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杉剛剛寫了幾個字,筆尖一頓。
秦熠知察覺到妻子的異樣,側頭一看,便看到妻子正看信紙發呆走神,滿臉關切且擔憂的忙問:“怎麼了?”
“算一算時間,這個時候的西川,花生,玉米已經收穫並曬乾入倉了,等派回去接祖父,爹孃以及孩子們的五萬將士抵達西川時,那時候西川的稻穀也成熟並收穫了。”雲杉看向丈夫緩緩說道。
此時此刻。
秦熠知一聽妻子這拐彎抹角的話,頓時眉頭微蹙,雙眸微眯:“媳婦,你究竟想說什麼?”
“京城距離郿縣足有兩千里路,路途遙遠,這一次你派去的五萬將士們,不僅要接祖父,爹孃以及孩子們入京,同時,還肩負着要把糧食以及高產的新型農作物種子送入京城,雖說京城至郿縣這一條線路的地盤都控制在秦家軍的手裡,可駐守那些縣城的秦家軍兵力有限,這麼多軍糧,還有祖父爹孃以及孩子們的安危,我覺得那些敵對勢力肯定會趁機找機會在沿途動手的。”
雲杉說到這兒。
頓了一瞬。
不等丈夫開口,便繼續道:“祖父年紀大了,三個孩子年紀尚小,馬車顛簸,天氣越來越冷,等到返回京城之時,若是路上稍有耽擱,下雪之前都還不能及時趕回京城,老人,小孩們長途跋涉我很是不放心,尤其是萬一會遇到雪崩什麼的,就更加麻煩了,所以,我想明日同五萬將士們一起回西川。”
雖然秦熠知做了周全的安排。
可面對他最最在乎的祖父,爹孃以及幾個孩子的性命安危,他內心其實還是有些不放心的,總擔心會出什麼意外。
妻子這一番話。
令他頓時就左右爲難了。
他擔心遠在西川的祖父,爹孃,兒女。
可他同樣也擔心妻子的身體。
畢竟。
妻子這一路雖說經常在空間裡,雖說很少出來面對血腥殘酷的戰場,可他知道,妻子的一點都不比他輕鬆多少。
雲杉放下手中的筆,雙手抱住他緊實的胳膊,腦袋靠在他的手臂上,仰頭看向丈夫,含笑道:“你不用擔心,我可以易容成小兵,然後躲藏在空間裡,同秦勇共乘一騎,這樣趕路我就不會遭罪,再說了,現在空間裡空出的位置很多,我躺在裡面睡覺都不成問題,而且我還有手機,打打小遊戲,聽聽歌,看看手機裡錄下的視頻,日子不會無聊的,等到悶了時候,我在秦勇秦和的保護下出來透透氣,不會有危險的。”
秦熠知沉默着沒說話。
雲杉繼續道:“京城乃至京城周邊的三四個縣城,這麼多百姓,這麼多將士們,需要消耗的糧食會很多,雖然今年蝗災對西川的影響並不是很大,可畢竟西川的糧食產出也是有限的,這才能擠出那麼多糧食運送來京城解燃眉之急,這批糧食絕對不能出岔子,祖父和爹孃以及孩子們的性命安危也容不得出任何岔子。”
話已至此。
秦熠知也只能答應妻子的提議,臉頰貼着妻子的額頭蹭了蹭,有力的緊實臂膀緊緊擁住她的身子。
“媳婦,辛苦了。”
雲杉腦袋離開他的肩膀,嗔怪笑說道:“我們是一家人。”
接下來。
秦熠知用了兩刻鐘,給祖父,關宗耀,以及邊關的守將分別寫了信,並讓人連夜出城送信後,這才摟着妻子去了一個時辰前,匆匆整理出來的甘泉宮歇息。
在雲杉沉沉睡下後。
秦熠知把在宮中另外一個宮殿裡的雲祁叫了過來。
“什麼?嫂子要回西川?”雲祁滿眼震驚的看着好友。
“嗯。”秦熠知神色凝重的點點頭。
雲祁沉默了一瞬,隨後拍拍好友的肩:“嫂子她……是個世上難尋的好女人,不僅是個賢內助,還是個有着治世之才幹的能人,秦家軍能這麼快走到今天這個地步,嫂子功不可沒,將來不管遇到什麼事兒,你都要莫要辜負嫂子……嫂子這眼界,這性子,這脾氣,一旦被傷到了,一旦徹底冷了心,你就再也沒法挽回了……”
說到最後一句時。
雲祁的臉上,還有聲音中滿是落寞。
曾經他的猶豫,傷到了身爲田圓圓時的安寧。
如今……
安寧雖然死而復生,可都這麼久了,無論他軟磨硬泡,死皮賴臉都再難打動她了。
“我絕不會負她的。”秦熠知沒好氣的瞪了雲祁一眼,看到好友這爲情所困的樣子,心裡萬分同情,想了想,開口道:“等京城局勢徹底穩定了,等祖父和爹孃,以及你嫂子和幾個侄子侄女抵達京城後,你再找個時間好好‘籌謀’一番,我能看的出來,安寧的心裡其實是有你的,到時候,你找個契機比她主動向你表明心跡,我到時候再給你一封聖旨,有了多重保障,她獲得了足夠的安全感,自然就不會在繼續和你貓捉老鼠似的一味迴避你的感情了。”
雲祁無奈的深深嘆了一口氣,抓了抓腦袋,隨後點點頭。
翌日。
卯時兩刻。
天還未亮。
雲杉放在枕頭下的手機震動聲驚醒了她。
昨夜屋子裡留了一盞燈。
一睜眼。
雲杉在丈夫的懷裡一睜眼,便看到丈夫雙眸佈滿血絲,正含笑的直直看着她,隨後在她脣上落下一吻。
“你昨晚沒睡嗎?”
“睡了一會兒,只是比你提前兩刻鐘先醒來而已。”
這話。
雲杉不信。
若真是睡了三四個時辰,他的眸子裡不會有那麼多的血絲,他肯定是捨不得她,擔心她,所以才愁得一夜沒睡。
不過。
面對他的這個謊言,雲杉也並未去戳破。
秦熠知幫着媳婦穿好衣服,綰好頭髮,讓媳婦洗漱後,便換來暗衛給妻子易容。
匆匆吃完早飯後。
外面的天色這才矇矇亮。
秦熠知假借出宮整頓軍務的由頭,把躲藏在空間裡的妻子一路送到了京城的城門之外。
現在已是秋分時節。
京城這地兒早晚已經有些寒涼了。
城牆之上。
秦熠知看着五萬騎兵逐漸消失在他望遠鏡裡許久後,這才下了城牆。
……
秦勇和秦和作爲戰神夫人的貼身隨從,之前隨同雲杉跟着秦熠知出征之時,也是易容過的,就怕暴露了雲杉也匿藏在秦家軍中。
這次返回西川。
兩人照樣也是易容過的。
可是。
這兩人肩負着要把女主子平安護送到西川衆人,那叫一個亞歷山大啊!
雖說女主子有個神器可以隱藏身形,但誰知道途中會不會出什麼茬子?
要是女主子出了什麼事兒?
他們就是十條命,百條命都不夠抵。
這五萬肩負重任的將士們,每人兩匹戰馬輪番騎着趕路,這樣就能日行一百里至一百一二十里路。
雲杉離開京城後。
秦熠知,雲祁,還有秦熠知的心腹將領們,一個個便成日忙得不可開交。
雖然秦熠知攻佔了京城,且已經打下了中原七成地盤,可攻入京城後,並未立即登基爲帝。
他想要等。
等一家團聚後。
再和祖父已經妻子一起商議並定下國號,年號,然後等着妻子來了,攜手同妻子一起舉行登基大典禮。
這一日夜裡。
御書房內。
秦熠知坐在上首。
下方全是跟隨秦熠知打天下的心腹,其中就要數武將最多,文人相對就少了很多。
秦熠知威嚴的視線掃視了一圈下方的衆人:“今日叫你們來,是想同你們一起商議一下,有關前朝皇室中人的處置問題。”
一聽這話。
諸多武將頓時就滿臉的憤恨之色,氣憤不已恨恨道:“皇上,臣認爲,那些前朝餘孽最好還是一網打盡,斬草除根,那些蛀蟲死了便死了,不足爲懼。”
秦熠知雖然還未正式登基,那些將領們也未封官,但這些人依舊執意改變了稱呼。
“皇上,臣也如此認爲,當初大乾遭遇接二連三的特大災難,京城諸多糧食,木炭,藥材,大多全都控制在那些皇室手裡,爲了發災難財,餓死,凍死無數百姓,這些皇室蛀蟲,就應該處之而後快。”
“臣附議。”
大多數武將都贊同斬草除根,這樣以免留下皇室餘孽,今後又來興風作浪。
當然。
也有一些熟讀過許多書的武將,以及文臣們並不贊同這個提議,他們所顧慮的,所看到的就更多,也更加的長遠。
作爲這麼多年來,一直和秦熠知不和,但實則私底下卻是死黨的顧君睿,頓時就眉頭緊蹙的站出來否決了殺氣騰騰的諸多將領們的提議。
“不行,不能簡單粗暴的採取一刀切的辦法,前朝皇室中人,有很多當千刀萬剮的惡人,也有一些遊手好閒,無大功無大過的中庸之人,同時,也有極少數規規矩矩沒有犯事兒的人,若是全都給殺了,這會給皇上落下殘暴的污名。”
“一個治世明君,除了要雄才偉略,明辨是非,襟懷坦蕩,還得有容人之量,任人爲用,前朝皇室中人,有些人可殺,有些人可留,有些人可用,萬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雲祁也站出來出聲,並贊同了顧君睿的觀點。
其實。
對於如何處置前朝皇室中人。
秦熠知心裡早就有了定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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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
有些事兒。
還是得和下面的人商議商議,通通氣才行,以免讓人覺得整個天下,整個朝堂便是他這個皇帝的一言堂。
同時。
想要這些忠心他的下屬能走到更高的位置,能承擔更多的責任,就得讓這些人多經歷一些事兒,畢竟,打天下容易,守天下難,治天下難。
和平年間。
簡單直接的打打殺殺,並不能治理好整個天下。
先前開口的那些武將聽了雲軍師,以及顧君睿的話後,有人似有所悟的點點頭,當然,也有一些腦子不怎麼會轉彎,亦或者是文化水平較低的武將,依舊梗着脖子堅持他們先前的觀點。
下方的十多個人分成兩派,七嘴八舌的爭論了起來。
一刻鐘過去了。
兩刻鐘過去了。
衆人依舊爭論不休。
爭論了這麼久,此時改變心意,同意雲祁等人觀點的人越來越多。
上首龍椅上的秦熠知倒是頗爲淡定,一邊喝着茶,一邊看着下方的衆人。
扯了扯衣袖。
秦熠知看了一眼時間。
覺得差不多了。
這才輕咳兩聲。
下方的衆人一聽上首位置傳來的這輕咳聲,齊齊禁聲並看了過去。
“接下來的一個月,好好多方查一查前朝皇室中人,十惡不赦之人,殺之;尚僅存有幾分良知之人,視情況而定,貶爲平民或貶爲賤籍;心繫百姓未作惡之人,可適當任用之。不能因爲大多數作惡,而牽連了那些無辜之人。”
“皇上英明。”
天色不早了。
宮門也快到關閉的時辰了。
秦熠知揮揮手:“今日議事到此爲止,雲軍師,顧大人留下,其餘人等都下去。”
“是,皇上。”
當御書房只剩下三人之時。
秦熠知讓秦濤派人去讓人煮了三碗簡單的熱乎乎麪疙瘩。
三人商談了約兩刻鐘。
廚房的人便送來了三碗熱氣騰騰的麪疙瘩,麪疙瘩的碗裡放上一些用黃豆發的豆芽,以及雲杉留下來的紅油辣醬。
這些白麪粉,還有一些白米和玉米粉,黃豆綠豆什麼的,都是雲杉從空間裡拿出了大部分留個丈夫吃的,生怕丈夫在忙碌之計吃不好,累垮了身子。
秦熠知看向兩人:“這天兒一天比一天冷了,咱們先吃飯,吃完再說。”
雲祁和顧君睿坐在龍椅下方左右兩邊的矮凳上,看着小桌案上這熱乎乎的,紅彤彤的,白色的豆芽根莖,淡黃色的豆芽瓣,還有辣醬裡面的肉乾,餓了這麼久,兩人頓時就迫不及待的一手捧住碗,一手快速的抓起筷子拌勻。
“真好,如今能吃上一碗有鹽有油還有肉的白麪疙瘩,真真是幸福啊!”雲祁朝嘴裡塞了幾顆肉粒,一邊咀嚼,一邊頗爲滿足的感嘆着。
如今京城乃至京城周邊的百姓們。
全靠秦熠知之前讓人提前送到錦城的那些糧食來支撐。
由於京城乃至周邊幾個縣城那麼多人,還有這麼多軍隊,每一天糧食消耗極大,百姓們一天每人只能得到一碗稍微粘稠的雜糧粥,裡面是紅薯幹,土豆乾,幹豇豆,蘿蔔乾,高粱米,小米等混合在一起熬成的。
雖然不能吃飽,但粘稠的雜糧粥拿回去了,燒點開水衝稀一些後,早晚一頓,還是能勉強混個水飽,至少能留住一條命。
將士們在下一批軍糧爲送來前,每天也只能早晚一餐,吃得也是粗糧,只是稍微比百姓們黏稠一些,時不時裡面加點鹽,或者是少許油花。
所以。
在這個糧食稀缺的時候,能吃到一碗白麪做的麪疙瘩,還能有鹽有油有肉有豆芽的麪疙瘩,已經很是幸福了。
顧君睿今兒是第二次吃這紅彤彤,還辣得嘴裡好似着火了似的辣椒,前兩天有幸在宮裡吃了一次,雖然辣得嘴巴都紅腫了,但卻喜歡上了這刺激,熱辣過癮的感覺,顧君睿一邊吃,一邊辣得不時直抽氣:“嘶嘶~這個辣椒雖然辣,可越辣越想吃,越辣越開胃……”
秦熠知吃着碗裡的香烹烹的麪疙瘩,心裡對妻子揹着他,把米糧偷偷藏在牀下,在即將出京城門口時才先斬後奏的告訴他藏糧食的地方,心裡又感動,又暖融融的,同時,也很是擔心妻子把空間裡所有的糧食都留給他了,擔心她着回去的路上吃不好。
三人吃完飯後。
這才繼續商議針對世家的處置。
秦熠知神色濃重的看向下方的兩人:“古往今來,有句話叫——流水的皇帝,鐵打的世家,大乾迅速沒落傾覆,這裡面有着前朝歷任皇帝的原因,也有皇室宗族的原因,同時,還有一半原因,要歸咎於盤根錯節的世家把控了朝堂,把控了百姓們的衣食住行,針對世家,你們有何良策?”
一聽這話。
身爲顧氏世家之人的顧君睿,頓時驚得眸光一閃,臉色微變。
難不成……
難不成皇上這一次在清掃前朝皇室中人之時,也要對士族下手了?
……
另外一邊。
秦熠知派往西川送信的隊伍,每個士兵三匹馬輪換着騎,用了短短十四天,便把密信送到了郿縣鎮國公的手裡。
鎮國公迫不及待的拆開一看。
當即就雙手顫抖並緊攥着信紙,仰天哈哈哈大笑,喜極而泣。
“好,好……”
一旁的伏金鎖見到鎮國公這麼失態開心的樣子,心裡隱隱有了揣測,但還是顫聲忙着去確認:“是,是戰神大人順利攻下京城了嗎?”
鎮國公笑得見牙不見眼,樂顛顛的點點頭:“嗯,沒費一兵一卒,京城城中的將領們便打開了城門。”
伏金鎖一聽這話,頓時也喜得熱淚盈眶。
“太好了,這可真是太好了……只要奪下了京城,剩下的那幾個縣城中的地方勢力,便不足爲懼了。”
鎮國公又把信看了一遍,隨後急忙看向伏金鎖:“快,趕緊把這個天大的好消息傳出去。”
“是。”伏金鎖立即去辦。
鎮國公則趕緊又派人把報喜的信送回虹口縣,同時,在得知孫媳婦大約十天左右就會回來,然後接他們一起如今,心痛的同時,也很是感動。
接下來的幾天。
鎮國公忙着安排要送往京城的軍糧這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