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瑤這幅畫算是大功告成了。
一個睜着水靈靈大眼睛的女孩，微笑着，全臉不耐煩，憤怒的小臉，大汗淋漓地拿着一塊香氣四溢的雞腿。
可謂充滿靈氣，畫出了靈魂。
“莫公子畫功神乎其技，令本王驚歎，”朱宸濠笑着開口，喜形於色，“莫公子除了擅長畫仕女圖之外，還有什麼，本王真的很好奇。”
朱宸濠隨意的一句客套話，許是臉上的神色過於真摯誠懇，在場的所有人都當真了，學他一樣說着恭維的話。
“好吧，我就再畫一個，看你們能猜到什麼。”不管他們是真是假，不知道是覺得有趣，還是莫瑤這靈魂畫師飄了，居然點頭同意了。
想不到她這爛畫功，這裡的人還這麼欣賞，她就勉爲其難再露一手。
而朱宸濠嘴角不禁一抽，完全沒想到莫瑤竟然沒聽出他的客套話，這爛畫功又來了。
畫吧，畫吧，趕緊畫吧，早畫早完事！
莫瑤思考片刻，拿起筆，又是一個認真嚴肅，好像一幅驚世鉅作立馬要出現的神情。
瞧這架勢，其他人也不敢小覷。
畢竟他們還沒想好用什麼表情來面對即將出來的畫作。
各懷心思，衆人摒住氣息，氣氛一下子緊張了起來。
朱宸濠滿臉笑意，只是那笑意不達眼底。
向清惟和唐伯虎的談話隨即戛然而止，收起摺扇，轉過頭來，他們也對莫瑤到底想畫什麼很感興趣。
一隻雪白纖秀的手執筆提毫，飽蘸濃墨，一筆，一筆……墨色深淺地輕描勾勒，筆調簡單，心中所想躍然於紙上。
下筆是兩個大眼睛，一個圓圈就是頭部，然後是兩片好像葉子一般的翅膀……
斂鋒，收筆，一氣呵成。
立即，議論和竊竊私語聲一瞬間在周圍響起。
許久，“這、這是蟲子嗎？”一個僕人怯怯帶着不確定的聲音響起。
聽到這話，衆人開始偷笑起來，這個居然是蟲子！
這人莫不是有眼疾吧？
朱宸濠貴爲一國王爺，肯定不能明目張膽地笑，不能落這位公子的面子。
所以只能強忍着，面部因刻意忍笑而變得扭曲。
心中不停吐糟，這公子是什麼怪癖好，第一次露手，不是畫奇奇怪怪容貌誇張的仕女，就是畫這種簡陋搞笑不知何物的東西。
然而隨着莫瑤衝着僕人燦爛一笑，一句“你說對了”，衆人嘴上的議論聲一個接一個的斷了。
“你們知道這是什麼昆蟲嗎？”莫瑤微笑又是一問。
知道蟲子這個範圍，衆人都大起膽子來猜測，什麼蚊子、蒼蠅、蟑螂不絕於耳。
莫瑤眉心跳動，拜託，就不能猜個有詩意的昆蟲嗎？
蜜蜂、蝴蝶、蜻蜓這些也好啊！
對了，她好像漏畫了一點東西。
提筆在蟲子的尾部畫了幾點。
“流螢，是流螢……”周圍頓時驚喜聲一片。
莫瑤滿意地點了點頭，對，就是螢火蟲。這些人的領悟力也挺強。
向清惟和唐伯虎也隨着衆人的驚叫聲，而露出一抹淡淡的驚訝。
本來心中不停吐糟的朱宸濠也不由得目瞪口呆。
唐伯虎走前兩步，雙手作揖，“原來光亮還能如此表達，唐某甘拜下風，今日能見識到莫公子奇特的畫風，真是受益匪淺。”
向清惟也走上前，說了幾句恭維的話。
秉持着只忽悠，不負責的原則，這兩隻大忽悠再次默契十足地把莫瑤將來在畫壇的地位推上了最高的境界。
將來？莫瑤嘴角一抽，他倆可真會說話，未來的事情不用負責的樣子。
而猜出蟲子兩字的僕人也在朱宸濠一時高興下打賞了十兩銀子。
僕人一臉諂媚，拿着大葵扇在一旁給莫瑤扇涼，只希望她再畫幾個，好讓他們有機會再賺一筆。
“莫公子，再畫幾個，本王如今對你的畫真的非常感興趣。”朱宸濠的笑意在嘴角飛揚，這笑意似乎多了幾分轉變。
莫瑤臉色微變，再畫？她已經沒東西可畫了。
她這爛畫功再畫就露餡了。
可這奇葩王爺也不能得罪啊。
不光朱宸濠，在場的人都帶着期待的眼神。
她突然一臉認真地看着他們，視線最後轉到朱宸濠身上，緩緩道，“王爺，實不相瞞，在下只能作一次示範，畢竟這是在下用盡一生所學，創造出來的畫作。等以後時機成熟之際，在下會把所有畫作製作一個畫冊再公諸於世，還望王爺見諒，在下不能泄露太多。”
態度誠懇，禮貌有加，實在讓人挑不出任何刺來。
朱宸濠略顯失望，只能幽幽開口，“那也是，本王確實太心急了，莫公子如此奇特的畫風不能讓人模仿了去。放心，本王包括在場所有人都會給你保密的。”
話落，他陰冷銳利的眸光一掃衆人，“你們聽着，今日有關莫公子作畫之事，任何人不得外泄，否則本王絕對不會放過此人，知道沒有？”
“知道！”兩字紛紛響起。
正當莫瑤想鬆一口氣時，耳畔傳來朱宸濠充滿期待的聲音，“莫公子，到時出了畫冊能否送一本給本王收藏？”
她頭皮發硬，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睛，呵呵地乾笑着，努力掩飾臉上的尷尬，“到時候肯定會送的，王爺請放心。”
“那就好，那就好……”朱宸濠笑着，滿意地點了點頭。
莫瑤悄悄拂去額前細細密密的薄汗，長嘆一口氣。
***
繪畫切磋在一片友好平靜的氣氛下圓滿結束。
朱宸濠命僕人將他們帶回前廳。
顯然接下來還安排了節目。
“莫公子，時辰差不多，我們該走了。”向清惟凝着莫瑤，眼波輕輕流轉，低聲溫柔道。
表面平靜，其實內心像有七八十個轆轤在旋轉。
剛剛比完畫，依寧王這性子，說不定會故意挑起事端，免不了琴、棋、書、詩、酒、花、茶一番大惡鬥。
莫瑤這技藝……向清惟不禁抿了抿脣，眼神有些擔憂。
還是……早走爲妙！
“再等一下。”莫瑤盯着在前方走着的唐伯虎清瘦儒雅的背影。
唐伯虎的親筆簽名，她都沒拿到，怎麼能這樣走！
莫瑤炯炯的眼神被向清惟看在眼裡，他眸色深深，看着她的眼神有些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