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錦華是清晨的時候出門,本來是接了趙家小姐和錢家小姐聯名發的帖子去赴宴的,兩位小姐請夏錦華去錢家酒樓吃酒,算是入宮之前的道別。
這種場合,司空絕這個男人去肯定是不合適的,夏錦華費了好大的勁兒還把那死死黏在自己身上的司空絕給扣了下來,放回了房間裡面,一路逃出了將軍府,坐了馬車絕塵而去。
留下司空絕眼巴巴地等着她回家來。
沒有夏錦華的將軍府,對於司空絕來說就是一個宅子,有她的將軍府,纔是一個家。
中午,吃着廚房送來的飯菜,司空絕挑剔極了,這個太燙,那個太涼,這個太鹹,那個太甜,就不吃,非把夏錦華早上吃剩沒捨得扔的剩飯給端出來熱了吃。
他在家中坐等夏錦華回來,沒事就在大門口守着摳門。
衆人都在私底下偷偷地議論着——等待夫人歸來的將軍,活像個等媽回來沒斷奶的娃!
奶娃等了一天,還是不見媽回來。
司空絕默默地估摸着夏錦華去錢家酒樓所需要的時間,和錢家小姐趙家小姐說話需要多少時間,吃飯需要多少時間,回家需要多少時間,一頓算下來,夏錦華該是未時就回來的。
但申時她還是不見人影,司空絕一個人在那兒坐着,唸叨着。
沒夫人在身邊的將軍,吃飯不香,睡覺不爽,走路都不像以前一樣帶風兒了,南極便不禁想起了在那村中,兩人成婚的前一日,司空絕便是這麼個情況。
聽着司空絕一遍又一遍地念叨着,將夏錦華出門的時間,甚至是每一步行動都爲僕先知地算計好了,南極不禁插嘴了:“爺,女人家見面就是麻煩,以前我見着的那些小姐,出門赴個會,也要一整天的時間,甚至幾天都不回來呢!”
“這麼長時間,她們都幹什麼去了。”
南極聳聳肩:“還能幹什麼,吃吃喝喝,逛逛耍耍,說些女兒家的話,一天的時間就過去了。”
夏錦華不知道是在哪個地方正風流快活,司空絕這廂度日如年。
司空絕一遍又一遍地規劃着夏錦華的行程,一會兒又朝那門口道:“該回來了!”
但夏錦華就是不回來,司空絕還想着去錢家酒樓裡頭接她,但想着若是去了,破壞了她們的姐妹歡送會,惹她不快,反而是不美。
眼看着時間不早了,司空絕覺得是時候去接夏錦華了,才駕車去了,他身上的傷勢還不曾完全好,夏錦華規定了,不許飲酒,不許騎馬,不許做任何劇烈運動,他都一一地遵循了。
等馬車到錢家酒樓,司空絕便一個飛身下車,興沖沖地衝進去,找遍酒樓也沒找到夏錦華,又尋了錢詔藺,錢詔藺卻道,她已經走了半個時辰了。
難不成是回家去了?
司空絕忙折回了馬車,往將軍府趕去,回家之後,門房那裡也說沒見夫人回府,夏錦華的那輛刻着貓爪子的馬車也沒回來。
司空絕頓感不妙,彷彿世界末日,心慌意亂,也不顧那所謂的禁令了,他打馬而去,牽着狼,逐着鷹,派出了府上幾百人,分頭出去找夏錦華。
找遍了整個京城,都不曾找見夏錦華。
錢家酒樓,錢家,趙家,夏府二老爺那裡,甚至是皇宮都去問了,就是沒有夏錦華的影子。
她去哪兒了?
司空絕這才知曉,今日自己一直惴惴不安的情緒,原來是一種預感!
三狗子指路,一直尋着那馬車的味道找着,但卻找回了將軍府。
看見停車場裡面停了夏錦華的貓爪馬車,司空絕喜出望外,似乎世界瞬間便陽光燦爛。
但沒想到,門房面色難看的領着一個老頭過來。
“將軍,夫人沒回來,是這位老大爺將馬車駕了回來,冬奴秋奴葫蘆娃等人都沒事,只是被人迷暈了,放在了馬車上一併送回來了,屬下已經問過了,他又聾又啞,是有人付了錢,讓他趕着馬車回來的。”
門房遞了一封信過來,司空絕看了一眼那笑得憨厚的老頭,面色陰鶩不已。
那信上沒幾字——要見人,三更天,獨身來城外土地廟。
便就是這幾字。
不爲財,只爲人!
原來他們的目的是司空絕!
司空絕面色陰沉不已,將那一封信撕了個粉碎。
夏錦華一直在黑暗之中。
白日的時間,她才從錢家酒樓駕着馬車出來,本想趕時間回府去,就怕家裡那個特大號奶娃少了自己這個媽茶飯不思,便走了捷徑,入了小巷子裡面。
沒想到啊,竟然有人敢在大白天的打劫將軍夫人的座駕!
夏錦華正想輪拳頭教訓人,沒想到對方一下子便跳出來幾十個彪形大漢,個個兇惡不已。
對付十個八個的,她還能蹦躂一會兒,但那是幾十個,就算是從業數十年的特警,也能沒那個牛叉的能力能夠殺出重圍。
而且,若是動起手來,自己這方又帶了丫鬟,又帶了車伕,打起來太吃虧了。
司空絕一走,京城的治安竟然已經成了這般模樣了。
明顯對方是有備而來,目標就是她一人,夏錦華選擇了束手就擒,條件是放走其他人。
綁匪一點不囉嗦,綁了夏錦華便走了,其他的人迷暈了了事,一會兒時間,撤了個乾乾淨淨。
夏錦華斷定,這批人,不是一般綁匪。
她被綁了手腳,蒙了頭巾,被一批黑衣人帶出了城。
那綁匪的馬車七彎八拐,出了城門,到了京郊之中。
路上,夏錦華將綁匪的可能身份大致列了一個表。
第一,土匪!爲錢財而來,相信很快就會寫出條子,去將軍府找司空絕那錢來贖人了。
第二,狗皇帝!洞房夜行兇不成,懷恨在心,蓄謀已久,將自己擄來,行各種少兒不宜的不軌之事。
第三,唐教!自己端了唐教的一個基地,唐教之人肯定是懷恨在心,肯定會報復。
第四,路人甲。
路人甲的範圍就大了,夏錦華覺得自己的敵人不多,但是得罪的人也不少……
今兒個真是日了狗了!真特麼倒黴!
且看敵人下一步的行動!
她在馬車之中默默數着馬蹄聲,來斷定此時離京城的距離。
她被帶到了城郊的一處山莊之中,此地隱蔽不已,最是適合幹這種違法亂紀的綁架活動。
頭上的矇頭巾一直沒有被取走,她被人提拉着,入了山莊,走了幾道門,入了房間,便順着臺階往下走,一會兒時間便到了一處陰冷的地方。
溫度降了好幾度,四周都是腐臭的氣味,還有老鼠踩着枯草的聲音,大概是個地牢之類的地方。
她不動聲色,但是耳朵卻豎着,聞着,聽着,感覺着,雖然眼睛看不見,但她似乎渾身都是眼睛,感知着周圍的一切,不放過一切可以讓自己逃脫的細節。
她被放在了地牢之中,只聽見一聲鐵門撞擊的刺耳聲,之後便就是鐵索‘嘩啦’的聲音,她已經被人關進了地牢裡。
一波腳步聲遠去,一波腳步聲卻在附近徘徊。
無人與她說話,因爲他們的目標不是她,而另有其人,那其人,鐵定是司空絕。
夏錦華在那牢裡,手被捆着,一陣艱難的翻滾,用地上的枯草將頭上的矇頭巾給蹭掉了,見天窗開得很高,投下一道光亮來,這地牢很小,只有兩三見隔開的牢房,用了粗壯的鐵欄隔開,撼動不得。
關夏錦華的牢房用了鐵索鎖住,還繞了好幾道,沒有鑰匙完全掙脫不得。
她起身,揹着手,在那小小的牢房之中轉悠着,等眼睛適應了光亮之後,她纔看清了牢房裡面的情形,見一個黑衣人正在牢房附近轉悠,冷冷地盯着夏錦華。
而另外一間牢房之中,竟然也關了一個人,如夏錦華這般,被繩索捆着,不言不語,低着頭。
這牢房修在地下,只有一道階梯進出,只有一個黑衣人看守,但那外面肯定有更多的人看守着。
夏錦華盯着那黑衣人,那黑衣人也盯着她,雙眼之中帶着陰鶩和戒備。
夏錦華又看看那隔壁的獄友,見那獄友也擡起了頭來正看着她。
兩人對視片刻,不曾說話,不曾有任何眼神流露,那人又低垂下了頭去。
“這位老兄,你犯了什麼事兒才被抓來的?”夏錦華倒是主動與他說話了。
那人回答簡單有力:“不知。”
“那兄臺你貴姓?”夏錦華笑吟吟地問着,一點都不怕生。
那人閉目養神,低沉道:“免貴姓史。”
“哦,原來是屎兄!”夏錦華眉開眼笑地道:“世上綁匪千千萬,咱們能被同一波綁匪綁了,還能住在相鄰的牢房裡頭,也算是緣分,小婦人姓夏,夫家姓閻。”
‘屎兄’擡起頭,未曾有半點詫異和驚訝:“閻乃國姓,果然如此!”
看來這人也是知曉內情的,看來那綁匪確定是唐教無疑!而這位屎兄,也定然身份特殊。
“對對對,當今皇上的那個閻,夫君是鎮南王府的,小婦人孃家的母親是個郡主,父親大小是個侯爺,外祖母是公主,在這蒼洱國也算是顯赫,乃是響噹噹的皇親國戚,家財萬貫,有錢得很!”
那人詫異地一擡頭,見夏錦華正得意洋洋地炫耀着自家的財富。
今日夏錦華是要赴宴,自然是要打扮一番,穿金戴銀的,不掉將軍府的身價,十足一個京城貴婦。
但是被抓了,還敢在牢裡炫富的,只有她一個!
“夫家府上着實有錢,家奴無數房產十幾處,田產那更是數都數不清,皇上對夫君十分器重,與小婦人來往的都是些京城頂級名媛,像我這等身份的人,京城之中也沒多少了,唉,也活該是被盯上。”
屎兄不語,夏錦華卻越說越起勁兒了。
“屎兄,你是京城何方人士?家室如何?月薪幾何?尊父官居幾品?在朝中是和官職?”
“我夫君在兵部供職,若是以後有機會,定介紹夫君與屎兄認識認識!”
屎兄懶得回答,閉目養神,那看守他們的黑衣人實在是看不慣夏錦華這不知死活的炫富行爲,一腳踢在那牢門之上。發出冰冷的撞擊聲,嚇得夏錦華打顫。
“閉嘴!”
夏錦華噤聲,默默地坐回了臭烘烘的枯草堆之中,但安靜了一會兒,便取笑那守地牢的黑衣人:“小哥你這麼兇作甚,你們劫我來不就是爲了錢嗎?我府上家財萬貫,前些日子皇上才賞賜了一批金銀下來,我身爲郡主,上了皇家玉牒,每個月的俸祿都比某些正經的公主還多,家中金銀無數,你們且將我照料好了,只管寫信給夫君,你們想要多少錢,夫君都是有的。”
“錢財對我府上來說,不過就是浮雲,去得再多,掙回來也不過只是幾日的事情,不用這般緊張,咱們好好說話!”
“你們說吧,想要多少錢,我給你們雙倍的,放心,儘管開口就是了,我知道你們綁架一個人也是不容易的,有這麼多兄弟要等着分贓,我將軍府上家財萬貫,夫君疼我如命,不會少你們錢財的,只要你們將我伺候好了便是!”
那黑衣人不理會她了,挎着劍,來回巡邏着,緊盯着那牢中的兩個人。
夏錦華誇誇其談,炫耀了半天,無人理她,自覺無趣,便找了個地方,往那地上一趟,就睡着了。
黑衣人都輪換了幾波了,天色也開始昏黑了,夏錦華才幽幽地醒來,醒來的時候,這牢房之中已經上了燈火,一點微微的燭火搖搖欲墜,將這牢房勉強照亮而已。
那屎兄依舊是低沉着頭,不言不語,夏錦華卻不得了,起身,走向了牢房門,吆喝着:“都什麼時辰了,怎麼還不開飯!開飯了!本夫人今晚要燕窩漱口,正餐要鮑魚、蝦仁、上等野豬五花肉,飯後甜點要錢家酒樓的那種秘製五香杏仁酥!”
無人應答她的話,那黑衣人甚至看了不看她一眼,夏錦華來勁兒了,踹着那鐵欄杆,跋扈了得:“竟敢如此怠慢本夫人,你們知道本夫人是誰嗎?你們知道本夫人的夫君是誰嗎?你們知道我爹是誰嗎?你們知道我舅舅是誰嗎?我舅舅可是當今皇上,寵我了得,信不信我馬上讓你們全部掉腦袋!”
還是無人鳥她。
她用腳踹着那鐵牢門,揣得都下了灰了,使喚那巡邏的小兵:“你給我過來,沒聽見本夫人的話嗎!我可是皇家賜封一品郡主,上了皇家玉牒正兒八經的郡主,我娘也是郡主,我爹是侯爺,我外祖母是當今皇上的親姑姑,我夫君更是戰功顯赫盛名在外的當朝將軍,皇上是我的親舅舅,未來娘娘是我的小姐妹,你們這些賤奴,竟然敢不聽本郡主的使喚!”
那小兵終於是聽得冒火了,提着憤怒的腳步衝來,拿了鑰匙開牢門,開鎖之後,還要扯幾道鐵鏈,才能將牢門給打開,扯鐵鏈的聲音有些大,那外頭立馬就有人警覺,階梯之上的牢門一開,涌進來七八個人,領頭的黑黑衣人忙問道:“怎麼回事?”
那守牢房的黑衣人已經開了鎖了,冷冷道:“沒事,我教訓教訓這嘴賤的臭娘們!”
那七八個人才出去了,牢門又一下子關上了。
那人開了老房門,進來就揚手朝夏錦華一巴掌扇去,“臭娘們,我叫你嘴硬!”
夏錦華被一巴掌扇了,倒在地上哭爹喊娘,手還被綁着,只能大聲地罵着:“你個賤奴,我是一品郡主,還是命婦,我夫君是厲害無比的將軍,他來了肯定饒不了你們,到時候,我定要把你們這羣賤奴全部殺了喂狼!”
那人接連給了她幾巴掌,低沉不語,手下不停。
看着夏錦華捱打,那隔壁的屎兄低聲一笑:“活該!”
誰料,他那嘲諷的話一落,那被捆的夏錦華忽然一躍而起,如靈猴般的翻上了那黑衣人的身,被縛住的雙手不知何時已經掙脫,落在了黑衣人的脖子上,只聽見‘咔’一聲,她一招致命,生生地扭斷了那人的脖子。
那黑衣人甚至都來不及呼救,便已經倒下了,夏錦華‘啪啪’給了黑衣人兩巴掌,扇得異常響亮,同時口中哭天搶地:“畜生,不要,你若再不住手,本夫人便咬舌自盡了!”
但是手下卻利落十分,迅速地脫了自己的外衣,又將那黑衣人的外衣給剝了下來往自己身上套,才一會兒的時間,衣服已經對換完畢。
她嘴裡面卻喊得歡快,外間的人只聽見裡頭傳來女子淒厲的呼救和辱罵聲。
“救命啊——”
“不要!登徒子!”
“我是將軍夫人,你不要這麼對我!我一定讓我夫君將你千刀萬剮!不許脫我的衣裳!”
每罵一句,她就抽空朝那黑衣人的臉上甩一巴掌下去,甩得異常響亮,最後她口中的呼救和辱罵都變成了無助的哭喊,最後變成了嗚咽,再最後呼救辱罵和哭喊都沒了,只聽見一陣接一陣,強而有力的‘啪啪啪’。
活脫脫一幕少兒不宜,很黃很暴力的監牢性暴力事件!
外間的人也自然是這麼認爲的,也無人來阻止。
到了換防的時候,門開了,換防的人進來,正看見那燈火黃昏之中,隱約看見‘黑衣人’正伏在‘夏錦華’身上幹着齷齪事情,聽見開牢門的聲響,他發出*的低吟,似乎是上了天了,半晌,才滿意地提了褲子,栓了腰帶,鳴金收兵,將一件衣裳往那地上已經不省人事的‘夏錦華’身上一裹,提了自己的劍,將牢房門給關上,淡定地饒了幾道鐵索,將鎖給上了,將鑰匙放在桌上,給換防之人留下,便腳步輕快大搖大擺地出去了。
‘夏錦華’躺在那牢房一角,不知死活,不見動靜。
換防而來的黑衣人完全都不曾察覺出異常,將那鑰匙收了,繼續巡邏值崗。
卻不見那隔壁牢房之中的屎兄和他的小夥伴都驚呆了!
方纔分明就是夏錦華將那黑衣人給一爪掐死,一手營造出了自己被強暴的假象來,所有的聲音都學得惟妙惟肖,竟然騙過外間之人!
就這麼,她大搖大擺地出去了!
屎兄低着頭,心中簡直千萬頭草泥馬在奔騰!
世上竟有如此臭不要臉的女人!
留下他看着那昏黑的牢房,欲哭無淚,欲語還休,鬱鬱寡歡,欲逃之而不得方
但屎兄還算厚道,沒戳穿她。
夏錦華穿着黑衣人的衣裳帶了面罩,鎮定自若地處了那地牢,到了外間,見天色已晚,她帶着頭罩,身材也像極了男人,也無人認出她來,見那外間之人都是黑衣黑褲黑頭套的打扮,相互之間還在低聲說話,似乎是大戰前夕,氣氛有些緊張。
她聽見了關鍵字眼。
三更天、土地廟、殺、閻絕!
這些人的目的果然就是司空絕!
她尋着自己方纔聞到的味道前進,朝着有桂花香氣的地方去了。
那地方是自己的進地牢之前,聞到的最後一點特殊味道。
那味道之前還在一個門檻上絆了一下,桂花旁邊定然有個門,通往山莊外面。
她循着花香,淡然而行,很快便尋到了第一道門,有黑衣人把守,旁邊便是桂花,正含苞待放。
守門之人攔住了她,不曾開口,而是手語交流。
果然是唐教之人!
方纔那地牢上方之人應該都是唐教的小頭目,小頭目纔會用人話交流,低等的都是用手語交流。
夏錦華淡定比劃手語——剛剛睡了地牢裡的小娘們,肚子餓了,去廚房找點吃的。
守門之人放行了,還不忘地叮囑道:別誤了去土地廟的時辰!
出了第一道門,夏錦華回憶着自己進來時候的情形,走了多少步子,她都記得清清楚楚,總共磕了四道門檻,進山莊之後就是四個門了,每磕一道門檻,她都要聞聞周圍是否有特殊香氣。
一道門是桂花香,已經到了,一道門旁邊有流水之聲,該是個水榭。
一會兒便尋到了水榭,又被盤問了一遭,她還是方纔的說辭。
倒數第二道門有惡臭,應該靠近茅房。
出了茅房那道門,朝左一直走,就是入門的第一道門。
踢到那門檻的時候,旁邊有柴火的味道,另外還伴着食物的香味。
肯定是廚房。
夏錦華順利入了廚房,在廚房之中尋摸了一會兒。
這廚房是修在宅子的外圍的,若是廚房有門出去,便就直通宅子外面。
廚房的修建也是有講究的,一定要修建一個出水口,及時將污水排走,不然臭水淤積,廚房都薰臭了,做出來的食物定有異味。
大戶人家越是講究,看這宅子,也肯定是大戶人家的編制,定然有一個非同尋常的下水道出口。
很快,夏錦華便尋到了那下水道出口,雖然很髒,但足足能夠出去一人。
這古代,又是深山,對於髒水的處理不如現代那般的嚴謹,一般都是流出去便算了,自然能很快消化,出水口離宅子越遠越好。
但古代的製造力有限,不會如現代那般,一個下水管道能修個十里八里的,出口就在附近。
夏錦華聞着那臭烘烘的污水道,一咬牙,鑽了!
嬌小的身軀幾乎是一滑便進去了。
就在她鑽下水道的時候,那山莊之中的唐教之人也開始整隊出發了。
此時纔是二更天,看來他們是要去伏擊司空絕。
到了牢裡面,‘夏錦華’還在沉睡着,屎兄看見黑衣人將昏迷的‘夏錦華’給擡出去,竟然沒人發現那人已經被調換了!
因爲那黑衣人的臉被夏錦華用了地上的灰給摸了一道,又是晚上,暫時看不出來。
二來,那黑衣人身材本來便不是很高大,屬於短小精悍的那種,而且還很柔軟,很可能跟他所學的功夫有關,夏錦華的身材在女人之中絕對算是高挑的,跟那黑衣人很像。
黑衣人被夏錦華用了衣裳隨便地一裹,還臉花如貓,最妙的是古人都蓄髮,那黑衣人一頭如水長髮,比夏錦華的還水潤!披頭散髮蓋了臉,還真是無法辨認。
黑衣人將那假冒的夏錦華給擡走了,那屎兄才長嘆了一聲。
那女人心思竟然縝密如此,看來她那個時候裝睡是假,而是在心中默默計算他們換防的時間。
而且,也在暗中等待和自己身材相近的人下手!
只是不知道,她到底逃沒逃出去!
夏錦華還真是逃出去了,在那下水道里面滑了一會兒,便從一從灌木裡面鑽了出來。
渾身髒兮兮,臭烘烘,就跟個小耗子似的,她摸了摸臉,那味道,真叫一個酸爽,還能聞出他們晚飯吃的什麼東西。
回頭看那不遠處山莊之中燈火通明,不斷有黑衣人從山莊之中出發,她藏在大樹後面,看見昏迷的‘夏錦華’被扔上了一匹馬上,由一個黑衣人帶走了。
這批黑衣人肯定是要去山神廟。
她看了看周圍的地形,慶幸,她曾經帶着夜軍來這附近拉練過,對這裡還算是熟悉。
她在山間一陣奔跑,尋着隱秘小路,如同一個暗夜精靈般的一路奔逃,很快便找到了曾經到過的路,更是一路飛奔。
等她抄近路到山神廟附近的時候,見那裡似乎還沒人,或許有人已經在暗中埋伏着了,只是未曾出頭。
她沒有半刻停留,往京城來山神廟的方向又是一路飛奔。
另一邊,司空絕正騎馬而來,銀色面具映照着冷清的餘光,顯出了幾分肅殺之意。
那灑滿月光的大道還真是似乎只有他一人,單身赴死,只爲心頭之人。
但司空絕知道,對方的目的是自己,他就算是單身一人來了,也救不出夏錦華!
但他還是必須來!
此刻他面上鎮定無比,似乎是不爲所動,但內心,早已經是焦慮無比,一個冷靜的司空絕在默默地規劃着一切,一個焦躁的司空絕正擔心着夏錦華的安危。
此刻,夏錦華在黑衣人的手中,想必吃苦不少。
她吃晚飯了嗎?捱打了嗎?餓肚子了嗎?
司空絕咬咬牙,那握着繮繩的掌發出一陣陣低沉的緊握聲。
若是夏錦華有個三長兩短,他這輩子,便和那唐教耗上了!
但他卻似乎有另外一個想法——夏錦華一定沒事!
她這麼聰明,肯定有自保的辦法!
那大道旁邊的山林之中,其實早已經埋伏了唐教的耳目,此時看見司空絕一人前來,已經馬上有人前去彙報了。
他們自然是不放心的,司空絕前來,肯定還有其他的勢力。
果然,在司空絕身後不遠處,跟着一大隊人馬!
他果然不可能一個人孤身前來!
唐教大頭目冷冷一笑,已經派人前去切斷了司空絕和那後面大隊人馬的聯繫。
他們今晚的目標就是他,司空絕!
土地廟附近已經埋伏完畢,大道的周圍也早已經埋伏好了人,司空絕帶來的人馬也在監視之中,隨時伏擊,打他們個措手不及,司空絕似乎是插翅難逃!
現在只等司空絕走入他們的伏擊圈!
山間的夜色十分安靜,但也不是絕對的安靜,草叢之中到處都是蛐蛐的聲音,還有夜鶯在低吟淺唱,爲這夜色增添了幾分優雅。
司空絕聽着那夜鶯,心頭的焦慮似乎也去了不少。
走過一個彎道,看見前方黑暗的林中,一個人影一閃而過,馬上的司空絕大駭,忙勒住了馬。
那人影也消失在了山林黑暗之中。
他知道這大道之上到處都是眼線,他已經落入了敵人的注視之中,只等自己走到山神廟,便結果了自己。
他不動聲色,下了馬,栓了繩,走到路邊,解了腰帶,似乎是要小解。
但似乎是一陣風吹來,風吹屁屁涼,他忙往那林中走了一段,還傳來一陣陣噓聲。
暗中的耳目不覺有異。
但卻不知道,在那林中黑暗之處,司空絕已經緊緊地摟住了一個人影。
那人影一身溼漉漉臭烘烘,但他依舊是毫不嫌棄,還是緊摟懷中。
“錦華——”司空絕一聲喚,帶着無盡的擔憂和歡喜。
“我沒事,看來你的計劃要變變了。”夏錦華也低聲道,有見面之後的喜悅,但更多的是身處險境的沉着。
那人影自然就是夏錦華了,她都跟着司空絕的馬走了一會兒了,就等這個彎道蹦出來與他相見。
司空絕脫了褲子,還真是在尿尿,夜風吹得樹葉沙沙響,將他們的耳語消弭在其中。
一會兒時間,司空絕出來,提了褲子,栓了腰帶,解了繮繩上了馬,繼續前行,保持着勻速前進。
山中夜鶯依舊在鳴叫着,‘撲哧撲哧’到處亂飛亂叫,驚擾了這夜色……
月亮,依舊是如水般的撒下來。
司空絕腳步放慢了,宛若是閒庭漫步般地走向了山神廟的方向。
一直到三更天都過了還是不到,唐教之人知曉他是有備而來,在此拖延時間,其實是想那後面的隊伍趕上。
卻不知道,那後面的隊伍,與他已經切斷了聯繫,正被唐教之人往別的地方引去。
今夜,他註定孤立無援!
但是唐教之人遲遲沒有動手。
在那熊出沒之中,此人吃了大虧,險些喪命,只是因爲他不識地形,但現在不同了,這裡不是熊出沒,不能低估了此人。
定要等他到了包圍圈之中,纔敢下手,但他就是遲遲不入那包圍圈,一會兒走錯了路,走到了一半又折回來,一會兒又停下吃點東西,一會兒馬兒又餓了罷工不幹活,磨到四更天,還沒磨到山神廟,但是已經入了唐教的包圍圈之中了。
唐教首領眼見着司空絕依舊是毫無知覺,立馬下令格殺!
無數的箭矢悄無聲息地從密林之中射了出來,全是射向了司空絕。
幾道暗箭,是傷不了司空絕的,但見他翻身下馬,抽出腰間寶劍來,眼疾手快,抵擋着飛來的暗箭,腳下生風,身形快如虛影,躲避着暗鋒來襲。
很快便尋到了一處石頭,將自己隱藏其中,暗箭也來不了了。
唐教發起了衝鋒,上百個黑衣人從密林之中衝了出來,殺向司空絕,瞬間便將他包圍住,一頓不分青紅皁白的砍殺。
司空絕神功蓋世,竟然無人能傷他分毫!
相戰片刻,司空絕竟然有殺出重圍的跡象!
但見他手中之間流利翻轉,便有人頭落地,殺得鮮血四起,一個照面,一招斃命,從無累贅,一會兒腳下就是成堆的屍身。
唐教大頭領也不慌忙,他的人多得是,而此地司空絕只有一人,再過半刻鐘,他力竭之時,便是身死之時,身後‘呼呼’風響,是接連不斷的刺客從後面補來。
唐教教衆數百,但司空絕只有一人,他不是神,遲早力竭而死!
拿了司空絕,下一步就是鎮南王和世子!
身後接連不斷的風響,唐教統領成竹在胸,但卻敏銳聞見一股臭味,一陣臭風撲來,迅速將他包裹了。
一個手刀落下,唐教統領被劈昏了。
“你個老王八蛋!”身後一個人影撲上來,將面上那臭烘烘的面罩扯下來,往那統領的嘴巴里塞去。
那人擡起臉來,正是夏錦華,明亮的雙眸緊盯着場中的情形,見那場中,一個人影在萬千黑影人的包圍之下,如同一個永不退敗的戰神,拼命格殺。
那雙眸之中點上了無比的擔憂。
那源源不斷地黑衣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斷了,但是那場中的黑衣人不知曉,面向着司空絕,只等前面的人倒下了,自己撲上去。
但卻不知道,自己背後,無聲無息的攀來源源不斷的綠。
中央的司空絕着戎裝,披掛齊整,在月色之下,就像是遠古戰場之上走來的戰神,散發着盈盈的光彩。
此刻,戰神正被無盡的黑暗所包圍,黑暗不斷地侵蝕着戰神,似乎是想將他碾碎。
但那黑暗不知道,在那黑暗的包圍圈外頭,另外一個綠色的包圍圈正在逐步蠶食着黑暗。
無數的黑衣人背後中刀倒下了。
等他們發現的時候,已經完了,綠衣人已經將他們重重包圍,原來,逃不掉的是他們!
那正是夜軍。
司空絕怎麼可能獨身前來?
他的確是帶了一批護龍隊來,但只是擺設,爲的只是引開唐教的注意力,真正的力量夜軍已經隨着他悄悄地來了。
京城到山神廟的大道周圍都是樹林,夜色之下,最適合藏人,夜軍便潛藏在那樹林之中,與司空絕一道行軍,用夜鶯的鳴叫溝通彼此。
司空絕的計劃簡單粗暴,他知曉唐教肯定會在林中設伏,派出夜軍,潛入林中,伺機而動。
而他假意與唐教談條件,等見到夏錦華,將夏錦華到手了,夜軍就出手!定要救回夏錦華!就算是賠上自己的命!
但沒想到,半道上,夏錦華便蹦了出來,與他打了個照面,趁着他尿尿的時間,商議了一番,將計劃給變動了一下。
夜軍依舊是在暗中設伏,慢慢地殺光唐教在山中的設伏之人,司空絕則是拖延時間,讓夜軍得手。
夜軍本來就是個中好手,特別跟着夏錦華入了山幾日,對山地戰和夜戰也順手了,無聲無息地,如同一把尖刀,悄無聲息地亮在了夜軍之人的後心,隨時準備要他們的命。
不少唐教殺手都是背後中刀而死。
正所謂,螳螂捕蠶,黃雀在後!
等司空絕磨蹭着到了唐教的設伏圈之中,夏錦華已經領着夜軍到位了。
唐教衝向司空絕的時候,夏錦華就在背後使刀子,下黑手,只需要不到半刻鐘的時候,便能夠將司空絕給救出來。
一場混戰下來,唐教死了一地,剩下的見刺殺無望,便紛紛自盡了。
又是咬破了口中的藥丸,成了一堆灰。
夏錦華已經和司空絕匯合了,兩人相見之時,差點不認識對方了。
司空絕一臉的鮮血,還有不少不明物體掛在發冠之上,夏錦華穿了髒兮兮的夜行衣,也是一臉的花花綠綠。
兩夫妻相擁片刻,司空絕低頭,對着夏錦華笑笑,便沒有其他的語言。
那一笑,包含了太多的元素,似乎有慶幸,有擔憂,但更多的是失而復得的驚喜。
方纔夏錦華可是提心吊膽,在那後方狂殺,怕司空絕支撐不住,此時摸摸司空絕上下,擔憂地道:“絕哥,你可有受傷?”
司空絕自豪地一拍胸:“爲夫的傷勢其實早已經好了,給夫人脫了看了好多次,夫人都不信,此番可是相信了?”
夏錦華擔心司空絕傷勢沒有完全好,一直不許他做任何劇烈運動,不管是牀上還是牀下,儘管司空絕脫了幾次,讓夏錦華親眼見了自己的傷勢已經大好了,但夏錦華還是擔心。下了諸多禁令。
此番,夏錦華推推他,責罵道:“臭不要臉!”
司空絕忙將她摟住了:“爲夫都做了這麼久的劇烈運動了,還是生龍活虎,夫人可是相信爲夫的傷勢真的完全好了?”
“相信了!”夏錦華紅了臉,背過身去檢查戰況。
司空絕心裡頭癢癢得很,忙追了上去。
但追了兩步,空氣忽然便是一陣緊迫,一陣尖嘯聲刺破了靜謐的夜空。
居然有第二波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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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黃雀卻不知道,樹下有個拿着彈弓的熊孩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