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宮人陸續的起牀,大門外傳來鑰匙因碰撞而產生零碎的聲音,秦牧睜開了眼睛,掀開被子,悄悄地走了出去。
等到扶蘇醒來時,他爹已經在後殿的空地上打了一個多時辰的功夫。
當秦牧揮汗如雨地走進來側殿的飯廳時,扶蘇立即招人準備熱水供他清理一□體。
「哎,以後你起來時也叫醒我嘛,我們一起鍛鏈!」扶蘇看着自己已經有點變得鬆軟的臂膀和他爹依然強而有力的臂彎,覺得恐怕再下去他會變成一個大胖子。
「嗯。」秦牧雖然一夜未眠,但精神依然不差,就是眼底下有點黑影,聲音也較爲低啞。
「爹,你昨晚沒睡嗎?」扶蘇定晴一看,便覺得有稍微不對勁了。
「嗯。」秦牧還是酷酷的,只用一個字回答。
「……」扶蘇沉默了一會兒,問:「爲甚麼?」他的睡姿有這樣令人難受嗎?
「不習慣。」秦牧言簡意賅,猶豫了一秒還是伸出手拍拍扶蘇的肩:「是爹不好,我會努力習慣的。」他上輩子五十多年都是獨自一個人睡覺,突然身邊多了一個自然不能習慣了。
扶蘇的心情有點低落,但很快他便打起精神,揚起笑臉:「以後多留在宮中陪我吧。」
「好。」
*
早朝之後,秦牧幫扶蘇處理了一部分的奏摺後,與扶蘇出了宮。
任一早已與扶蘇派去的宮人去出訪,所以扶蘇也沒有去任府拜訪。扶蘇與秦牧走到東街,視察正在裝潢的妓院。
秦牧還是第一次見到扶蘇的妓院,只見裡面聲音不斷,幾個裝潢的工人在門外用繩子把自己從二樓吊下去,然後把門外的油漆重新塗了一遍。
外面圍滿了爛布,擋住妓院內部,所以秦牧也不能一探究竟,只在外面轉了一圈便和扶蘇走了。
兩人在大街上並肩走着。
街上依然這麼熱鬧,兩個大男人在一衆大爺或是大媽之間顯得鶴立雞羣,有幾分閒漢的意味。
古代娛樂生活並不豐富,沿道都是一些賣小吃或是小玩意的檔口,扶蘇買了一點小吃和秦牧分着吃。
很快扶蘇就覺得無聊了,心中很彆扭,連動作也有點同手同腳,整個人都不太對勁。
倒是秦牧顯得很悠閒,揹着手,氣定神聞的在大街上左顧右盼,看着百姓樸實的笑容,他也隱約地閃過一絲微笑。
扶蘇很快便覺得悶了,他扯扯秦牧的衣袖。
秦牧轉過頭,疑惑地看着他。
「我們去酒館坐坐吧。」扶蘇放棄了逛街,他完全不覺得這是跟情人在約會的氣氛,說是視察民情還恰當一點。
「嗯。」秦牧應了一聲,和扶蘇走進了最近的酒館。
當酒和小菜擺上臺案後,扶蘇依然絞盡腦汁地想話題。
秦牧淡淡地說:「你不用這樣拘謹的,你就當平常時那樣相處就好了。」
扶蘇摀着臉,趴在臺案上:「我沒辦法平常地面對你啊!」他一想到和秦牧現在的關係,就覺得有種不知道怎麼辦的感覺。
「……」秦牧默然,爲自己倒了一杯酒,很淡定地說:「那就不要面對吧。」
扶蘇猛然擡頭,差點把自己的頸椎給弄傷了,瞪大眼睛說:「不行!」
秦牧嘆了一口氣,說:「我沒有想過造成你的壓力,真的……」他沒想到扶蘇平日看着流氓,在感情居然如此純情……
「我只是不知道怎樣處理我們的關係而已!」扶蘇說:「你總得給我時間適應適應……」他嘟嚷着。
「半個月了。」秦牧看扶蘇完全把忘了自己在何處,乾脆動手幫他的酒杯裡倒滿了酒。
扶蘇也有幾分不解和沮喪,怎麼他所有冷靜和*技巧遇上了秦牧就半分都施展不開?就算連小女生也比現在的他來得大膽!
可是當他看着秦牧剛正而嚴肅的臉,就無法對他說出情話,或者輕浮的說話,只恨不得把自己武裝好,在他面前做好自己的本份。
──當父子時扶蘇可以不時盡情地把心中的感情放下,把自己當成小孩一般向秦牧撒嬌。但換了一個身份後,所有的說話統統都不對勁了,扶蘇滿腦子只想着公事和怎樣表現好自己,令秦牧滿意。
救命!扶蘇抱着頭,覺得頭痛得要爆炸了。
秦牧伸出手揉揉他的頭,口氣放輕的說:「不要着緊,慢慢來,我們有很多時間可以相處的。」正如他也有不習慣的地方,兩個感情剛在磨合期,自然不必在意太多細節上的問題了。
扶蘇摀着臉擡頭,下巴頂着臺案,可憐兮兮地說:「你不是準備再過一陣子就領軍出征麼?」
秦牧收回手,默然。
「我也要出征!」扶蘇說。
「這不是鬧着玩的……」秦牧下意識否決,戰場太危險,萬一扶蘇出了甚麼事,他真的痛不欲生。
「我沒有鬧着玩!」扶蘇坐直:「我想過了,現在咸陽城內反正都無所事事,我與你一共出徵吧,可以振奮軍心,又能和你在一起。」
「戰場上刀劍無眼,你又何必以身示險呢?」秦牧勸道:「你現在乃一國之君,萬一有了差池,讓我怎樣向萬民交代?況且申兒年紀尚小,實在不應就此撇開國家大事等不顧,只談兒女私情,一時意氣與我一共出徵。」
「如果我有把握呢?」扶蘇問:「我找人研究的炸藥已經少有成就,憑此物必定能讓我們不費一兵一卒便可以大勝而歸!」
秦牧有幾分猶豫:「你說道神奇,但是實物是不是真的……」不是他懷疑,但是從扶蘇口中描繪的未來,此物卻是大爲神奇,豈是一朝一夕可以弄成的。
「你相信我吧!」扶蘇自信滿滿地拍胸膛:「現在只要能把炸藥結合弩弓使用,便可以在遠距離擊垮敵人!」簡長白招來的各種技藝的人的確不錯,甚至還有幾個是機關大師,手藝令人叫絕,扶蘇趁機爲自己的書房換了一把較爲現代化的鎖。
只是可惜之前修築他爹墓穴的那人不知道去了哪,他設計的秦始皇墓,那怕是千百年後,考古的人亦爲如此精巧的手工感嘆。
對此秦牧閉口不談,無論扶蘇問了他多久,他都不願意說出那人的下落。扶蘇陰暗地想該不會全被他爹都宰了吧。
秦牧垂眼淺酌,淡淡地說:「自信的對立面是自大,不可輕敵。」他雖然相信扶蘇是有巧思對付匈奴人,但是此風不可長,扶蘇已經夠驕傲了,就怕他稱讚了他後會使到他更爲驕傲。
扶蘇畢直的背脊頓時立即垮了,趴在臺案上悶悶地說:「你就不能說我好話麼……小牧~牧~」
甚麼稱呼?秦牧一口酒噴了出來,嗆到了,咳了幾聲,用手抹去酒跡,板着臉說:「我乃你的長輩,豈可如此放肆!」
「你妹啊!你明明是我情人!叫親密一點不好麼?」扶蘇努力瞪大眼睛。
「……」秦牧有點搬石頭來砸自己腳的感覺。
「也不可……我不習慣。」秦牧眉頭輕皺,只覺得被那三個字嘔心得吃不下其他東西。
雖然扶蘇也覺得那稱呼很嘔心,但聽到秦牧這麼評價,叛逆心起,故意叫道:「我就要這樣叫,小牧~牧~小牧~牧~小政~政~」一邊叫着還把它譜成了曲子,開始哼起來。
秦牧握着酒杯的手倏然掐緊,他開始考慮出手打昏扶蘇的可能性。
幸而扶蘇叫了幾聲後,發現秦牧的反應不如第一次那麼大後也覺得無趣,但停止了那雷人的叫法。
經過這段後,兩人之間的氣氛也緩和了不少,不再拘謹的像兩個陌生人一般。
良久後,扶蘇才說:「爹啊,你都沒答應我跟你出征的事呢。」
秦牧難得地露出挫敗的表情:「我勸你不可,你聽我嗎?」
「不聽。」扶蘇一口否決。
「那你還問我甚麼?」秦牧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只見扶蘇聽到這一句話後,臉上閃過一絲得意,讓他忍不住伸手拉住扶蘇吃胖了不少的臉頰,輕輕一扭:「你真是越來越不聽話了。」
「我有聽話過麼?」扶蘇往後一縮,逃過魔爪,雙手在背後撐着自己,挑起一邊眉毛叛逆地說。
沒有。秦牧在內心默默地回答。
「那就這麼決定了。」扶蘇磨拳擦掌:「我回宮後就準備好後事,找丞相來幫我處理政事。」扶蘇發現選了一個木訥而且不懂變通的丞相也有一個好處,就是不怕他離京後會出現甚麼大事,畢竟丞相不但約束他,連對自己也是十分嚴人律己的。
這樣想着,扶蘇又迫不及待想要回宮了,拉着秦牧匆匆地結了帳,直接往宮中跑。
秦牧摸着完全沒有吃到半點東西的肚子,默默地嘆了一口氣,之前他還覺得扶蘇長大了,現在看來恐怕一切也是錯覺……
作者有話要說:(╯╬ ̄皿 ̄)╯︵┴─┴我覺得把自己圈進去了……
接下來又要寫坑爹的戰爭……我又不會寫戰爭……除了繼續不靠譜的戰術外……
沒有其他辦法了……
\(“▔□▔)/你們就忍受一下之後奇怪的戰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