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事情,我可以想象出來。
錢佐是正牌太子,在先帝駕崩之後,由他來繼承大統是最合適不過。更何況面對一個又聽話又懦弱的傀儡,戴家怎麼會不甘心“輔佐”呢?
錢佐隱忍了多年,自然知道不能操之過急。成了皇帝的他,想必還是步步爲營,慢慢收攏他的皇權,等待時機。
這後來,我姑母去世了。
再後來,我成爲了皇帝的皇后。這一切都是那麼的理所當然。
我那重權在握的父親,直到自己被送上斷頭臺,都不明白錢佐怎麼忽然之間翻手爲雲,覆手爲雨了。
錢佐,如今拔光了荊棘的他,心裡搞不好正空虛的難過吧。
“那他的皇兒又是怎麼回事?”我問瓶兒。
瓶兒說道:“姐姐和皇上大婚之前,那些朝臣們說按照祖制,後宮需充盈,皇上在和姐姐大婚之後,需得另外冊封兩妃。於是皇上又封大將軍尹天照的小姐爲德妃,兵部尚書季直良的小姐爲淑妃。”瓶兒對這些事倒也知道得極爲清楚。
我暗暗點頭,錢佐既然要暗度陳倉,顯然得找到幫手。從妃子的外戚入手,誘之以利,一個是大將軍,一個是兵部尚書,都是兵權最直接的掌握者,拉攏了他們,反客爲主,自然就要省事得多。
“爲他生下皇子的是哪個皇妃?”我問道。
瓶兒搖搖頭,眼裡現出一絲傷痛,“姐姐,沒有誰誕下龍子。姐姐,是季淑妃她暗害你啊!”
“什麼?”
“姐姐,季淑妃懷孕的時候,來坤寧宮拜會過姐姐,回宮沒兩三個時辰就小產了。我聽別人說,太醫診斷季淑妃是喝了墮胎藥纔沒保住的。”瓶兒眼裡滿是悲憤,“宮裡到處流言流語,說是姐姐妒忌季淑妃,所以……姐姐當時也同陛下解釋過,那時候陛下還安撫姐姐,說深信姐姐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沒想到,陛下對姐姐,現在卻翻臉不認人了!”
我看着瓶兒爲我憤憤不平的模樣,真不知做什麼表情好。她哪裡知道錢佐對我不是翻臉不認人,而是從一開始就對我“虛情假意”地矇騙,他對我厭惡到極點,甚至連同房都不願意。
不對啊,我忽然想起錢佐在坤寧宮對我惡狠狠地說那番話的情形,姑且不論去哪裡找個天衣無縫的替身,戴皇后入宮一年多,錢佐如果要做戲做足了,怎麼可能找個替身在這一年內都去和皇后圓房呢?以他這麼謹慎的性子,能夠埋藏這麼多年,又怎麼會在這種事情上留下痕跡?更何況後宮裡必然安插了不少戴家的眼線,錢佐就不怕一不小心露了風聲?
再說,就算錢佐再恨戴家,戴皇后始終是他的老婆,哪裡有人喜歡自己給自己戴綠帽子,何況他是皇帝?
這樣一想,便越發覺得錢佐當日所說的絕對不是真話。至於錢佐爲何這樣說,要不是他爲了讓戴皇后更加羞憤從而得到快感,就是不敢正視自己,不想承認他和戴皇后過往的種種。興許他不是要徹底斷了戴皇后對自己的幻想,而是要徹底劃清他和戴皇后的界限。
我正想着出神,旁邊的瓶兒不禁輕輕喚起我。
我回過神來,看向瓶兒關切的眼光,帶了一絲笑容,說道:“樹兒是誰?皇上爲什麼說我打死了樹兒?”
瓶兒剛纔和我說季淑妃的時候,臉上還帶着一絲不安,怕觸動到我的記憶,惹起我的不快,可是我顯然沒有任何反應,瓶兒漸漸放下心來,解釋道:“樹兒是季淑妃的宮裡的宮女,季淑妃懷上龍種的時候,皇上去季淑妃宮裡探望季淑妃的時候,不知怎麼就看上了樹兒。後來還臨幸了樹兒。當時,皇上還打算封樹兒一個美人。”
這美人屬於正四品品階,比婕妤低一品,比才人高一品,這一點,我已經聽瓶兒說過了。以她一個小小的宮女,初承皇恩就能被封爲美人,可見這個皇帝對她也是不少恩寵。
“後來又怎麼說是我打死的?”
許是我眼中流露出來的煩躁讓瓶兒有些擔憂,她壓低了聲音,怯怯地說道:“季淑妃流產之後,太醫院查出季淑妃是被人下了墮胎藥,當時宮中流言蜚語的,儘管皇上說相信決不可能是姐姐做的,但姐姐你爲了還自己一個清白,還是決定徹查此事。後來,有人向姐姐告密,說在樹兒的房中,藏有和季淑妃藥中有墮胎功效的一味藥,姐姐當時就派人去查了樹兒的房,果然找到了。當時皇上還沒下朝,姐姐就命人把樹兒關了起來,等皇上下朝再定奪。”
“可是等皇上下朝回來,卻發現樹兒被杖斃在房中,是不是?”我冷冷地問道。
瓶兒正要接着說,聽了我的問話,不禁一愣:“姐姐,你想起來了嗎?”
我苦笑了地搖了搖頭。這個戴皇后被人暗害了一次又一次,如果說季淑妃流產一事還不一定有直接的證據指向皇后,那麼光天化日之下樹兒被活活打死,還在她房裡搜到墮胎藥,就只會讓錢佐認爲皇后是故意安插給樹兒一個莫須有的罪名,既爲自己開脫,又除去了一個獲得新寵的宮人,一箭雙鵰,怎不讓錢佐對“虛僞”的戴皇后更加地恨之入骨?
儘管那時候的錢佐表現出被戴皇后完全迷住,完全信任,但他每對戴皇后說一句甜言蜜語,就感到自己心中的恨意多了一分。
可憐的戴皇后,只怕到死都不知被誰利用,爲誰做了嫁衣裳吧。我捏了捏拳頭,沒想到後宮裡果然和書上電視上一樣,到處都是陷阱和算計,我不由感到背後絲絲的寒意,不知道身處冷宮的我,能否不被捲入這樣的漩渦之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