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入京領司隸校尉的第九天,離劉協落腳洛陽還不到一個月,整個朝廷再次遷徙。據曹操等人事先說明,這一回的目的地是魯陽縣。
魯陽在荊州南陽郡,處於天下的中心位置,其境內又有魯山之險,乃春秋時楚國的北部要塞,離曹操的豫州治所許縣也不甚遠,轉運糧草相對便利,應該說地理位置還是不錯的。爲了這一次遷徙,董昭、鍾繇、劉邈、丁衝等人都各自發揮威望作了許多安撫,但大多數官員還是喜憂參半。固然南下可以解決缺糧問題,宮室條件也會改善,但劉表在襄陽、袁術在壽春,一旦遷徙魯陽離這兩家的距離也拉近了。他們對天子和曹操將會是何等態勢呢?尤其聽說西涼張濟一部最近也出了廣成關到達南陽,弄不好又要與他開戰了。滿朝文武都在反覆掂量其中利害得失,卻絕少有人懷疑曹操遷都魯陽的真實性。
爲了保障順利遷徙,曹操派使者兩番前往樑縣,假模假式與楊奉反覆參詳具體事務,又贈給他兩箱珍寶作爲表奏鎮東將軍的酬謝。因爲從洛陽到魯陽必須出太谷關路過樑縣,楊奉也開始忙忙碌碌作着接駕準備,命令軍兵修整驛路清掃街道,又派遣部曲北上關口迎候聖駕。可他的老夥計韓暹卻對曹操恨之入骨,建議伏兵截殺曹操和董承,將天子留於樑縣,今後由白波一派總攬朝廷。楊奉欲迎,韓暹欲劫,兩個人意見不合爭執一場,最後還是遵從了楊奉的主意。
昔日劉協從西京出逃的時候,文武百官圍攏皇帝奔走如同逃難,經過李傕、郭汜幾番追襲,不但馬匹坐騎損失嚴重,就連天子儀仗都丟失了,能執戈抵抗的虎賁士不足一百人。後來白波之衆前來護駕,韓暹、李樂、胡纔等又放縱部下掠奪公卿財物,致使隨駕大臣一個個形如乞丐。爲了擺脫追兵,天子自曹陽北涉大河,僅靠幾隻小舟爭渡,車駕盡皆捨棄,最後是坐着一駕牛車到達安邑的。
這一次遷移的情況可與當初大不相同了。曹操親帥一部人馬在前面開路,皇帝御駕與公卿官員居中而行,最尾則是曹洪統帥的大隊曹軍斷後護衛。整個隊伍浩浩蕩蕩,前面的都走過明堂廢墟了,後隊還未離開洛陽舊城呢。
曹操所作準備可謂周到至極,事先從許縣調集了大量的物資,給皇帝、皇后、貴人都趕製了車輦,又爲三公九卿親信大臣提供了馬車衛兵。荀彧、曹純等人也從許縣趕來陪行,與各自的朝中故友攀談解悶。最意味深長的是,曹操還把衛將軍董承請到了自己身邊並轡前行。
自出了洛陽城,曹操指定景緻談笑風生,可董承卻絲毫都聽不進去。他眼瞅着四圍都是曹家的虎豹騎,一個個頂盔貫甲罩袍束帶、手握長槍腰掛佩劍,尤其曹操身後還跟着典韋、許褚兩個大個子,這對黑白雙煞相貌兇悍兵刃嚇人,瞪着虎眼還總往自己這邊瞥,董承跟西涼人打了半輩子交道都沒見過這樣的人,心頭顫抖得厲害,手裡絲繮都快攥不住了,哪兒還有心思與曹操閒聊?
兩人並轡而行接着趕路,再不說什麼話了。大約行了半個時辰,眼瞅着就快行至塢鄉,只要過了塢鄉就是太谷關了。突然有一隊快馬迎面奔來,爲首者正是曹操手下親兵。他縱身至曹操馬前拱手施大牌禮:“啓稟將軍,楊奉、韓暹蓄意作亂,於關口埋伏兵馬有意刺王殺駕!”
楊奉、韓暹反了?!董承一驚,但隨即對此表示質疑:昔日同在關中救駕都不曾起過二心,怎麼會在這個時候幹蠢事?
“這些白波賊真是惡性不改!”曹操卻不問真僞,扭頭對董承道:“國舅,太谷關有埋伏不能走了,南至魯陽這一路兇險異常,倘若天子有閃失咱們擔待不起。若依在下之見,不如東出轘轅關,先到許縣落腳。您以爲如何啊?”
董承明白了,這消息是曹操故意編造的,但現在已然出了洛陽,前後都是曹家的兵,哪還敢說什麼反對的話啊?他戰戰兢兢道:“一切全憑將軍做主。”
曹操抖着繮繩喃喃道道:“其實許縣也是不錯的地方,平坦開闊,可以營建宗廟,而且我已備下了充足的糧食,在前面的路口隊伍轉向東行,加速前進!”
前面就是通向轘轅關的大道口,事情豈能這麼湊巧?看來一切都是事先安排好的,董承越想越害怕,真到了許縣便人爲刀俎我爲魚肉了。他試探着問曹操道:“臨時改道非同小可,咱們是不是去請示一下天子啊?”
曹操嘿嘿一笑道:“哎呀,現在耽擱行程,倘被反賊趕上豈不麻煩?我看這樣吧,咱邊走邊跟皇上說,可我在這裡督率前隊又走不開,那就有勞國舅您辛苦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