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頓時啞然。原來錢佐在這裡設了個陷阱。他帶我來這裡,就是要試探我是不是真的失憶了。
“皇上,你到底想說什麼?”我凜然地打斷他的說話。心裡頭沒來由地堵得慌。原本我已經對錢佐不抱有任何希望,經過這幾日的深思熟慮,我已經勸自己不要再深陷泥沼,不要再把自己當作戴悠夢來承受錢佐那近乎瘋狂的愛與恨,可是現在,他卻對我說他不恨了。
“是的,朕已經向錢證實過,你既然已經失憶,朕想說,過往的恨,就一筆勾銷吧!”他一字一句地說道。但眼睛卻沒有離開樹幹。
“一筆勾銷?”我冷笑道,“皇上忘了之前是怎麼對我說的麼?你說,無論我死與不死,都不會有任何的改變!我對你說過往的一切我都可以當作沒有發生過,我對你說我失憶了,你都不信。現在又何苦來勉強自己?”
錢佐一愣,似是沒料到我會有這樣激動的時候,但他只是淡淡地說道:“別動怒,對身體不好。”
我更是啞口無言,錢佐怎麼突然之間就變成了一個沉默地受氣包,我這樣對他咆哮,他都無動於衷麼?
錢佐忽然朝我走近,他的手攬上了我的肩頭,輕輕的,但我的肩膀卻忍不住抖動了一下,他撥正我的身子,另一隻手挑起了我的下頜,他說:“看着我。”
我倔強地說道,“看着就看着!”但是我卻不能從他的眼睛裡找到任何的波浪,平靜而溫情,這是真的他,還是他所扮演的角色?我一時忘了說話。
“我明日便會在朝上宣佈重新立你爲後。朕地皇后還是你來做。”錢佐淡淡地說着自己的決定,好像是在和我商量明天晚上吃啥似的。
我大驚,嘴巴張大得都忘了合攏。今日穿上祭服,便隱隱覺得有些不妥。可是萬萬沒料到錢佐會有這樣地決定。這簡直是荒天下之大謬!他把這些當兒戲麼?
錢佐似是從我的眼中看出了擔憂,但卻沒有反悔地意思,只是看了看天,太陽已經落山,天色也已然暗淡。錢佐不由分說把我攔腰抱起,說道:“太晚了,早點回去,免得着涼。”說完的時候,人已經抱着我到了院牆外。
他一直護送我回到坤寧宮,宮裡的人看到錢佐和我並行而回,錢佐甚至用手攙扶着我,儘管沒說什麼,但那些人臉上都寫滿了驚訝。前幾天還是仇人。現在卻如漆似膠起來,可不讓人驚訝麼。
欣欣正在坤寧宮裡打着瞌睡,連錢佐和我進來都不知道。
錢佐咳嗽了一聲。才把欣欣給震醒。那小妮子慌亂跪下。
錢佐冷冷地對她發號施令:“還不去把藥端來。”一邊又對我說道,“明日朕再叫幾個奴才過來。“慢着。”我終於出聲。
錢佐一愣。“怎麼?不要麼?”但我卻沒有看他。而是看着欣欣:“你慢着。”
我掙脫錢佐的臂彎,回望錢佐。努力使自己平靜如常:“皇上真的要重新立我爲後嗎?你不怕朝臣們反對麼?”
他笑了笑,說道,朕如今是彌勒佛轉世,一切都不成問題。
“是嗎?”我冷冷道,“我看那些朝臣都不會反對吧!說不定都攛掇着皇上您早日恢復我地名分吧?”強壓着心口的那一團火,“你給我喝的是什麼藥?”
錢佐和欣欣同時望着我,他們都不明白我怎麼會突然之間冒出這樣一句。可是,我心裡早已經隱隱感覺到了什麼,那個答案已經到了我的嗓子眼。“你說啊,你給我喝的是什麼藥?”我逼視着錢佐,只等着那一個答案。我的心跳已然加快,只覺得渾身上下都在顫抖。
錢佐的眉頭漸漸收緊,眼睛裡的兩顆黑眼珠也紋絲不動,就這樣僵持了好一會兒,他眉頭一鬆,眼睛裡流露出的也不再是那樣銳利地目光,所有的一切匯聚成三個字從他嘴裡吐了出來,這三個字在空曠的房間裡迴盪着,尤其刺耳:“安胎藥。”
安胎藥?!我就等着這三個字,其實他不說這三個字,我也已經猜到了,但聽到這三個字地時候,我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我懷孕了?”
其實不用錢佐點頭我也該看清楚的。這幾天來,他一個勁地勸我喝藥,還派了一個小宮女照顧我地寢居,什麼藥要一日喝幾次,卻又不能治我地發燒頭疼?
當然,更重要的是,我已經有一兩個月沒有來月事了。是地,自從和錢佐那一晚之後,我便沒有來月事,只是我每日都處在水深火熱之中,哪裡有心思去考慮月經的事。
當欣欣說去煎藥的時候,我忽然之間就明白過來,明白的太快,卻又太匪夷所思,太讓我難以接受,可是錢佐點了頭,他甚至還進一步的解釋。
“太醫說你的胎不穩。”錢佐說道。
胎……懷胎,我居然懷了錢佐的孩子!只不過一夜的錯誤,竟然就醞釀出了一個生命。原來每一步都不能走錯的!
即便已經猜到,但得到錢佐證實的時候,我還是差點沒一屁股坐回地上。要不是錢佐忽然扶着我,我恐怕真的會摔倒。“呵,皇上真是費心了!”我冷笑着把錢佐的手臂掙開,看到錢佐那一副關心的模樣,我算是明白了。所有的一切,所謂的一筆勾銷,不過是因爲我懷了他的骨肉。“皇上您放心,悠夢就算摔斷了腿,也不會讓肚子裡的孩子有事!”
錢佐臉上一白,有些慍怒,但又憋着不敢發出來:“你這是什麼話!”這話由錢佐細嗓子說出來,竟然是那樣的蒼白。
“什麼話?”我卻感覺一下子揪住了錢佐的重心,“皇上現在恐怕正等着這個孩子吧?彌勒轉世,卻又正好有了子嗣,祥瑞接踵而至,可不正預示着越國春秋鼎盛麼?”
“皇上你說什麼勾銷了往日的仇怨,那都是屁話!皇上不過是因爲悠夢懷裡的孩子,所以纔對我說這些話,你對我假情假意,不就是想讓我心甘情願留在宮裡幫你生下龍子!”我心裡好不悲涼。
上天真是會捉弄人,我明明已經看開,已經不想再沉淪於錢佐和戴悠夢的癡戀之中,明明已經把腳邁了出去,卻一下子又被拖了回來,還是拖家帶口被拖了回去,跌入了一個無底的深淵,再出不來了。
旁邊的欣欣好像一隻被夾在兩車中間的小羊羔,不敢動一下,似乎只動一動,就能打破屋子裡這死水一般的沉寂。
錢佐看着我,眼眸中閃爍不定,似是想說什麼,但卻又不知從何說起。“你是這樣想的?”此時的他,還不忘朝欣欣揮揮手,打發她出去。
“難道不是嗎?你不恨我了嗎?你忘了我都在你身上做了些什麼?你以爲你自己都忘得掉嗎?”我心中的憤怒無法平息,說出來的話也是語無倫次的。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那麼憤怒,是怨憤自己一失足成千古恨;還是怨憤錢佐居然瞞着自己這麼多天,要不是我自己察覺,還不知他要隱瞞到什麼時候;甚至是怨憤錢佐並不是真心實意地對我,只是因爲肚子裡的孩子對我好而感到失望。
但是錢佐的答案讓我更是一驚,他說:“是,朕恨的是戴悠夢!但你不是!”這句話他脫口說出的時候,就好像後悔了,他看着我,我也看着他,兩人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顧慮和彷徨。
“皇上,你剛纔說什麼?”我一字一句地問着,小心翼翼,豎着耳朵,深怕漏掉了什麼。
但是錢佐沒有重複,半晌,他扔了一句:“這個孩子,你可以不要。”了,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