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府門前,漆黑幕布下,馬車前佇立着面色難堪的李月英,及其其他隨去的奴婢小廝。
洛天寧緩緩地從洛府大門走出,望見李月英如此煞白的臉色,心中不由得一陣歡喜,於是暗自掩鼻嗤嗤冷笑着,但是仍舊不忘記“好心”地關懷一下李月英。
“李姨娘,寧兒看你臉色有些難看,可是身體不舒服,若是如此,姨娘可以先回去好好休息休息,接芙兒妹妹回府的事情交給我也好。”
洛天寧說話的聲音極淡極輕,但是卻掩飾不住地譏諷意味。
“你,洛天寧,我告訴你,你現在只是一時得勢而已。你也不好好想想洛王爺他那是什麼樣的人,什麼樣的絕色美人沒有見過,如今他肯正眼看你,十有八九是爲了嚐嚐鮮。萬一這鮮頭過去了,你不還是洛府的女兒麼,不還是要我養你關心你麼,這麼些個事情,你怎麼就這麼拎不清呢。”
李月英初開始有些氣憤地,望着趾高氣揚的洛天寧,但等到冷靜下來,她不由得緩緩地勾起豔麗的脣畔,望着洛天寧的神色頓時變得有些許的憐惜愛撫,微微嘆息一聲,然後語重心長地對着洛天寧,淡淡的說着。
這話若是傳到不知曉李月英平日對洛天寧的那些作爲的人耳朵裡,恐怕都會誤以爲李月英是個慈祥疼愛子女的夫人。
馬車旁的一衆府中下人聽着,全都寂靜不語,默默的佇立在那裡,面色略帶僵硬。
若水聽着,脣畔一陣抽搐,李月英就是個臉皮夠厚的女人,這話說得是非黑白全都顛了個倒來,混淆視聽。
洛天寧聽到這些話,面上並沒有什麼不爽快,反而脣畔揚起淡漠疏離的笑意,漆黑深邃的眼眸緊緊地盯着李月英,不鹹不淡地回覆着。
“姨娘說得對,洛王爺或許真的只是對寧兒圖個新鮮而已,而沒有付出真情。”
說着,洛天寧臉色變得有些許的黯淡無光,雙眸也隱隱的透露着傷心之意,若是再配上幾滴晶瑩的淚水,簡直就是一副梨花帶雨的模樣
李月英看到了,脣畔揚起一抹奸詐的、得意的笑意,心想着——洛天寧,你這時候知道這些還不算晚,好好聽我的話,日後或許會成爲某位高官的妾室,也是有可能的。
當然這一切都要看她李月英的心情。
“寧兒,你現在懂得不算晚,日後你要好好地——”
可誰料想到,洛天寧那副受傷的表情只是裝出來的,不一會兒,她又開始繼續說着。
“日後寧兒要好好向姨娘討教討教。”洛天寧說着,脣畔揚起一抹鄙夷不屑的弧度,“寧兒聽聞姨娘從前並不被爹爹喜歡,甚至還被爹爹厭惡。但是幸好姨娘並沒有就此放棄,而是猛追爹爹不放棄,甚至還設計與爹爹生米煮成熟飯。”
洛天甯越說着,好看的眉頭越是飛舞着。這些事情雖然略微陳舊些,但是並不意味着這些事情就過去了,甚至至今還是無法輕鬆地過了。
只不過李月英當了洛府的女主人後,就下令禁止下人們談論這些。
元蒼國雖然開放繁榮,但是像李月英這樣不在乎自己名聲清白的,人們還是會對此感到鄙視。
洛天寧對這些事情早就知道,記得小時候,李月英嫁到洛府沒多久就懷了身孕,真不知道那孩子是不是婚前就有的,未婚先孕可是更受到衆人白眼的。
“姨娘你這麼有本事,能從不受待見的小三,一躍成爲洛府實際上的掌家女人,這飛昇可趕得上火箭的速度啊。雖然姨娘仍沒有坐上正室的地位,但權利卻緊緊地握着。說實話,姨娘你有這樣的心機,真是要寧兒敬佩啊。所以姨娘有什麼好方法能夠糊弄住男人,制服了男人,可不要吝嗇,多和寧兒說說纔好啊。”
李月英你這麼牛叉,你爹媽知道麼。
恐怕他們都爲你的行爲感到羞恥吧,但爲什麼你卻沒有什麼悔恨之心呢。
“洛天寧你這個——”
李月英聽着洛天寧話語裡滿滿的嘲諷之意,不由得面色一陣煞白,幾乎白到透明,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是她一輩子都不願意想起來的事情。
本來以爲這些事情被她嚴嚴地壓下去,就可以不再聽到,不聽到的話就可以就此忘卻,甚至可以假裝那些往事根本就沒有發生過。
但是卻沒想到洛天寧竟然在現在、在這種場合拿出來說事,面色不由得更加煞白,嘴脣上下哆嗦着,脣齒輕輕的碰觸着,發出道顫顫巍巍的話。
“洛天寧,這些是待字閨中的女子可以說的麼。”
李月英眸子便得暗淡許多,緊緊地逼視着洛天寧,凌厲有神,似乎想要在洛天寧的身上盯出個大窟窿來。
“爹若是知道我這麼虛心請教的話,想必一定會喜笑顏開的,所以還請姨娘有空多教教寧兒。若是姨娘不肯的話,那寧兒——只好去求爹了。”
說着,洛天寧刻意地把後半句話說的極緩慢,拖得很長很長,語氣帶着滿滿的鄙視。
話音剛落一會兒,洛天寧便望見李月英的目光變得更加深邃惡毒,面色變得更加難看,不由得心下一陣歡喜,對於李月英這樣的下賤女人,就要裝的比她更下賤。
卑鄙這個詞語,洛天寧用的可是很得心應手的。想當初她的好姐們可都是對她的下流一口稱讚的,怎麼好意思要她們傷心呢。
李月英聽到洛天寧的話,良久靜默着,到了末了,不由得悶哼一下,隨即便咬牙切齒地望着言笑晏晏的洛天寧,惡狠狠地痛斥着。
“上車。”
簡單的兩個字剛一說完,李月英便逃一般地疾步走向馬車,三兩下就急匆匆的踏步走上去了。
惱羞成怒了?還是被氣得吐血了?
洛天寧在心裡緩緩地思慮着,面上不由得露出淺淡的笑意,雖然李月英很難對付,但是無疑的是,她仍舊有不願要人觸碰的痛處的。知道了這一點,洛天寧才刻意地選擇那些話來傷害她的。
哼,若這就是你的痛處,她洛天寧還是會好心地多利用幾次的,不必感激我,這只是偶然而已。
“還愣着幹甚,趕緊上車啊。”
李月英一臉氣憤地坐在馬車上,頓時感覺自己渾身難受,入座毛氈一般,牙齒也被咬的咯咯作響。可見她這回對洛天寧的痛恨,不是能夠用幾個字眼就可以輕鬆形容的。
一會兒後,李月英努力地剋制住自己的心緒,瞧見車裡還是隻有她一人,不由得眉頭緊緊地皺起,狠狠地一把掀開車簾,就對着車外的洛天寧恨恨地說着。
“這就來。”
洛天寧說着,便緩緩地邁着輕快的步子走向馬車,然後一躍而上,不一會兒便穩當當的落定在車內。
“去衙門。”
等到洛天寧上了車之後,李月英雙手緊緊地握成拳頭,對着馬車伕厲聲喝道。
於是,馬車便飛速地朝着京都的衙門而去,轆轆的響聲傳蕩在空寂的夜幕中,顯得格外的刺耳。
一路上,李月英都會時不時的對洛天寧投射去凌厲的眼刀,似乎想要把面前的那人給凌遲了。
但是洛天寧沒有搭理她,只是微微地合攏上濃密的眼睫毛,閉目養神,雖然會時時感受到那股騰騰的殺氣,但是這殺氣,洛天寧不得不在自己的心裡暗暗鄙視。
她當特工的那段時間,這些殺氣她根本就不會放在眼裡,雖然現在不是特工了,是洛府嫡女洛天寧,也改變不了她對着這種程度的殺氣鄙視着,無視着。
“夫人,大小姐,地方到了。”
馬車聲緩緩地消散,四周一片靜謐。最後馬車伕才冷清地對着車內的李月英與洛天寧緩緩地說着。
良久,洛天寧才聽到這些話,於是緩緩地轉醒,打了個呵欠,再伸個懶腰,抖擻着渾身,似乎想要尋找些精神。雙眸朦朧,含着些許薄薄的水汽,一看便像是剛醒的人兒。
李月英看到如此模樣的洛天寧,不由得面色一陣陰沉不定,嘴中喃喃有詞,不知道說些什麼,但臉色終究還是沒能好看起來。
——洛天寧這是什麼人啊,是真的厲害到極致,還是愚蠢到極致啊?
她一路上不停地往她身上投擲眼刀,若是有眼色的人,不該感到渾身難受麼,爲何她會——睡、着、了?
簡直就沒把她放在眼裡啊,李月英不由得心下一陣抓狂。
“到了啊,姨娘,我們下車去接妹妹吧。”
說着,洛天寧輕輕的拍拍衣裳上的小皺褶,然後緩緩的掀開簾子,擡眸望着天上的稀疏的星星,輕輕地吐出一口氣,緊接着踏步下車去了。
“……”
李月英望見洛天寧的背影消失在視線裡,不由得脣畔一陣抽搐,她這是在無視自己?這樣一想,心裡頓時升騰起些許的不滿之意,牙齒咬的更加咯咯作響。
“夫人下車吧。”
李姑姑隨着馬車來到衙門外,望見洛天寧都走下車了,李月英還沒有什麼動靜。不由得面色狠狠地望向洛天寧,之後便轉過頭來,對着車內語氣輕柔的說着。
“好。”
李月英淡淡的說着,眉頭仍舊緊緊地皺着,但是她卻不肯發脾氣什麼的。畢竟現在有個臺階好下,若是一會兒沒有了,這要她老臉往哪裡擱。
“小姐,你沒事吧?”
若水見李姑姑凌厲的目光,不由得渾身微微一怔,但隨即看到一臉無所謂的洛天寧,心裡頓時有了底,於是就微微笑着走近洛天寧,緩緩地脆聲詢問着。
“我能有什麼事啊。”
說着,洛天寧又是一臉無所謂的痞氣模樣。是啊,她有什麼事情啊,一覺醒來而已。雖然初開始她只是假寐一會兒,但卻沒想到最後真的就睡着了。
哎——
難道是她老了麼。部長老人家就是因爲年紀大,所以說睡就睡,難道她也是的。
這樣想着,洛天寧不由得再次懶懶地打了個呵欠,望着從馬車上黑着臉下來的李月英,眉頭微微向上挑了挑,淡漠地說着。
“姨娘,寧兒人微言輕,接下來的定是要看你大展威風了,真是好拭目以待啊。”
該夸人的時候,洛天寧可是不吝嗇言語的,畢竟只是些許微博的話語,她可是不介意的。
換言之,說幾句好話又不掉塊肉,她何樂而不爲呢。畢竟這是爲了看李月英的笑話,洛天寧更是巴不得。
“寧兒說的是,關鍵時候還是要看我的。”
李月英不知道被洛天寧那句話給說中了,眉頭不由得微微翹起,脣畔也變得更加嬌嫩,煞白的臉色因爲聽到讚許的話語變得些微的紅潤,說話的語氣也一反常態,變得溫柔親切起來。
“那是那是,姨娘一出手,就知有沒有。寧兒哪裡能及得上姨娘的一個手指頭?”
洛天寧聽到李月英自己得瑟的話,不由得趕緊面帶微笑附和着說道。不過她心裡卻想着,到底誰比不上誰的一根手指頭,就請拭目以待吧。
若水聽着洛天寧說這樣的話,脣畔不由得緩緩地浮現起些許的暖意,微微嘆息着,悶聲感慨着——
小姐又是要出手了,李月英吶,真是的——
“別廢話了,我們進去吧,快些迎回芙兒,快些回去,這衙門啊就是個晦氣的地方。”
說着,李月英就恢復到正常的神色,朝着洛天寧微微擡手,面上掛着淺淡的笑意,朝着衙門的正堂就走去了。
洛天寧聽言,也就乖順地跟在她身後,不出一語。
衙門裡此刻非但不如洛天寧所想的那般漆黑,而是有種燈火通明的感觸。想來應該是洛有成提前和衙門官爺交流過了,所以李月英這次來是做足了準備的,但是他們似乎忽略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洛王爺曾對京都府尹囑咐過的那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