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立把手中的基層基礎信息臺賬翻到了一頁,呈送給燕王道:“殿下,下官在整個沙河鄉里一共物色了五十一名耳目,這些耳目職業各異,有農民、有偷雞摸狗遊手好閒之輩、有小本經營者、也有老頭,他們每個人都有一本對應的臺賬,如果發現有什麼可疑情況,就隨時向下官反應,下官再把他們反應過來的情況整理在冊,如果最終這條線索真的起到什麼作用的話,下官再酌情給予線索提供者一定的現金獎勵。這本臺賬是下官這段時間蒐集整理一些關於不法鄉紳士大夫的線索,下官已經分析了好幾天,但是礙於條件有限,一直束手無策。如今鄉政府忽然着火,下官懷疑與這些人有關係,望殿下明鑑。”
燕王聽了頻頻點頭,心想看不出來這個李立生得文弱書生一樣,竟然還在刑偵方面有這天賦,知道物建特情耳目。
要知道,即便是發展到現代化的今天,特情耳目仍然是很多基層一線刑偵隊伍破案的一個主要工具之一。
燕王腦子裡有海量的知識庫,自然對這些情況也熟稔於心。
燕王道:“你這套特情耳目臺賬做得很好,回頭可以與陳東都頭好好商量一下,與他對接一下。嗯,至於獎勵方面,一方面現金獎勵,另一方面可以酌情給予‘減刑’的誘惑。”
陳東、李立一起問道:“減刑?”
燕王點了點頭道:“對,那些作奸犯科之後主動來投案自首的,都能減刑,憑什麼積極配合幫助咱們的,咱們就不能給予其一定的減刑優惠?假如這個人今天給咱們提供了一個線索,發揮了重大作用,咱們就把這件事記錄在冊。日後某一天,這個人犯了罪,按照律令應該關他十年,那麼咱們可以根據臺賬裡的這條記錄,少關他兩到三年。這樣肯定會極大的激發那些特情耳目爲咱們蒐集情報的積極性,拓寬咱們的情報來源。”
蔣青、陳東、李立齊聲說道:“殿下英明。”
燕王便認真查閱李立交給他的擡掌,上面記載着一些鄉紳近段時間反常的聚會舉動。
馮明家中,六個人默然無聲的聚在屋子裡,都是一言不發。
屋子裡死一般的沉靜。
許久,馮明終於開口了,他長嘆一聲道:“老夫當初一再表示,這件事咱們要從長計議,幾位偏偏不聽,非得要跟燕王叫板,這一下可好了,燕王親自來到咱們沙河鄉不走了,看這架勢不破案子誓不罷休!”
陳敬強大聲的說:“馮兄,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咱們都是聖人子孫,難道還怕他朱棣一介赳赳武夫?”
楚亮嘆了口氣道:“赳赳武夫也好,大明藩王也好,總之朱棣的手段大家心裡都有數,但願這件事千萬不要查出來,否則咱們在座的幾位,身家性命全都不保。”頓了頓又接連搖頭:“千算萬算,楚某怎麼就沒算到,那個叫李立的傢伙看起來文弱書生,怎麼幹起工作來這麼玩命?不但起早貪黑的到處走訪,晚上竟然還在檔案室裡打地鋪睡覺!這要是沒人受傷,這件事十之八九就能壓下來了!”
孫明達冷冷的說:“楚兄,都到了這個時候了,還唉聲嘆氣有什麼用?難不成你還要埋怨一下天氣去?按照咱們本來的計劃,辦公區裡沒人住,咱們就把辦公區給燒了,警告一下鄉政府那些人就是了。但是誰想那天晚上忽然起了風,然後火勢一下子蔓延起來,這能有什麼辦法。”
馮明嘆了口氣道:“唉,多說無益,只願那天晚上沒人看見咱們,這樣就算燕王懷疑咱們,也沒有真憑實據,量他也怎麼不着咱們。”
陳敬強大聲的說:“怕什麼!咱們這番舉動乃是爲民請命,順天應命,就算真的有一兩個老百姓看見咱們,肯定也不會出賣咱們的。”
楚亮、馮明一起看着陳敬強,都想這個傢伙虧怎麼跟個二逼似的,就這樣讓人捉急的智商也配稱賢達?真搞不懂他平時怎麼幫助老百姓調解糾紛的。二人都有點後悔當初跟這樣二逼的人合作了,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啊。
正在這時,忽然院子裡響起一陣嘈雜聲,六人大吃一驚,馮明忙起身打開門要去看看情況,卻見一隊警衛營士兵荷槍實彈的衝了進來,爲首那名軍官大聲喝道:“警衛營抓人,都不準動!”
楚亮一見情勢不妙,便自作聰明故作驚詫的望了眼馮明道:“馮兄,你這......”
馮明沒等反應過來,楚亮忙轉過頭來,賠着笑臉望着帶隊的連長張楚:“這位將軍,我們都是路過,臨時來做客的。”
陳敬強等幾人也反應了過來,齊聲道:“馮兄,我們就此告辭!”
五個人一起擡腿就往外走,想要趁機溜掉。
張楚冷眼旁觀,好像沒看見他們五個人似的。
五個人都出了屋子,暗暗鬆了口氣,心想可總算僥倖脫逃一劫了。
而馮明卻目瞪口呆的看着這一切,心裡矛盾至極,他想要把這些人喊住,但是怕傳揚出去,被天下的士大夫罵自己是“神坑隊友”。
正在這時,卻見張楚忽然擡起手槍,砰砰砰接連三槍,槍槍都打中了楚亮的右腿,楚亮當即跌倒在地。
每聲槍響一過,陳敬強等人都心裡一哆嗦,三聲槍響打過,陳敬強等人雖然沒有受傷,但是也一個個都嚇得癱坐在了地上。
他們看了眼楚亮,只見楚亮殺豬般的嚎叫,大股大股的血從膝蓋、小腿上的三處傷口泉涌噴出,頃刻之間血液染紅了他整條腿,流淌了一地。
陳敬強等人看着心驚肉跳,一起都看着張楚,好像看一個大煞神似的。
張楚三槍打過,舉起槍來放在嘴邊,故作飄逸的吹了吹槍口,然後笑了笑望着衆人問:“誰還想走?”
陳敬強等人聽了面如死灰,知道這小子要玩完了。
而馮明卻暗暗鬆了口氣,心想這個張楚可以說變相的幫助自己解決了剛纔的難題,這下大家可以手拉手的一起上路了,黃泉路上也不寂寞了,只不過這種解決問題的方式,是不是有點太殘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