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寒窗苦讀,只求着一日金榜高中、但若是真的高中,卻是又開始了人生另一段旅程在外人眼中他們金榜高中,入京做官,光宗耀祖,體面非常。
但內地裡面的辛酸卻不足爲外人道也。席忠軒是三年前的新科進士,殿試第十名,放官之跟着往年的規矩去了翰林院。翰林院是未來高官部堂的起步,但那麼多翰林,整整能混得到部堂的又有幾個。
皇上登基以來,很重視科舉取士,除了三年一次的科舉之外,還舉行過幾次恩科,這些考中一甲二甲,除了少數外地爲官以外,更多的全都在這個翰林院裡面混一個閒職。
席忠軒和很多之前翰林前輩一樣,出身不高的他在京城沒有任何的靠山,在翰林院裡面還只能是新人的他,很多更體面的事也輪不到他的身上。
在翰林院的這三年中,席忠軒差不多從他的前輩身上看到了他的未來,完全沒有任何指望的未來。
爲了改變命運,不讓他十年寒窗苦讀的辛酸成了一場笑話。席忠軒一直努力的抓住機會,爭取能展露頭角,他相信只要他有一個機會未來他的人生一定不會平凡。
但世上哪有那麼多的機會,席忠軒在京城沒有任何的靠山,唯一熟悉也只是和他一樣苦哈哈混日子的窮翰林們,又哪有機會輪得到他。對於文景先生是席忠軒的恩師,當年他正是在文景先生和的教導下才能金榜高中。
之前聽人說過文景先生是京城人士,原本以爲一別之後很難再見到這位恩師的面,沒料到卻是這麼快在京城裡面重逢。不僅是重逢,這位恩師還給了一直尋找機會想要出人頭地的他帶來了一個機會,他怎能夠不抓緊。席忠軒在知曉自家恩師到公主府做坐席,先是爲先生一喜,接着聯想到自身,也自然多了歡喜。
多次去公主府拜訪先生,明裡暗裡話語中都透露出希望先生能給他引薦一番。他和林家少爺也是同門師兄弟,自然概要守望相助。
但也不知道是否是不巧合,他去的時候都沒有能碰到林水生,這讓每次都想好了說辭的席忠軒找不到用武之地。席忠軒是文景先生親自教導出來的,他心中所思所想文景先生不是不知曉,但有些事卻不是他能夠做的。
若是席忠軒沒有那麼多的目的,也許他會出手讓席忠軒和林明錦認識,之後就看席忠軒自身了。但席忠軒卻是讓文景先生失望了,這樣的學生他不想出手去做任何的事。這一日席忠軒又一次登門拜訪,也是席忠軒命好,恰好他來的時候林水生正在文景先生這上課。
下面的人稟告,文景先生放下了手中的課本,“先生,是席大人來了,前幾次是席大人來,碰巧我不在府上,沒有和席大人見面,很是遺憾。今日倒是巧合了,還不請席大人到大廳那裡。”
林水生不知曉文景先生對席忠軒的態度已經有了變化。對席忠軒來拜訪很是歡喜,開口說道。
席忠軒在京城呆了這麼久,早已經學會了察言觀色,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兩個人也算是一見如故,談的火熱。
“你也不要叫我席大人,太見外了,若是不嫌棄的話,不如稱我一聲師兄。若是當年沒有先生好心破例收我到書院讀書,我怕也不會有今日。”
席忠軒感恩的看着坐在那裡的文景先生。當年他家境貧寒,父親早逝,是母親辛辛苦苦靠着替人漿洗衣服來撫養着他長大。像是他們這樣的人家,連吃穿都有問題,怎麼能夠有銀兩去送席忠軒讀書。
原本席忠軒的人生是註定和讀書無緣,文景先生的出生卻是讓他的人生髮先生最初並不是在書院教書,而是在離席忠軒家中不遠處教附近的孩子啓蒙。
文景先生年少中舉在仕途上也算是平步青雲,很是春風得意,但經歷了多年宦海沉浮之後,文景先生辭官回鄉,而他遇到席忠軒的時候也是他辭官回鄉的第一年。
那時候上課的文景先生總是能看到一個偷偷躲在屋子外面偷聽的小童,那小童自認爲躲的很小心,但卻在來的第一日就被文景先生髮現。
最開始對於席忠軒在外面旁聽,文景先生並沒有理會。但日復一日,無論天氣如何,席忠軒日日都缺席,專注的聽着他講課的內容。慢慢的文景先生開始故意提高了音量,有意無意的放慢了講課的速度,留神外面席忠軒神情,給他講解疑惑的地方。
事情的轉機出現是在席忠軒淋雨發燒病重之後,文景先生被席忠軒求學的堅韌和刻苦所感動,破例收了席忠軒,等到後來到書院教學的時候也把席忠軒帶到了身邊。這麼多年下來,他和席忠軒名義上是師生,但卻情同父子。
幼年喪父的他是把文景先生當作父親來對待。而文景先生對席忠軒的情誼也是如此,多少年看着那個孩童一點點的長大成人,這些都是文景先生的辛苦在其中。愛之深責之切,若是其他人想要在官場上走捷徑,他這個先生能夠理解也許也會在所能幫助對方。
但這個人可是是其他人,卻不能是席忠軒不希望席忠軒重蹈他當年的覆轍。爲官在翰林院受冷待,一時的挫折對於將來的宦海官途來說有很大的利處。若連等待都無法忍受,將來的官場也許會風光一時卻不能風光一世。
他希望的是席忠軒能在翰林院裡面耐住性子,潛心下來,踏踏實實的做些事出來而不是好高騖遠,怨天尤人。也是這樣文景先生纔會對席忠軒之前到府上的表現很是失望。
“師兄,若是休沐的時候都到府上來做客,我也能多和師兄你學習學習。下回先生考校我功課的時候我也能知道如何去應對。”
在公主府用過了飯之後,林水生才把席忠軒送到了府門外。
“下次空閒的時候我會在拜訪先生,來探望師弟你的。先生膝蓋不是很好,變天的時候要注意保暖,還有先生的嗓子,也要注意一些。先生年紀大了,還要麻煩師弟你多照顧先生一些。”席忠軒臨走的時候開口拜託。
“師兄放心,我會吩咐下去,讓人照顧好先生的。”林水生對於席忠軒的觀感倒是不錯,人有上進之心,這點林水生並不鄙視,相反很是認同。
異地處之,若是他是席忠軒他也會和席忠軒做出一樣的選擇。多一個朋友多條路,席忠軒若是不錯,他也願意幫助對方,將來在官場上也能多一個依仗。至少席忠軒對文景先生的孝順是真心的,很多事從細節上已經看得出來,一切等在接觸幾次就會有結論下來。
林鐵柱和張翠蓮夫妻帶着林四郎從林家村風塵僕僕的到了京城。季舒玄在那次拜訪了林鐵柱之後,就帶着林秀娘離開了錦縣,而在那天晚上林金生林木生才把林四郎帶了回來。林四郎回到林家就一言不發,藉着更是病倒牀上。
請了郎中來看說是鬱結於心,只有解了心結,纔會真正痊癒。鬱結於心,是什麼鬱結,林家夫妻很清楚,不願意看到林四郎頹廢的樣子,本來還有些猶豫的林鐵柱在妻子的眼淚和兒子的哀求之下答應了去京城這樁事。
當年他們收留林水生的銀票眼下卻是派上了用途,那些銀票本來是準備爲四郎將來複考,成親準備的,如今卻是要做去京城的盤纏。想通了要去京城之後,林鐵柱夫妻也開始收拾行李,只等着林四郎好一些之後便起身出發。
“木生,這次你不能再沉默下去了,爹孃的心裡只有四郎一個兒子,若是在這麼下去,怕是我們連大哥都比不上了。”
楊柳看着累了一天回來的林木生,給對方揉了揉肩膀,輕聲開口道。
“爹孃,要去京城。那京城哪裡是我們鄉下人去的地方,路途遙遙,車馬勞頓,不知道這一走要花費多少的盤纏。再說京城是都城,麼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找到水生談何容易。
不要說是在京城就是在錦縣裡面,外地人想要找人也不是什麼容易的事。
我看着爹孃是太偏心四郎了,你看季公子都走了,人家是見過世面的,若是真的有利可圖,也不會直接就帶着小姑離開這裡。那日你去找四郎不在這裡,我是親眼見到的,木生,我懷孕了,爲了我們的孩子你也要多想一想。”
之前的話,林木生已經有所動搖,最後一句話放出來,林木瞪大了眼睛。
“真的,懷了?太好了,我要做爹了,太好了。”林木生被這個消息震得直接從炕上站了起來,把楊柳整個人抱在懷中,興奮的轉起了圈來。
“小聲點,當心一點,不要驚到了孩子。”楊柳用拳頭捶了捶對方,讓他把她放下來。
“媳婦,我是個粗人,什麼都不懂,你要做什麼,只要爲你好,爲孩子好,我都願意。爹孃糊也跟着糊塗下去。媳婦,你說我們要怎麼辦,不能讓爹孃帶着銀票就這麼走了。
娶了媳婦忘了娘,林鐵柱夫妻哪裡料得到林木生會在他們馬上要走的時候發難,鬧着要平分銀票。那些銀票,林鐵柱和張翠蓮自然不會同意,但這一次林木生卻是死了心,護着媳婦,和他們爹孃對峙了起來。面對這個掌握了他們夫妻把柄的林木生,林鐵柱夫妻最後無奈只好妥協和對方開始了討價還價起來。
楊柳躲在後面一直給林木生出謀對策,這一次他們和林鐵柱夫妻撕破了臉面,仗着林鐵柱夫妻不願意鬧大,他們要盡最大的努力爭取到最多的好處出來。
林四郎對於貪得無厭得寸進尺的二哥二嫂很是鄙夷,爹孃也是目光短淺,只要到了京城,相信他定然能夠一飛從天。他做了一個夢,那一定是老天給他的啓示,可憐他被人搶走了本來屬於他的命運。
林四郎舌綻蓮花很快就把林鐵柱和張翠蓮夫妻說服,在林四郎口中的富貴奢靡的生活讓張翠蓮不在遲疑,很乾脆的請來了里正和族老,忙起了分家的事宜。林家這一年來分家,里正和族老已經見怪不怪了,只是有些疑惑這一次林鐵柱夫妻倒是大方,但這是林家的家事,他們也不好說什麼,很快就把事情操辦妥當。
而在分了家之後的第二日,林鐵柱夫妻帶着林四郎走上了去京城的路。也許老天這一次也站在了林家夫妻那邊看,本來公主是派了人去看着林家夫妻,但離錦縣不遠出現了一些可疑的身影,上面讓他們去附近調查。他們也就放鬆了對林鐵柱夫妻的監管,等他們把事情忙完回來之後,林鐵柱夫妻已到了京城這是後話。
林鐵柱夫妻憑着滿腔熱血帶着林四郎去了京城,他們到的時候恰好離秋試只有不到二日的時候,京城裡面便宜的酒樓客棧早已經是人滿爲患,想要找個地方過夜,也不是什麼容易的事。
林鐵柱和張翠蓮本來銀兩是充足,但爲了分家給了林木生夫妻一百兩銀子,已經讓張翠蓮夫妻心中滴血。這一路上處處都要銀子,走到京城已經花了三十多兩的銀子,如今問了幾間客棧之後,張翠蓮哎呀的大叫殺人了,這些殺千刀的是不讓他們窮苦人活了。
“爹孃,京城是天子腳下,自然比我們那窮鄉僻野的地方要貴一些。但眼下也沒有辦法,總要找個地方休息,不如這樣好了,先定下二間房,然後我們在慢慢想辦法,只要找到人,這些花費都算不得什麼。”
張翠蓮在客棧前面大吵大鬧的舉動,讓林四郎覺得丟盡了顏面。
要不是他身上沒有銀子,又需要這兩個人去爲他表明身份,他早就離開這裡,裝作不認識對方。張翠蓮對林四郎的話是言聽計從,心痛的滴血還是高價定了兩間房出來。
“你們定下就對了,再晚點怕是連這兩間房也沒有了。你們來着一也該看到,差不多客棧全都住滿了,我們這邊要不是有客人退房,你們怕是今晚要露宿街頭了。說起來你們這些外地人,怎麼非要這個時候進京,秋闈考生正多的時候來了,自然什麼都貴了幾分。”那店小二邊帶着幾個人去了二樓,邊開口道。
“小二,有話要問你。京城可是有一個公主府,公主府最近是不是找到了一個兒子?”
一推開房間的門,林四郎就對着店小二問出了心中的疑問想要驗證一下他的夢境是否真實。“這個小的可不管說,公主那可是皇室的人,哪裡是我們這種小百姓能議論的。
府上的事我們自然更不知曉,客官你們還沒有什麼事,若是沒有的話,小的就告辭了。下面還有很多活,小的要做呢!”那店小二看着這幾個外鄉人一開口就打探公主府的事,謹慎的打量着對方,思索着是否要把他們的事告訴掌櫃。
“小二,我們這次入京是會親,你要是幫了我們,將來少不得你的好處,你們店小消息最是靈通,公主府多了一個兒子的事,你不會不知道的。”林四郎邊說着邊把一小塊銀子推了過去。
“客官,你就不要在難爲小的了。小的怎麼不清楚。小的唯一知曉的是幾位公主府邸的位置,客官若是想知道的話,小的倒是能給客官指指路。”
那差不多是一兩的碎銀子,小二笑着把銀子接了過去,卻還是沒有鬆口。
“那你把這幾位公主和我說說,是不是有位公主和鎮遠侯府有關係?”那個夢林四郎做的並不是很具體,細節方面很是凌亂。
“那倒是有一位,是我們的長公主,她嫁到了鎮北侯府的長公子,可惜這位張公子英年早逝。”
“那就對了,他們是否有一個孩子,很多年前就失蹤了?”
“這個小的就不清楚了,客官下面有人叫小的了,小的先走了。”一看到林四郎是打聽長公主府的事,那店小二不願意在呆下去,找了幾個藉口就轉身告辭離開。
“爹孃,那個林水生一定是在長公主府上,爹孃我們明日就去長公主府上,把事情講個清楚。”
店小二的話和他夢中很多地方全都對上了,他夢中生活的地方正是公主府和鎮北侯府,一定沒錯,一定是那裡。
“四郎,你是怎麼知曉的,之前那些人可沒有說什麼公主和侯府,我們一直和你同處都不清楚,你是如何得知的。”林鐵柱看着興奮轉着圈圈的林四郎,很是疑惑。
“我知道,我當然知曉,這些都是老天看到我可憐,告訴我的。你們在這裡等着,明日早上我們就去公主府,你們先好好想好了說辭,那林水生如今佔了先機,不能讓公主被她給矇騙過去。”
之前林四郎只是不滿意林水生能飛上枝頭,成了人上人。
但做了這個夢之後,林四郎卻是真相信他是公主的兒子,不是林鐵柱夫妻的兒子,自從做了這個夢之後,林四郎已經自我洗腦成功,相信林水生是搶了他的位置。
“果然是老天保佑,相信公主看到四郎的話,定然不會希望那個討債鬼。等到那個討債鬼回來之後,看我怎麼教訓他。”
張翠蓮對於林四郎的話一向是言聽計從,“四郎將來你到了公主府也不要忘記了爹孃,娘是真的捨不得你,若不是爲了你的前途,娘真的不捨得讓你成了其他人的兒子。”
一想到林四郎要離開他們,張翠蓮也有些難過捨不得。
“娘,你放心好了,你們把我養大,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等到我和公主母子相認,到時候給你們在京城裡面買了一個宅院,再找幾個人伺候着。你們也做做老爺夫人,好好享福。”
林四郎這個時候自然要好好安慰張翠蓮一番,生怕對方改變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