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風颳了好大一會,直到月明星稀之時,才微微散去,彼時越家軍營地的一處空地之上,秦樓月一手拉着君越,一手拽着陌染,聞着那散發着縷縷香味的烤雞,喝着那醇香的烈酒,好不快活。
而君越一邊翻着這烤架,一邊瞅着二秦那垂涎三尺的神情,不自覺的心情又好上了幾分。
她忙完了炎玄那一攤子事,又應付完了夜絕那傢伙,好不容易可以忙裡偷閒去尋了她家二秦,哪知道她也是個不安分的主,直接就將她給拉來做烤肉了,還美名曰佈置的任務都完成了,非要自己給她好好犒賞一番。
索性她也肚子餓的呱呱叫,掂着二秦從小廚房拿出來的兩隻雞,帶着兩壇烈酒,麻溜地就找了塊隱蔽的地方,三人一道,自然也是要聊個痛快。
翻着香味的煙氣徐徐上升,在那火光照射下更添上了幾點美感,襯着那繚繞的青煙,秦樓月好奇地睜着大眼睛,開口道:“大越啊,在那攝政王軍營待了這五日,你都打算做些什麼啊?”
“這麼想知道?”君越斜斜地看了一眼某個充當了好奇寶寶的少女,故意賣了個關子道。
“嗯,嗯!想知道,你的計劃都不給我說,光讓我去研究那個什麼什麼—黑火1藥,雖然吧,我承認我有點笨,那黑窩窩頭的威力也足夠大,可是一直被矇在鼓裡,我還是忍不住好奇嘛!”秦樓月孩子心性,又靠近了君越幾分,拉着她的衣袖,半撒嬌賣萌地開口道。
“想知道,那先把這碗酒給喝了,喝了就告訴你!”君越眨了眨那在黑夜中堪比星辰的眸子,麻利地倒了一碗酒,推給了臉色頓時苦兮兮的秦樓月。
“怎麼,不敢喝,那就算了,反正本尊也不想告訴你這個糊塗蟲!”君越聳了聳肩膀,斜覷了一眼哭喪着小臉的秦樓月,邊說着便將酒碗給收回。
“喝,喝還不行嘛,我秦樓月纔不會怕這酒呢!”秦樓月咬了咬牙,一把抓過了那酒碗,一副慷慨就義的表情,倒是一直都沒有說話的陌染有些不忍地開口勸道:“阿月啊,你若是不會喝酒,就不要逞強了。”
“陌染,我告訴你,今天這酒啊,我秦樓月喝定了,不就是酒嘛,小菜一碟!”被君越和陌染一激,秦樓月不服輸的性子上來,一下子就將那酒給咕嚕咕嚕地下了肚,只是終究喝了太急了些,還是有點發嗆,小臉都通紅。
“喏,大越,我可是喝完了,你不了不準耍賴,快說,你到底準備怎麼拿到大雍的帝位啊?”秦樓月扔了手中的酒碗,興沖沖地又靠了上去,大有種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意味。
“好好,告訴你!”君越本就沒有打算瞞着這些她信賴的人,當初只是時機不成熟,如今順水推舟,擡了擡手,壓低了聲音將心中的盤算給說了出去。
“什麼?”秦樓月果然是個按耐不住的性子,才聽了兩句,就仰起頭驚訝地開口道。
“沒什麼,你心裡明白就好,切記,此事不能泄露!”君越責怪地睨了一眼秦樓月,有些慍怒地開口道。
“好了好了,我聽大越你的不就好了,保證不說,保證不說!”秦樓月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談好般地開口,目光瞥向了烤的已經裡焦外嫩的雞,腦袋一轉,直接換了個話題:“大越,雞烤好了,來來,來來,吃雞吃雞!”
君越也有些好笑孩子氣的秦樓月,此刻她穿着暗綠色的衣袍,端的是個翩翩公子的模樣,卻如此調皮可愛,君越搖了搖頭,本就沒有生氣的他也就下了這個臺階:“嗯,鬆鬆軟軟,脆脆的烤雞新鮮出爐,二秦,你的雞腿,陌染,你的雞翅膀,剩下的可都是我的了!”
看着已經從烤架上取下的那一隻香噴噴的雞大頭全歸了君越,秦樓月這小臉耷拉的三尺長,不樂意地開口道:“我們好歹也出了力,大越,你未免太小氣了些!”
這一邊說着,就要搶着拿君越手中的雞,但剛從火上拿下來,她這一碰,燙的呲牙咧嘴的,活像一隻小貓,君越看着好笑,索性掂着那鐵頭,笑眯眯地開口道:“好了好了,我們只要兩隻腿,剩下的都是你的,再說,這不還有一隻,今日定然讓你吃個飽!”
君越話音剛落,就把手中烤的金燦燦的雞給了秦樓月,又吹了吹火,將一旁放着的另一隻雞給放在了串起來放在了火堆之上,頓時,呲呲的聲音響起,伴隨着那香氣撲鼻的輕煙飄散開來。
“這還差不多,我秦樓月果然沒有跟錯人!”少女興致勃勃地掂着那一隻雞,大概想直接開吃,猶豫了片刻,還是扯了兩天腿,給君越和陌染一人一半,還故作大方地開口道:“喏,這是分給你們的,剩下的,可都是我的嘍!”
“沒人跟你搶。”君越啞然失笑,搖了搖頭,雖然看着的是幼稚至極的動作,在她心裡卻是可愛和單純。
每個人也不是生來就會耍陰謀詭計的,就算是她,也有過像二秦這樣天真無邪不問世事的日子,只是經歷的多了,心中藏了太多的事情,漸漸地就迷失了本性,活的再也不曾無憂無慮了。
所以,她願意護着這個靈動活潑的少女,是爲了這份來之不易的友情,也是爲了讓她活出自己無法活成的樣子。
“將軍在此處大快朵頤,千霽不請自來,萬望將軍海涵。”冷不丁的身後傳來溫潤的聲音,君越拿着雞腿扭頭一看,可不正是那一直都坐鎮的翩翩公子。
君越這半坐姿勢極爲不雅,大好的心情也隨之落了幾分,聽着那一番客套話,她簡直直接想回一句“不海涵,該滾哪滾哪去”,但憑藉着自己良好的修養和秉承着伸手不打笑臉人的思想,君越還是皮笑肉不笑地開口道:“哪裡哪裡,不麻煩,千霽既然來了,那便一起吧,明日之事明日再說,多好。”
秦樓月有些不樂意,但也很清楚不該說的話便不能說,於是故作大方地扯了一條雞翅膀扔給了還在站在的千霽,開口道:“喏,這是千霽公子的,可不要怪我秦樓月小氣哦?”
“秦姑娘說笑了,千霽又怎麼會怪罪?本就是千霽不請自來,想要一同品嚐將軍的手藝罷了,又怎麼能責怪到姑娘頭上?”千霽今日雖然穿了一身暗黑色的衣袍,不復之前的飄逸,但出口的話卻還是雲淡風輕,滴水不漏。
“千霽你既然來了,便一起嚐嚐吧,畢竟明日去那澈王軍營,還要你來配合呢。”君越也是做的一手好戲,瞧着這不染纖塵的公子接下了秦樓月手中的雞翅,出口的話帶了一起微侃。
“那自然是好的。”千霽慢慢地品了一口那雞腿,溫文爾雅的樣子,倒是讓君越看着有些厭煩,索性倒了一碗酒,瀟灑推了過去:“既然是自家人,何必這麼拘束,今日大家一醉方休,豈不快活?”
她最討厭什麼矜持和惺惺作態了,雖然吧,自己也不少演戲,但既然是敞開心扉來,她又何必在意那諸多呢?
要是她君越這一邊的人,學不會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豈不是有辱——
“千霽卻之不恭。”謙謙如玉般的公子揚脣一笑,毫不猶豫地就端起了那碗烈酒,一飲而盡。
君越斜覷着千霽喝酒的樣子,眼神中竟然多了幾絲讚賞,索性給愣着的秦樓月和陌染都倒上了滿滿一大碗烈酒,“今日我們也學的個一醉方休!”
既然他公子千霽這酒也喝了,她又何必計較不已呢?
今日高興,把酒言歡,痛飲一番,豈不自在?
“大越,幹了!”君越不甚計較,秦樓月自然也釋懷。
反正同爲江湖兒女,她以前雖然喝酒不怎麼樣,但不拘小節倒是真的,更何況,她雖然與大越都看不慣這公子千霽,但畢竟無任何仇怨,端起那酒碗就幹了下去。
君越原本準備與秦樓月二人玩個痛快,卻不想加上了個公子千霽,不過這對她也沒什麼大礙,於是乎,肉香烈烈,煙霧繚繞中,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倒也不甚樂乎。
月明星稀,隱隱有幾隻飛鳥在空中掠過,在這空曠的大漠之中,輕煙徐徐升起,然後又漸漸熄滅。
直到這篝火都只剩下暗淡的木炭灰,直到不勝酒力的秦樓月都被那一碗一碗的烈酒給灌倒,陌染和君越都醉的不省人事之時,千霽面色紅潤的搖了搖頭,神色迷離地看着那瀟灑恣意的女子變的如小貓一樣乖順,修長的手指在君越眼前晃了又晃,停留了良久,一點點地看着那女子酒醉上頭的紅潤的臉龐,感觸着那一寸寸沉重的呼吸。
小越,你究竟是誰?如果說,以前,我對利用你懷有愧疚,那麼現在,爲何你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都能牽引着我的心,你身上又究竟有什麼神秘的力量?
一個人揹負了太多,又沉寂了太久,總也是會累,會脆弱,甚至不由自主地跑來與你共度這良辰,小越,你說,我到底該如何去做?
他從不沾酒,卻並非不想去喝酒,只是怕喝了酒誤事,怕再一次酒醉以後失去最重要的人……
半夜三更裡,整個軍營都已經陷入了沉寂,唯有獨坐的千霽還留着清醒,他愛戀而又惆悵地撫摸着那讓他都無法保持着理智的一張臉,不知道在思襯着什麼,本該是眉目如畫,卻愁眉緊鎖,添上更多寂寥與傷感。
“暗岐,你派人將這兩個人送回去。”不知道一場醉酒之後過了多久,千霽終於從那懷念而又悲涼的氣氛中醒來,微微起身,將那酣睡過去的人輕輕給抱起,留戀地看着那懷中的人,一步步地走向營帳。
夜色寂寥,慘白色的月光傾灑在那一兩道重疊的身影之上,一點點拉長,慢慢消失不見。
暗中顯露出兩道人影,將喝醉了的陌染和秦樓月從這空曠之地帶回,只有那還留着微弱碳火處,一地殘羹,滿目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