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樓下的人喧譁起來。
一篇精彩絕倫的文章帖上牆壁,圍觀的人紛紛稱讚,大聲喝彩。
“雲和華不愧是江南第一才子,本次科舉,頭名非他莫屬。”有人慷概激昂,聲音充滿驚歎。
“楊兄錯了,本次科舉,除了雲和華之外,山東柳家嫡次子,柳立陽,京中禮部尚書之女婿,黎耀祖,還有文淵閣大學士之嫡孫,葛洪明,以及湖州名士常和輝呼聲最大。”
“我記得彷彿還有清揚居士。”一位書生出言提醒。
“嗤!他。”有人嗤笑出聲,不屑道:“不過是景陽侯府的哥婿,上古演義確實一本好書,但他這個人......”
衆人不再言語,一般只有攀權富貴的人,纔會娶雙兒做正妻,哪怕清揚居士才名遠揚,真正有傲骨的文人,對他卻看不上眼,認爲清揚居士污了文人的風範。
另有一位書生附和道:“再說了,除了上古演義,大家可曾見到清揚居士還有什麼文章,誰知是不是沽名釣譽。”
黎耀楠面不改色,此種情況他早有預料,清揚居士之名,爲他帶來的有利也有弊,倘若他無所作爲,那他就是景陽侯府的哥婿,但若他能憑藉自己的能力金榜題名,旁人眼中看見的,就會是他這個人。
這也是爲何來京半年,他卻從不出門走動原因,一是由於他要備考,二則是像他這樣竄起的太快,根基不穩,總會引起旁人的各種言論,他沒必要在此時,因爲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跟人爭辯,反正時間一久自有定論。
他和景陽侯府,遲早有一天會劃開界限!
路誌安滿懷歉意,衝他點頭一笑,因怕黎耀楠尷尬,急忙岔開話題,笑道:“雲和華確實有才,鄉試的時候便是頭名,我覺得他的勝算很大。”
“未必,雲和華爲人高傲,向來目中無人,今日會在此張貼文章,恐怕是心裡慌了。”樊泰寧撇撇嘴,接着又淡淡地說道:“雲和華雖在江南大有名氣,但這裡畢竟是京師重地,狀元又屬葛洪明呼聲最高,他急了。
黎耀楠但笑不語,雲和華是江南鼎鼎大名的才子,鄉試頭名解元,爲人頗爲傲慢,他雖然喜歡傲慢的人,但卻不喜歡蠢人,打從鄉試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跟雲和華不是一路人。
桌上的氣氛經過他們的一席話,變得輕鬆下來,然而黎耀楠想消停,有人卻偏偏不讓。
範鵬翼笑看着他,大聲說道:“咦,清揚居士的名字,彷彿和黎耀祖的很像,聽說你們均是江南出身,是不是有什麼關係,還請耀楠兄解答。”
耀楠兄?黎耀楠?這可不正是清揚居士的大名嗎?難道他今日也來了這裡?
樓下的人紛紛擡頭,也有人顯得比較尷尬,畢竟他們纔剛說了人家壞話。
黎耀楠面不改色,笑意不達眼底,細細打量了路誌安一眼,發現他同樣驚詫莫名,心裡這才略爲緩和,淡淡道:“我與黎耀祖是同族。”
範鵬翼並不打算放過他,繼續道:“早聽聞清揚居士大名,只是從未見過墨寶,今日難得相聚,還望耀楠兄不吝賜教。”
“範兄多禮,你我原本不熟,喚我黎兄便好。”
範鵬翼臉色一黑,沒想到黎耀楠竟如此不給面子,路誌安也生氣起來,重重道:“範兄,今日原是我同黎兄相聚,早說過只談風月,你如此咄咄相逼究竟何意?”
範鵬翼冷笑一聲:“原是想見識黎兄文采,既然不行就算了,路兄又何苦拿話激我。”
“你......”路誌安不再吭聲了,眼中的歉意更加明顯。
樓下有人吆喝起來:“清揚居士莫不是不敢吧。”
黎耀楠目光一冷,心中微微嘆息,無論如何,他和路誌安的友誼算是到頭了,不管路誌安是不是無辜,哪怕他並不知情,但今日相約敘舊,他卻將旁人帶來,只這一點他就錯了。
自己可以理解路誌安的難處,只是並不苟同,路氏一族爲了出仕,潛伏的日子太久,也太小心謹慎,想要八面玲瓏,處處誰都不得罪,其實反倒落了下乘!
黎耀楠心裡有些惋惜,路誌安的才學很好,有報復,有理想,就不知家族的擔子壓在身上,會讓他變成什麼樣?
黎耀楠緩緩下樓,脣邊噙着一抹淺笑,腳下衣袍隨着他的步伐擺動,渾身都透着一種說不出的尊貴優雅,卻又不讓人覺得高高在上,反而處處都透着一種親近,令人一見便心生好感。
這是他上輩子鍛煉出來的技能,眼神明明沒有一絲溫度,但那抹溫柔的錯覺,專注的目光,總會讓人覺得他在看着自己,會讓人產生一種被尊重,被看重的感覺,這是花花公子對付女人的專用絕招,其實在這裡也很好用。
“在下不才,見過衆位......學士。”黎耀楠想了半天,終於找到一個合適的稱呼。
衆人見他如此有禮,態度又如此和善,反倒顯得有些不好意思,有人好奇的問道:“清揚居士,難道是打算留下墨寶。”
黎耀楠溫和地一笑,目光掃過衆人,親切地說道:“有何不可。”既然已經被推出來了,那就乾脆高調行事,原本他還想等會試過後,再在人前嶄露頭角,如今提前一些也好。
不多時,茶樓夥計送來筆墨。
黎耀楠沉思了一會兒,運用現代書法家,結合衆多名家所發明的行書,提筆寫下:
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
以銅爲鏡,可以正衣冠;以古爲鏡,可以知興替;以人爲鏡,可以明得失。
這是取自紅樓夢和魏徵的至理名言,從古至今一直流傳,還怕糊弄不住這些人。
“好,好詞,好句。”一看見他寫的這兩句話,立馬有人稱讚起來。
“好字。”更有人大聲驚呼。
這時衆人才發現,黎耀楠寫的字體,似乎不同於時下的任何一種。
“這是......”哪怕再怎麼淡定的人,看見這種新字體,心裡都大吃一驚,震動的無以復加。
瞬間,黎耀楠的風頭,蓋過了剛纔的雲和華。
黎耀楠謙虛地垂下頭,語調極其溫和:“在下不才,書法尚未大成,只練到如今的模樣,今日但見衆位興致高昂,便忍不住拿出來獻醜了。”
有人臉紅了一下,他們哪裡是興致高昂,明明是找碴好不好,不過黎耀楠言語親切,透着幾分玩笑,似乎完全不放在心上,這讓他們覺得很愉悅,紛紛稱讚他大度,果然有名家風範。
當然,其中也有人不高興,黎耀楠突然發現,今日有間茶樓,鬼頭鬼腦的人還真不少。除此之外,範鵬翼臉色很難看,還有樓下隔間裡的雲和華,被人奪了風頭,雲和華又怎會高興的起來,然而作爲一個高傲的人,他同樣不能上前爭辯,只能忍着一肚子悶氣,憋得臉都紅了。
今日之後,再沒有人說清揚居士沽名釣譽,黎耀楠很敏感地察覺到,有人故意針對自己,範鵬翼發難太過巧合,根本毫無道理,他既然能跟路誌安相交,必定不是蠢人,他有理由相信,範鵬翼背後有人指使。
黎耀楠雖然早就料到,清揚居士崛起太快,必定會讓人有所猜疑,或許還會有所言論,只是今日聽到的傳言未免太多,似乎除了一本書之外,清揚居士再沒有任何可取之處,直覺告訴黎耀楠,有人故意在貶低自己。雖然動作很隱晦,但是上下竄連起來,想要發現,其實並不困難。畢竟,如今科舉成績尚未出來,此時發難太過可疑,只要是個聰明人一般都不會這樣。
黎耀楠想不明白,他在京中彷彿從未得罪過誰,這些惡意究竟從何而來。
昨日他和路誌安相約,貢院門口不少人都聽見,他覺得今日的一切,似乎是專門爲了他而安排,暗中的人,恐怕是見他不常出門,所以才逮住今日這個機會,倘若他沒有幾分真本事,哪怕表現得中規中矩,只要不夠出彩,不能壓下雲和華的風頭,今日說不定他就會名譽掃地。
人們總是喜歡互相比較,清揚居士在衆人眼中,原就沒有好印象,儘管他後來用氣勢把場子給找回來,但如果表現的不夠好,暗中的人定然會藉機生事,那麼他肯定也是沽名釣譽,攀權富貴的名聲將被坐實。
難道景陽侯府?
黎耀楠搖了搖頭,他和景陽侯府,稱不上有什麼大恩怨,只不過是從前被拒門外,但這事丟臉的也是他,這樣一種情況,景陽侯府應當不會花費力氣,對付一個小人物?
黎耀祖?
黎耀祖雖有幾分能耐,但能請得動雲和華?範鵬翼?黎耀楠覺得不可能。
仔細思索了片刻,只能暫時將目標定在景陽侯府頭上,畢竟今年過年,他和夫郎沒有上門拜訪,若是景陽侯府因此而生氣,想要給他點顏色看看也未必不可能。
今日他算是盡興而去敗興而歸,黎耀楠一回到家中,直奔小旭兒臥房,打算在孩子面前找安慰,小旭兒如今已八個月大,不僅會翻身了,還會爬,頑皮的不得了。
林以軒正在逗着孩子玩,放了一個顏色絢麗的繡球在前面,讓小旭兒自己撿。
小旭兒爬呀爬呀,使勁可大了,虎頭虎腦的樣子,逗得一屋子人都笑開了。
看見黎耀楠回來,林以軒一眼發現他的異樣,笑着問道:“怎麼了?你今日不是和友人相約嗎?”
黎耀楠擺了擺手:“別提了。”彎腰將兒子抱了起來,狠狠親了一口,可憐的小旭兒,眼看就要摸到漂亮繡球,呼啦一下,不見了,入眼是他父親那張臭臭的臉。
小旭兒不滿意了,張牙舞爪,一把拽住自己父親的頭髮。
黎耀楠哎喲一聲,心裡鬱悶了,這孩子,簡直不像話。
林以軒撲哧一笑:“快將孩子給我吧。”
黎耀楠終於逃出魔爪,兩人逗了一會兒孩子,直到小旭兒睡下,林以軒這才問他發生了何事,黎耀楠倒也不隱瞞,他知道自家夫郎不是那種目光短淺的內宅之人,況且,夫郎對京城比較熟悉,兩個人分析,總比他一個人琢磨強,他很不喜歡那種敵暗我明的感覺,這會讓他沒有防備。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啦,大家表急,明天會試成績就出來啦。。o(n_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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