微知道一點,後來皇五子被害,這些人才不得不悻悻放棄罷了。
這會兒爆出這樣一個消息……荀敏正默然,他知道父親偏愛堂兄,卻沒想到父親竟然直言不諱就把這消息說了出來,早知道,此事還是自己調查纔好……
如今聖上登基不過三年,根基算不得牢固,有些人有想頭那是必然的,可就算此事屬實,一位從來沒有做過太子的皇子的兒子,又怎麼能和當今爭奪?太后娘娘雖然位尊,卻也只是後宮婦人,想要廢掉當今,另立新帝,談何容易?
不過荀敏正雖然這樣想,可荀敏華卻想的完全不一樣,待荀敏正退出之後,他也不講詩詞了,有些興奮的道:“叔父,若是此事屬實
,尋回了五爺的遺孤,那可是名正言順的皇子嫡孫,這身份可是尊貴無比的呀!且內又有太后娘娘在宮裡,外有咱們家,兵權在握,此事大有所爲!”
荀二老爺何等人物,當然明白荀敏華興奮的是什麼,對於這樣的野心,荀二老爺是相當讚賞的,這纔是年輕人該有的勁頭,敏正雖說好,可卻太淡泊了些,真是可惜了的。
不得不說,一個人若是偏愛某人,自然是看他做任何事都是好的,都是情有可原的。
不過荀二老爺也只是笑了笑:“此事尚早,不過一點蛛絲馬跡,尚無定論。待敏正查了之後再說罷。”
見叔父這樣吩咐,荀敏華便是心中再火熱幾分,也不好再說了,可是心中卻自有盤算。
荀敏正的那樣子,十分不以爲然,難保盡力,他有做一方封疆大吏的父親,又有做高官的舅家,前途光明無憂,不見得稀罕那擁立之功。可自己卻不同,自己一家,孤兒寡母,母親是繼室,舅家也差的遠些,如今不過是仗着叔父喜愛,纔有今日,可這如何靠得住呢,到底不是親父,實在是不一樣的。
可若是此事能成……荀敏華心中一片火熱,他可也是正正經經的荀家嫡出,還是長房長孫呢!
荀敏華的臉上陡然浮起一抹砣紅。
從叔父的書房,雖然已是晚間,涼風習習,他還是覺得渾身燥熱,今日關於琅嫿郡主的細節已經打聽的清楚了,荀敏華心中也有了計劃。
第二日一早,原是周玉堂沐休,起的比平日略晚些,剛擦了臉,就聽到陳冰的底下人來稟報:“荀府來了人去請韓姑娘,說是昨兒大奶奶用了韓姑娘開的藥,覺着有點兒頭暈,請韓姑娘再去看看。”
周玉堂點點頭:“知道了,看着就是。”
“是。”那人答應着退了下去,唐寶雲纔在一邊道:“這是真頭暈還是假頭暈呢?”
周玉堂不以爲意的笑了笑:“待韓姑娘去了再說罷了,這會兒也不必亂猜。”
那一種從容淡定,如清風拂面的樣子,還真是舉重若輕!
兩人一起去郭太夫人跟前請安,那邊剛好擺上早飯來,周玉堂笑道:“我們就不用了,今日要去王府給岳父岳母請安,只怕去遲了不恭敬。”
唐寶雲眨眨眼,她怎麼不知道自己要回王府去呢?
不過她當然也很識趣的不說話,只是笑着讓周玉堂做主。
郭太夫人聽了就笑道:“很是,堂哥兒平日裡忙,也少去那邊兒,叫人看着,只怕不恭敬,很該常去的。”
陸夫人就吩咐人拿了兩盒三七並燕窩來,交給唐寶雲的丫鬟:“這兩樣帶給王爺和王妃,就說是咱們家的意思。”
這是把郭太夫人的臉一併做了,郭太夫人心中熨帖,又笑道:“我前兒也得了家下小子孝敬的人蔘,我拿給你,一併替我帶去。”
咦?唐寶雲有點詫異,這是說的郭太夫人的孃家侄孫嗎?居然孝敬太夫人人蔘了,這是什麼情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