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輝祖擺出一副不看鍊鋼廠誓不罷休的架勢,燕王故意沉吟了下,裝出一副很爲難的表情,隨後喟然一嘆說:“既然魏國公堅持,孤王自然沒話說!”
一招手,招呼徐輝祖等人便朝鍊鋼廠走去。
徐輝祖幾乎難以掩飾心中的激動。
這可是馬上要去看點“乾貨”了,能不興奮嗎?
考察團的那些工匠們本來剛纔在裡面看什麼手榴彈生產線就暗暗搖頭,如今一聽要去看鍊鋼廠,都很興奮,他們都或多或少的聽說,燕王的火車的鐵軌就是從鍊鋼廠生產出來的,他們想要看看,究竟是怎麼生產出那麼好的鋼鐵。
一行人進了鍊鋼廠,便開始轉悠起來。
果然進去一看,工匠們正在工程師的指揮下,有條不紊的忙碌着。
徐輝祖心裡一跳,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到了一名工程師跟前,正要說話,卻一眼瞥見那工程師桌子上放着一張圖紙。
徐輝祖雖然隔行如隔山看不懂,但是也知道這東西很重要,於是朝身後的陸慶使了個眼色。
陸慶不但是個能匠,而且還有過目不忘的本領。
徐輝祖之前就交代過陸慶,一旦發現有什麼圖紙之類的東西,他就立刻過來,發揮他過目不忘的本領,快速記在腦子裡,回到驛館裡再重新畫出來。
陸慶會意,快步走了過來。
徐輝祖一看燕王要說話,忙招呼燕王到一旁說話,給陸慶留下充足的空間。
考察活動終於結束,徐輝祖對考察結果很滿意,自己安排的多個能人都偷偷默記了圖紙。
徐輝祖唯恐陸慶等人時間一長把圖紙忘了,一分鐘都不願意與燕王多做耽擱,趕緊張羅着返回驛館。
燕王微笑着也不說破,把他們安排妥當後這才立刻。
許英站在一側,忍不住問:“殿下真的要任由這些人把咱們的手藝偷走?”
燕王笑了笑:“有那麼幾張圖紙又有何用?沒有孤王的工業學院教出來的一流學員,光憑他們閉門造車去領悟,恐怕就那幾張圖紙,就夠他們想上個三年五載的了。”
許英這才明白過來。
原來燕王考慮到要是一點希望都不給朝廷的話,朝廷情急之下,搞不好主戰派就要重新佔據上風,拼着朝廷完蛋的危險也要跟燕王拼一次,到時候燕王也就失去了和平發展的機會了。所以,他才故意給對方漏了點機密,也算是給朝廷留下點趕超的“希望”了。
徐輝祖看着陸慶等人畫出的圖紙,哈哈一笑,很是滿意。
雖然自己暫時掌握不到燕王的所有核心軍工機密,但是有了這些圖紙作爲突破口,朝廷掌控整個天下,到時候想要趕超燕王還是很有希望的。
哪怕不能趕超上燕王,只有縮小與燕王軍工的差距,到時候憑藉着朝廷的體量,燕王也會有所忌憚,不能任性胡爲。
徐輝祖心情大快的情況下,第二天一早便出去閒走散心,順便也體驗體驗北平的風土民情。
他其實心裡對燕王的什麼法庭了、警察了之類的改革還是很感興趣的。所以想借着這次轉悠的機會,看看北平現在的民智究竟開啓到什麼程度,這些老百姓都有了自己的主意,還能服從燕王的管理?
走了一程,卻見一旁的早餐攤上,一個二十來歲的漢子一邊喝着湯,一邊拿着一本《燕京字典》,在翻看着一本書。
徐輝祖見狀不由得暗暗感嘆,這人看樣子顯然不是什麼儒生。
正常儒生,即便是家境貧寒一些,即便是衣服上有些補丁,但是基本都還算乾淨。
當然也不排除個別特異獨行之輩,衣服髒的不像樣的。
但是這人的身上卻佈滿了新鮮的油污,看那油污的架勢,顯然是個小手工從業者。
徐輝祖暗暗感嘆,沒想到燕王治下,一個區區小手工業者竟然都這樣的好學上進。
反觀朝廷治下的地區,絕大多數底層人只能起早貪黑的幹活,才能勉強維持自己的溫飽。少數的想要讀書學習之人,也是抱定科舉考試一朝成名的念想,寒窗苦讀。而那些手工藝者,無不都是從祖輩一代一代傳承下來的,即便偶有突破,也是萬里無一,而且還是長年累月的浸淫無意之間獲得的靈感。
徐輝祖忽然心裡有了一種莫名的壓力,燕王治下的手工藝者都這麼有好學上進的勢頭,一隅之地竟然如此,朝廷便是掌控整個天下,要是不能扭轉這種風氣,還是在軍工上無法競爭過燕王啊。
徐輝祖一聲長嘆,緩緩走到了那人桌旁。
那人擡頭看了眼徐輝祖,又低頭忙着看書。
雖然徐輝祖穿着不凡,而且長相威嚴,一看就不是平民百姓。
但是如今在這人心裡,抓緊學習纔是正事,徐輝祖彷彿成了空氣似的。
徐輝祖暗暗無語,順眼朝那人的書上看去,不禁暗暗驚歎一聲。
那人看的果然不是什麼經史典籍,看那上面用拼音標註着,寫着什麼“牛頓第一定律”什麼的。
徐輝祖暗暗皺眉,什麼“牛頓第一定律”亂七八糟的?
出於好奇,徐輝祖終於放下了架子,開口問道:“小哥,看什麼這麼入神?”
那人一聽這話,只好先擡頭看了眼徐輝祖,尷尬的一笑說:“哦?失敬失敬!我看的這本是我表哥偷偷借給我的《物理學基礎》。”
徐輝祖一愣:“《物理學基礎》?什麼物理學?”好奇心的驅使下,不由得坐了下來,直勾勾的看了眼那本書。
那人忽然想起表哥囑咐的話,好像防賊似的把書藏了起來。
他記得表哥告訴過他,工業學院下過嚴令,不準將教材外傳。
表哥這還是看在親情一場關係不錯的份上,擔心他考不上工業學院第五批學員的份上,偷偷的擔着風險借給他了呢。
徐輝祖一看這架勢,心裡更是好奇。
但是自己貴爲魏國公,總不能過去明搶去吧?
不過這也難不倒徐輝祖,他腦子轉的倒是快,微微沉吟,笑了笑問:“小哥這麼拼命的看書,難道要考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