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遺詔

皇甫明澤在宗人府門口見到了並肩而立的蘇璃和皇甫明軒, 夕陽的餘暉中兩人執手對望的畫面讓他覺得無比刺眼和心驚。

想不到他派去的七路刺客都不能將他留在路上,面上卻是和煦笑道:“四弟回來了,一路辛苦!”

皇甫明軒如往日一般清冷, 面無表情道:“託二哥福, 有驚無險!子桓想去看看父皇!”

“父皇被大哥氣得心疾突發, 病勢兇猛, 衆太醫皆束手無策, 終究駕鶴西去!”

蘇璃看着皇甫明澤悲痛得不能自已的模樣,嘴角勾起一抹譏諷的弧度。

養心殿前烏泱泱地跪滿了人,聽得聖上病危的消息, 羣臣震驚,趕緊從各自小妾的被窩裡爬起來連夜進宮。

享年三十六歲的明德帝安詳地躺在龍榻上, 完全不似一個心疾突發痛苦死去的病人, 常樂躬着身, 立在牀邊不住抹淚,卻沒有見到一個妃嬪。

看出蘇璃眼中的疑惑, 皇甫明澤柔聲解釋道:“皇祖母傷心過度,暈厥過去,母妃和雲妃娘娘正在寧和殿侍疾。其餘等級偏低的妃嬪並無叩拜父皇塌下的資格。”

這就是作爲皇帝女人的悲哀,連送自己夫君最後一程的資格都沒有。

皇甫明軒跪在榻前緩緩磕了三個頭。

這個生前精明睿智的皇帝是他喚了無數聲父皇的男子,卻不曾給過自己一絲父愛, 他的心裡只有皇甫明煜是他的兒子, 其餘子嗣不過是替他掃清障礙的棋子罷了。

聖心難測, 母妃盡心伺候他十幾年, 將他視爲此生的良人, 卻從未正真走進他的心裡,一句謠言, 便可爲了心愛的女子,降罪於一直愛慕他的母妃。

但是此刻他只是躺在榻上的一具便帶冰冷的屍體,無知無覺,無喜無悲。

皇甫明軒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站起身帶着蘇璃離開了養心殿,皇甫明澤冷笑着瞥了一眼牀上的明德帝,旋即也跟着離去,滿臉的沉痛,眼中卻不見一絲悲傷。

“四弟且慢。”剛出殿門,皇甫明軒便被叫住了,“如今父皇駕崩,大祁帝位空懸,然國不可一日無君,民不可一日無主,父皇臨終前並無遺詔留下……”

“誰說沒有遺詔!”敬慈太后年邁卻中氣十足的聲音打斷了皇甫明澤的話,皇甫明澤心中一凜,凌厲的目光直直地射向老太后。

他問過常樂,父皇並沒有立過什麼遺詔,現如今的太子等同被廢,而皇甫明軒朝中無人,僅遠在漠北的十萬兵馬,根本不是他的對手,視線移到面前的衆臣。

薄逑那個老匹夫聽到父皇駕崩太子被囚的消息一條白綾自縊家中,上官長恭卻是個識時務的,稍稍點撥幾句便願意率領百官擁他爲帝。

遺詔?皇祖母早不拿晚不拿,等四弟回來了纔拿出來,果然父皇屬意的儲君不是他,而是四弟!

敬慈太后原本花白的頭髮已經變成全白,眼角的魚尾紋也更加明顯,緊皺的眉宇間不掩疲憊蒼老之色,她立在羣臣面前,展開明黃色玉軸,聲音有些沙啞倦怠。

“從來帝王之治天下,未嘗不以敬天法祖爲首務。敬天法祖之實在柔遠能邇,休養蒼生,共四海之利爲利,一天下之心爲心,保邦於未危、致治於未亂,夙夜孜孜,寤寐不遑,爲久遠之國計,庶乎近之……

“太祖皇帝之子明德親王王之子孫,現今俱各安全,朕身後爾等若能惕心保全,朕亦欣然安逝。桓親王皇四子子桓,人品貴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統。着繼朕登基,即皇帝位,即遵輿制,持服二十七日,釋服佈告中外,鹹使聞知。大祁三十五年十月初三日,卯。”

敬慈太后顫抖着雙手合攏玉軸,羣臣山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甫明澤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語:“不可能,這不可能,父皇怎麼不可能把皇位傳給我!這遺詔一定是假的!”

從太后手裡一把奪過,展開細看,皇四子子桓五個字如最鋒利的匕首扎入他的心臟。

“哈哈哈,有遺詔又如何!御林軍早已爲我所用,包圍了養心殿,除非我登上帝位,否則誰也別想活着出去!”看着皇甫明軒被權欲渲染得赤紅的雙眸,蘇璃直覺他瘋了。

“澤兒,你想造反嗎?”老太后指着破釜沉舟,孤注一擲地孫子沉聲道。“皇祖母,你不應該將遺詔拿出來的,這皇位讓我坐難道不好嗎?我有哪一點比不上這個雜種……”

“住口!”敬慈太后厲聲打斷了他的詰問,“先皇的安排沒有誰能夠質疑!”

“不好了,太子殿下被害了!”常青驚惶的聲音讓太后面色一變,底下跪在的大臣更加惶恐。

“你說什麼?”

“二殿下離開後,奴才去給太子送飯,卻見他口吐白沫,已然被毒害在斗室中了!”小太監抖着身子好不容易把話說囫圇了。

“二哥,你怎麼能毒害太子?”皇甫明軒眸光一轉,清冷的視線落在已近瘋狂的皇甫明澤身上。

“我沒有害他!我沒有!你不要血口噴人!”皇甫明澤英俊的面孔扭曲得有些猙獰,哪裡還有半分往日的風度翩翩。

太后一臉失望地望着他,太子雖然荒唐失德,但畢竟是她的親孫子,明德帝的嫡長子,澤兒爲了謀得皇位,居然不顧手足之誼,殺害了他,老太后心裡一沉。

“二皇子罔顧先皇遺詔,殘害手足,意圖謀反,來人把他給我拿下!”

“皇祖母,沒用的,他們不會聽從你的命令!”皇甫明澤好整以暇地撣了撣衣襟上並不存在的灰塵悠悠道。

“哦?是嗎?”皇甫明軒淡淡開口,只見從殿門兩側走出四個身穿紅色飛魚服的御林軍侍衛扭住皇甫明澤的雙臂,讓他再動彈不得。“你們,你們怎麼敢!“皇甫明澤用力掙扎,痛斥四人。

“還不快把四殿下押下去!”

“是!”

見皇甫明澤被御林軍押解下去,敬慈太后和一衆大臣皆暗暗鬆了口氣。

上官長恭抹了抹額頭的冷汗,正想說幾句恭維話,卻聽桓親王,不,應該是新帝皇甫明軒沉聲道:“戶部尚書上官長恭勾結南蠻,私吞災銀,當以叛國罪論處,族內老少流放西陲,除上官凌雲外,男子刺配北疆,婦女充作軍妓,非得召永世不得返京!”

犀利的話語像一把大錘重重擊在上官長恭心上:“冤枉啊,老臣對大祁,對陛下忠心耿耿,天地可鑑!冤枉啊……”

“還敢喊冤,戶部掌全國疆土,田地,戶籍,賦稅,俸餉及一切財政事宜,上官長恭官居尚書十載,欺上瞞下,橫徵暴斂,中飽私囊,以致國庫空虛,入不敷出。

“此次朝廷下撥的江南賑災銀兩,內裡全是空心的,不過薄薄一層銀皮,因怕被人發覺,勾結慕容氏,假扮水寇,擄劫災銀。有南寧密報與令郎上官凌雲手信爲證,現如今這批空殼銀兩已由御林軍押運回京,證據確鑿,你還敢說是被冤枉的?”

三十年前的上官長恭是元平三十年的新科狀元,春風得意馬蹄急,滿懷報效國家,爲民請命的一腔熱忱,誓作一名兩袖清風,仕途廉潔的好官,然而官場上太多的黑暗和誘惑讓他不知從什麼時候迷失了自己。

此刻的他萬萬沒料到,自己步步小心,時時在意,甚至瞞過了先皇的耳目,卻被這位年紀輕輕,讓人看不透心思的新帝查得一清二楚,連自己的兒子也在他不知道的時候,投靠了皇甫明軒!當即驚地面如土色,汗如雨下,訥訥地說不出話來。

敬慈太后聽完上官長恭的數條罪狀,又驚又怒,想不到大祁居然養了如此大一條蛀蟲,呵斥一聲,讓人將他押了下去。

底下衆臣見新帝三言兩語就發落了上官長恭,唯恐下一個倒黴的就是自己,只齊齊山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老太后滿意地看着皇甫明軒氣定神閒地安撫他們,微微頷首她果然沒有看錯人,先帝一門心思想傳位給明煜,無奈那孩子的病一直不見好,如果不是她趁他神智昏聵之時,引他留下遺詔,只怕大祁真要掀起一陣血雨腥風。

一旁的蘇璃神色卻有些複雜,他終於登上大位了,名正言順地站在權利的頂峰,睥睨羣臣,淡灰色的眸子裡閃耀着志得意滿的光芒。

翩鸞殿內,武貴妃端坐在琉璃珠簾後,怔怔地看着五彩宮燈裡跳躍的火苗,就在剛剛傳來養心殿前,二皇子私動御林軍,企圖謀反,毒害太子,被新帝打入天牢的消息。

她的澤兒居然敗了,她也居然敗了,苦心謀劃十幾年,卻得到這樣一個結局,她還有些緩不過神來,到底是哪裡出錯了?

“貴妃姐姐聽說了嗎?”雲妃今日格外漂亮,素白的宮裝淡雅的妝容,竟讓她多了幾分二八少女的楚楚動人。

“你給我出去!”武貴妃一把撩起面前的珠簾,飽滿的朱脣幾不可見地顫抖着。

“姐姐,可是再爲二殿下傷心?妹妹好心來勸慰姐姐,姐姐卻不領情,這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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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定是來看自己笑話的,不過一個沒有子嗣的妃嬪,也敢在自己面前撒野,武貴妃單手撐着案几,讓自己平靜下來:“澤兒,是被人陷害的,望雲妃妹妹慎言!”

“是不是被陷害的,可不是姐姐你說了算,新帝精明睿智,心裡跟明鏡兒似的……啊呀,妹妹說錯了,有時候陷害這種事情還真是姐姐說了算!”雲妃擡袖輕掩小嘴,彷彿真的弄錯了什麼一般。

“你什麼意思?”

“兩年前淑妃韶華與罪臣文相幼子文風私通的秘聞,不就是姐姐向先皇告發的麼?”

武貴妃面色一變:“你胡說什麼?”

雲妃不經意地撫着小指上的玉製護甲,語氣裡卻帶着一絲恨意:“姐姐愛子心切,對二皇子寄予了莫大的厚望,所有可能阻礙他奪得大位的絆腳石都要清理乾淨。

“先帝最寵熹妃,無奈佳人命薄早逝,姐姐便與先帝說是韶華在她的安胎藥中下毒,才導致熹妃難產,而動機便是韶華記恨熹妃撞破了她與文風的私情。

“其實每個人都知道真正在藥裡下毒的是皇后,臥榻之塔豈容他人鼾睡,先帝太愛熹妃,以至於五皇子威脅到了太子的地位,如何不招皇后的嫉恨呢?甚至五皇子失足落水,也是她遣人做的手腳……

“先帝一怒之下幽禁了韶華,幸而四殿下機敏過人,要求滴血認親,才掃去了先帝的幾分疑慮,同意徹查此事,然而還是太晚了,姐姐唯恐事情有變,牽扯到你的身上,暗中派人一把火生生燒死了可憐的韶華。”

聽了這麼些,武貴妃卻是不爲所動:“你說這些事想替你的好姐妹報仇麼?”

雲妃停下動作,卻是握緊拳頭,連護甲刺破了手心也沒有發覺,恨聲道:“這是一樁,另一樁卻是爲了我那還未出世的孩兒!他還那麼小,甚至不知是男是女,你卻爲了那可能存在的威脅,扼殺了他,簡直喪心病狂!

“趙婉兒雖然沒有強有力的母族作爲後盾,卻在那鳳座上安安穩穩待了二十年,又怎麼會在自己送來的東西里面做手腳。

“那木晴在宮外有一個十歲的弟弟,今年剛上私塾,卻在回家的路上被人劫了去……只是那丫頭到底感念皇后平日對她的好,事情暴露只說是自己的主意,不願把趙婉兒拖下水。姐姐真是一箭雙鵰的好計謀,既害了我的孩子,也打了皇后娘娘一耙。”

武貴妃重新打量這個並不如何受寵的妃子,語氣裡帶着嘲諷:“雲霄,你果然是個聰明的,看的如此明白,只是什麼都晚了,我是先帝的武貴妃,論品級還高你一頭,新帝即便要管也管不到他老子的後宮裡頭來,況且這裡誰的手又是完全乾淨的呢?想你雲妃也不例外吧?”

雲妃詭異一笑,將視線轉到案几角上昏黃的宮燈:“新帝確實管不着……不過若是貴妃娘娘因爲承受不住二皇子謀反的打擊,而在翩鸞殿內畏罪自焚,我想韶華在天有靈,也會很欣慰的……”

雲妃施施然走出翩鸞殿,正碰上匆匆尋來的貼身太監三兒:“啓稟娘娘,方纔有宮女來報,皇后娘娘在鳳翔殿一條自縊了!”

“我知道了!”她看着眼前越來越烈的火勢,感受着空氣中乾燥的熱度,突然覺得身心俱疲,讓三兒扶着她回紫霄殿。

33.陷害27.舊聞36.侍疾39.中秋2.穿越17.入京47.良計59.駕崩49.再探36.侍疾52.死灰8.六藝5.毀桌9.補習47.良計48.勝仗26.不同32.棋局16.聖旨12.大比(一)27.舊聞51.封賞3.初遇35.生死18.初到26.不同37.謀求41.二探33.陷害36.侍疾36.侍疾4.初識49.再探1.離宮48.勝仗41.二探29.私會12.大比(一)51.封賞24.落馬29.私會37.謀求59.駕崩33.陷害60.遺詔29.私會59.駕崩9.補習4.初識32.棋局47.良計33.陷害30.絕情54.密室55.南下3.初遇1.離宮30.絕情8.六藝21.監學25.暗流59.駕崩41.二探17.入京34.杖責58.荒唐44.噩耗55.南下47.良計30.絕情54.密室1.離宮30.絕情35.生死19.宴席(一)36.侍疾7.禪機49.再探52.死灰24.落馬39.中秋37.謀求58.荒唐29.私會32.棋局29.私會30.絕情50.落胎34.杖責45.入宮5.毀桌11.夜話23.荷包20.宴席(二)33.陷害12.大比(一)4.初識51.封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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