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錢氏臉色有些沉,兩人都沒有吭聲,靜靜的聽着屋裡的談話。
“你怎麼能這樣,當初不是說好的,一半你自己籌?我總得留上些錢給粉花置辦嫁妝,她兩手空空嫁進朱家,往後的日子可怎麼過?”
“好妹子,你就放心吧,那朱家人不錯,就是你不準備嫁妝他們也會善待粉花的,倒是我,再不還賬,那些人只怕會要了我的命,你也知道那些追債的人日日在找我,你早已是我的人,總不能見死不救。”
馬氏就啜泣起來:“你每日來我這裡躲避,還不如逃得遠些,上隔壁府裡打份零工弄些錢回來。”
那男子頓時惱羞成怒:“馬氏!你這是翻臉不認人,難道你忘了我曾經是怎麼對你們母女的?別以爲我不知道,我早打聽到了,朱家出十兩銀的聘禮呢!你把這錢拿來給我還賬,咱們的好日子可就來了。”
“不成不成……”馬氏連聲拒絕:“這可是粉花的聘禮,我當孃的,姑娘出嫁,怎能不給她準備嫁妝?”
“馬翠花!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怎的,我這些年對你太好了,叫你忘了我的厲害了!”男子突然憤怒地咆哮起來。
外間叮鈴咣啷的傳來一陣碗盤打碎的聲音,緊接着,田粉花的聲音突然在內室中響起,顯然是從外頭急匆匆奔進去的。
“大牛叔,你和娘好好說話,別動怒。”
“粉花,你來得正好,你這就勸勸你娘,把你那些聘禮全都拿出來給叔還賬!”
“大牛叔,這錢不能全給你,我要留些錢置辦被褥嫁妝,朱家給的錢不薄,我不說體體面面的嫁去,也不能太寒酸了,叫朱家怎麼看我?”
“呵呵,我總算知道什麼是婊 子無情,你們母女倆怕是忘了這些年我是怎麼照顧你們的。”男子發了狠,耍起無賴道:“這錢我是拿定了,否則我就宣揚出去,你和你娘都是我樑大牛的掌中物!如今你肚中已有了……”
“你給我住口!”馬氏氣得咬牙切齒:“我已是這般年歲,可粉花今年只有十五、你…你若是把這些宣揚出去,就是逼着她去死!”
“那就快把錢拿來,我如今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反正還不上賬那些人也不會讓我好過,你們母女倆能眼睜睜見着我去死,我還管你們的名聲?晚些時候我上門來拿錢,你最好別耍花樣,否則,我就把這些醜事都泄露出去,讓大家都知道知道,這些年你們母女兩人是如何一起在炕上服侍我,三人共赴雲雨的。”
說完這話,他估計是離去了。房屋中,只留下母女哭泣的聲音。
“好孩子,是娘害了你啊,當初若不是爲了他那幾畝地的糧食,斷然不會讓這殺千刀的樑大牛糟蹋了你的身子……”
“娘,你快別這麼說,咱們孤兒寡母的,又有誰能替咱們做主?他早就對我動了歪念,就是娘阻止了,他也會想辦法得逞的。”
“是娘有眼無珠,早沒看出來他是這麼個禽獸不如的東西,禍害了你啊!”
“娘別這麼說,他早先也是個老實安分的,若不是染上了賭博,後頭也不會變成這樣,這一切娘哪裡能提前料得?”
“話是這麼說,可娘心裡頭仍是日日愧對你,更是擔憂你的將來,如今你肚中有了這麼個孽種,嫁去朱家後,也不知……”
“娘,我不會把這孽種留下來的!”
“孩子!你要做什麼,你可別胡來?若是讓人知曉了……”
“娘放心,誰都不知道,我那日在縣裡僱了個小童去替我買滑胎藥,如今已連服了兩天了,至多再一天就起效……”
“造孽啊,你小小年紀就要遭受如此大罪……”
“若不這麼做,今後指定會露餡兒,朱家的明燦哥哥長得是一表人才,這孩子生下來與他無半分相像之處,保不齊卻像了樑大牛那孽障,我這輩子豈不是全毀了,娘別擔心,我心中有成算,絕不會讓朱家人起疑。”
接下來,母女倆又說了些有的沒的,大致是先要把那王大牛穩住,將錢給他,等他還了這筆賬後,再也沒人追債,往後應該不會再來威脅母女倆。
“若他仍是不知足,再來威脅,娘就想辦法把他藥死在家裡,娘已是這把歲數,不能眼睜睜看着他毀了你。”
“娘……”田粉花哭的傷心,母女倆抱在一塊痛哭流淚。
外間。白錢氏輕輕拽了拽白糖的袖子,白糖這纔回過神,心中五味雜陳,再看向白錢氏,饒是她經歷過人事,此刻面頰也是燒紅如霞,一臉尷尬。
兩人也知道,今日聽到的內容事關重大,若是讓母女倆察覺了,必然要生出大浪來,當下比來時更是小心翼翼,不敢發出任何響動,悄沒聲地離開了樹林。
來到村外,兩人找了片無人的樹林子裡,在草地上坐下,白錢氏這才張口:“糖丫頭,依你看,這事兒咱們該怎麼辦?”
“這封信左右是不能送了。”白糖說:“一來今日這時機太巧,怕她們母女起疑。二來,她家眼下的情況,別說明燦哥是送信,就是送刀子,田粉花也絕不會答應退婚,眼下嫁去朱家,是她們母女倆唯一的出路。”
“不成!這粉花已是殘破之身,還懷了個孽種,雖然朱家是不講理的人,但是朱明燦還是張嬸子的外孫,怎能讓田粉花嫁給明燦禍害了他!”白錢氏凜聲搖頭。
白糖點頭說是:“她母女倆可憐歸可憐,卻也有可恨之處,不去報官解決,反倒要利用朱家,想她若是顧及顏面不願報官,怎不知早早把這王大牛給藥死,若是我,早就動手了!
便是不藥死,想些別的辦法懲治他,也不是一點希望都沒有,反正清白都沒了,母親讓人逼迫至此,還有什麼可怕的?說白了便是她自私,只想着逃避這些爛攤子,快些嫁出去過好日子,目光短淺,可氣可恨!”
“糖丫頭,我想來想去,這件事,你還是別插手了。”白錢氏心事重重,不知想到什麼,面色凝重起來:“我一個婦道人家,聽了這事都臉紅,你可是個未嫁人的姑娘家,撞見這些本就是晦氣,若是再摻和進去,只怕於你的名聲很不利。”
白糖想說什麼,白錢氏又打斷她,沉聲說:“你記住了,你不但不能摻和,還須得將這件事情守口如瓶,不可告訴任何人,只當是今日這些什麼都沒聽到,餘下的事,我去解決就是。”
白糖忍不住問:“大伯母,你打算怎麼辦?”
“這你就別管了。”白錢氏打定主意不要她插手,只說道:“總而言之,這門親事是絕不能讓她兩家成,就是不看和張嬸子這些年的交情,只說明燦這麼好一個好孩子,就不能眼睜睜看着他跳進火坑裡。”
白糖定了定心思,她也是這麼想的。一個人遭受傷害和痛苦,最好的辦法是直面解決,而不是轉嫁給他人。田粉花母女此舉,與騙婚無異,從道德上來說,就是不光彩的!
白錢氏心中有事,便也不耽擱,匆匆地返回青雨村,路上,還再三叮嚀白糖切不可說出去。
回村後,白糖佯作無事,這時白義和白禮已經置辦起了喬遷宴,找了幾位相熟的村民家裡借桌椅,張婆子與巧雲幫忙去縣裡置辦乾果與酒水,蘇鳳祁和幾位村民留在院子裡幫忙,白糖進院子時,大家忙的熱火朝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