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心懷着很是忐忑的心到安北王府的時候,顧憐已經是奄奄一息了,原本那千嬌百媚的容顏如今也只剩下一抹慘白。
她三番五次的小產,到最後這一胎,她雖然勉強將孩子生了下來,卻還是敗了身體,造成血崩的後果,怕是活不過今日了,可是她實在是不忍心看着她剛剛出生的孩子,就這麼夭折了,所以她千思萬想,最後想到了她的姐姐顧思語,不知道爲什麼,她覺得顧思語或許會保住她孩子的一條命,所以她拼進了自己最後的力氣,求司徒明宇給她向顧思語遞了一個消息。
或者是念着往日的情分,或者是念着她時日無多,總之在經歷了這樣多的事情以後,司徒明宇最後,還是不忍心替顧憐傳了這樣一個口訊。
“你找我來,是想告訴我什麼嗎?”顧心的語氣略有一絲和緩。
接到顧憐病危,而後想在死前見自己一面的消息,說實在的,顧心真的很意外,她不知道顧憐爲什麼走到如此的地步,也不明白顧憐爲什麼要見自己這一面,按理說她們之間其實並不算友好的,爲什麼再死前,她卻如此的執着的想要見自己一面呢?顧心不懂。
甚至來說,對於顧憐,顧心還是有着一絲幸災樂禍的,畢竟當初是她自己勾引了司徒明宇,使了手段,讓自己最後落到那樣的名聲,若不是柳墨,或者如今自己會是穆沉雪的寡婦,或者是一個人苦守佛堂唸經誦文,所以說顧憐落到今天這樣的地步,顧心真的好想說她是活該,自找的,並不想見她這一面的。
可是,大概是兩世姐妹的關係,又或者是兩人一同穿越的緣由,顧憐就這樣要走了,顧心的心裡卻莫名的有了一絲的恐慌,一絲的孤單感。
這感覺就好像兩個一起走夜路的敵人一般,雖不友好,可是兩個人打打鬧鬧的,卻並不害怕,可是一時間這個陪你一起打鬧的人不見了以後,你的心裡就會有着一種莫名的孤單感,開始懼怕這無邊的黑夜似的,心裡變的有些空落落的。
所以,即便是有着幾分憤然與不屑,顧心最終還是決定過來見顧憐這最後一面,然而她卻從未想到,自己見到的是這樣的顧憐。
印象中,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顧憐都是無限柔美,惹人憐愛的美人兒,可是如今那半靠在牀榻上的人,真的還是那個千嬌百媚的顧憐嗎?
她今年纔不過十八而已,可是顧心此刻看到的顧憐卻好似二十八一般,慘不忍睹,所以這一刻,顧心那些怨恨也好,憤然也罷,也都化作了一聲嘆息。
再大的仇怨也不過是一死而已,如今顧憐已經這番模樣了,顧心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再對她冷言冷語了。
“謝謝你能來,我以爲你這輩子都不會見我了呢!”就像迴光返照一般,顧憐在看到顧心的瞬間,眼眸明顯亮了起來,聲音也很是清晰了起來。
其實,她真的不確定顧思語會不會來,只是抱着最後的一絲奢望而已,畢竟她真的是別無他法了。
所以看到顧思語真的出現在自己的面前,顧憐是有那麼一剎那的激動的,只是如今她的身體狀態實在太差,並沒有表現出來而已。
“我也以爲我這輩子都不會見你的,可是我沒想到,你居然會在死前想要見我最後一面,讓我不得不來。”顧心雖是沒了那些憤恨,可是說出來的話,卻依舊並不好聽。
她不是聖母瑪利亞,不可能說因爲顧憐如今混的不好,就立刻同情心氾濫的原諒她,自己肯來見她最後一面,已經算是仁慈了,
“以前的事,是我對不起你。”顧憐懇切的說着。
對於顧思語的冷言冷語,顧憐完全不在乎,她知道顧思語是不可能原諒自己的,甚至與她也不懇求顧思語的原諒,她只希望用自己的死來換孩子的一條生路而已。
“就算你現在要死了,我也不會原諒你的,你如果沒有別的事情,我就回去了。”顧心猛的轉頭,她並不想看顧憐這番的模樣。
她寧願顧憐還是前世那個,可以不惜一切代價和自己同歸於盡的顧憐,也不願意看她這番死前的悔悟,好似她不原諒她,就太過惡毒一般似得,也或者在內心深處,她也並不想真的親眼驗證顧憐的死亡吧!
“求你……別走……咳咳……我不求你的原諒,只想最後拜託你一件事,求你……咳咳……”因爲見顧思語要走,顧憐一着急,開始猛烈的咳嗽。
鮮紅的血液順着顧憐的嘴角流了下來,有着一種妖豔而詭異的感覺,顧心終究還是沒有狠下心的了離開,腳底好似被什麼粘住一般,緊緊的黏在了地面之上。
“雖然這個故事有點詭異,可是我還是想在臨死前,告訴你,其實我並不是……”顧憐還未說完,就讓顧心急急的打斷。
顧心似乎好像明白顧憐要說什麼一般,慌亂的將所有的人都攆了出去,並讓安心和安意在外把守。
顧憐有些驚異的看着顧心的此番動作,不知道爲什麼,她突然有了一種很怪異的感覺,好似顧心真的她要說什麼一般,而且生怕她的這個秘密曝光似的。
“你……你……知道我要說什麼?”儘管她此刻的生命已經要走了盡頭,顧憐還是人不忍不住的驚歎。
這個秘密,是她最大的秘密,按理說不可能有人知道的,除非……那個人也和她擁有着同樣的秘密。
顧憐很是詫異的看着顧心,即使心裡已經猜到了一些,卻還是忍不住的驚訝,不敢確信。
“我本來打算瞞着你一輩子的,顧憐。”顧心微微嘆了一口氣,坐到了旁的繡凳之上。
她真的不想公開這個秘密,所以哪怕是顧憐要自己公開自己,她也不像被外人聽見,只是這樣一來顧憐也就知道,自己同爲穿越者的秘密了,雖然有些無可奈何,卻也是不得已而爲之了。
“顧憐……你知道我是顧憐……你居然連我叫顧憐都知道……那……那……你……你是……”顧憐死死睜着眼睛,一副見鬼的模樣。
她最初以爲是自己泄露了那麼多的現代東西,被同爲穿越者的顧思語發現了,卻沒有想到,顧思語竟然連自己上一世的名字都知道,那麼聯想起上一世的死亡,聯想起顧思語和自己一起落水後,三個月的失語,顧憐頭一次知道,自己竟是如此的傻,如此的天真可笑。
“我也不曾想過,我們竟是有着這樣的緣分,連續兩世都是同父異母的姐妹。”顧心苦笑。
或許,在內心深處她也想找個人說說穿越的秘密吧!所以在承認了自己是穿越者的身份以後,顧心也就並不想瞞着顧憐自己的真實身份了。
“呵呵……還真是緣分,同父異母,而且無論是前世今生,你都是正室所出的嫡小姐,而我卻只能是姨娘生的私生女或者庶小姐,真是嘲諷的很……”顧憐也開始苦笑。
她沒想到,兜兜轉轉,穿越了時間和空間,她和顧心之間卻依舊保持着這樣的聯繫,而且不知道是因果還是報應,她依舊搶了顧心的老公,只是最後的結果,也都是一樣,只剩下悲慘的命運而已。
顧憐此時真的算是明白什麼叫做,天作孽有可活,自作孽不可活了。
上一輩子,是她臨死前非要拽着顧心一起去死的,所以這一世,她穿越過來,顧心也就跟着過來了。
不過或許也可以說,就算沒有顧心,自己的命運也是一樣的悲催的吧!她可能從最開始就錯了,錯誤的太相信男人,太執着一些不屬於自己的愛情了。
“是有些嘲諷,不過看樣子,下輩子我們可能不會做姐妹了。”顧心也感嘆。
顧憐這樣穿越的命運,可是說是老天在玩她,也可以說老天再給她最後一次機會,可惜無論是什麼,她都是認不清,看不透,然後自己走上了一條不歸路。
“是啊!這一回,是我先走了。”顧憐突然露出很是甜蜜的微笑。
或許是要接近死亡了,所以她也就沒有那麼多的執念,對於顧心這樣一個她從未愛過的姐姐,這一刻卻突然覺得很慶幸,很慶幸在臨死的時候,可以和她相認。
也或者是死前的明悟,她突然覺得也許,也許當初如果不是她那麼執着,或者一切也都會變得不一樣,只是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如今的她,也只能微笑的離開了,只是她還捨不得自己那剛剛出生的孩子而已,她真的很想求顧心收留她的孩子,給自己的孩子留一條活路。
可是在知道顧思語就是顧心以後,她卻突然說不出那樣的話了,那樣的自己有些太過卑鄙了,所以在最後的那一剎那,顧憐只是憑着一種本能的輕輕用那,枯瘦如柴的手指撫摸着自己那剛剛出生的孩子,然後將自己的生命全部定格在最後的那一抹微笑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