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沒發生在自個身上,是永遠不知道疼,永遠不知道怕的。
前世。
她能吃着零食,然後悠哉悠哉的隔着屏幕看各種宮鬥劇,既然是看撕逼的宮鬥劇,自然是覺得鬥得越兇殘越好,這樣看起來纔會覺得過癮。
可隔着屏幕看是一回事兒。
讓她親身去宮裡感受就又是另外一回事兒。
想想電視裡那些情節,什麼在茶水飯食裡下不孕藥,安排侍衛通女幹,找茬掌嘴,罰跪鐵鏈,頭頂花盆,還有那什麼用縫衣針刺,宮裡的女人們一個個都笑裡藏刀的,說話拐彎抹角的,她真的是……應付不來啊!
可看着祖父和熠知這爲難的神色,雲杉其實內心也知曉“君命不可違”這話的意思。
皇帝都下聖旨了,不去,那就是抗旨不尊的大罪。
心肝顫了顫,暗自吸了一口氣讓自己鎮定一點。
雲杉看向鎮國公和秦熠知,儘量讓她自個能笑得自然點:“嗯~其實從皇宮裡出嫁也挺不錯的,應該只有皇家公主纔有這等待遇吧?哈哈哈~對了,皇上冊封我爲縣主,話說,縣主是個啥意思?”
鎮國公看着雲杉臉上這牽強的笑,有些心疼,也知曉孫媳婦心底是在害怕什麼。
秦熠知拉着雲杉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隨後對雲杉解釋道:“親王的女兒稱之爲郡主,郡主的女兒稱之爲縣主,他們是皇親國戚,不僅有封號也會有封地的;你雖然是皇上下旨冊封的縣主,但你只擔有縣主之名,卻沒有縣主的封地。”
原來如此。
也就是說……
她不過是個徒有其名的縣主?
只不過是空有名號,說出去好聽些罷了?這皇上還真是會算計。
雲杉問:“我這個縣主,其實就跟那些朝中大臣,上摺子爲他們的母親和妻子請封浩命一樣是嗎?只是頭銜聽起來好聽些而已?”
秦熠知點點頭,繼續道:“我從三河縣回來這麼久的時間,皇上卻一直沒有爲我安排官職……皇上心裡是在忌憚,忌憚開國功臣的祖父,忌憚戰功赫赫身爲戰神的我,所以,皇上不敢讓我擔任太高的官職,可太低的官職又擔心會令朝中文武大臣心寒,擔心會引起天下百姓的非議,於是,便冊封你爲縣主,還破例允許你從皇宮出嫁,賜予你這一份殊榮,不過就是皇上爲了堵住悠悠之口罷了。”
這一番對皇上大不敬的話。
若是泄露出去半個字,便會在外界引起軒然大波,甚至是爲鎮國公府和戰神府帶來滅門之災。
可大孫子卻掰開了,揉碎了,全都講給了孫媳婦聽,由此可見,這個孫媳婦在大孫子心目中的地位以及對孫媳婦的信任程度。
鎮國公看看大孫子,又看看孫媳婦。
“孫媳婦。”
雲杉擡眸看向祖父,恭敬道:“祖父。”
鎮國公笑望着雲杉,寬慰道:“孫媳婦你莫要害怕,皇宮裡面雖然陰私齷齪之事頗多,但你只是過去短暫的住上三日而已,皇上冊封你爲縣主,還允你從皇宮出嫁,做這一切本就是爲了圖個好名聲,哪怕皇上真有心對你下手,也絕對不會選在你和熠知即將成親的這個節骨眼上,你進宮後,皇上非但不會爲難你,而且還會全力派人保護好你的。”
秦熠知側頭看向雲杉:“若是你在皇宮出了事兒,不管是不是皇上下的手,一旦傳了出去,天下百姓們就都會認爲那是皇上下的手,所以,皇上不會蠢得在這個節骨眼上刁難你,對付你的。”
聽到祖父和熠知的分析,雲杉惶恐不安的心,總算是稍稍平息了下來。
既然是這樣。
那也就沒什麼好怕的了。
……
德福趕回宮後,便急忙忙朝着御花園走去。
此時此刻。
皇上正同皇后攜手逛着御花園。
德福走到兩人跟前三步開外,忙不迭的恭敬跪下行禮:“奴才拜見皇上,拜見皇后娘娘。”
皇上鬆開皇后的手,坐到鋪墊了厚實布墊的石凳之上,皇后親手替皇上斟了一杯熱茶遞了過去,喝了一口熱茶後,這才緩緩道:“起來吧。”
“謝皇上。”德福起身後,手握佛塵站在了一旁。
皇后知曉今兒個德福去鎮國公府是所爲何事,也知曉此刻皇上定然是有話要和德福說,於是知趣的看向皇上道:“皇上午膳沒吃多少東西,臣妾這便去爲皇上弄些可口的糕點。”
皇帝笑望着皇后,伸手拍拍皇后是手背,誇讚道:“皇后有心了。”
“這,這都是臣妾應該做的。”皇后嬌羞的看了皇上一眼,隨後抽出了手朝皇上行了一禮後,這才帶着宮人們離開。
皇上屏退了其他宮人,獨留下德福一人後,這才把玩着手中的茶盞,淡淡道:“你在鎮國公府宣讀聖旨後,他們……都有何反應?”
德福忙不迭的恭敬道:“回稟皇上,奴才宣讀聖旨後,鎮國公和戰神,以及秦書墨夫妻都是一臉的喜色,不過,那秦書墨的小妾,以及秦書墨庶出的兒子和兒媳,臉色當時就不怎麼好了,還曾隱晦的用不滿的目光打量過新封的縣主。”
“……被封爲縣主的厲氏,長什麼樣兒?又是個什麼反應?”
一聽皇上問起這。
德福臉上的神情,頓時就一言難盡了。
皇帝見的德福沉默不言,眉頭不耐的微挑,擡眸冷冷的看向德福,德福嚇得一個激靈,忙不迭的開口道:“回稟皇上,縣主……縣主長得很,很普通,勉強算得上清秀二字,當時在奴才聖旨宣讀後,她整個人都沒回過神來,後來秦熠知大人提醒了她後,她的反應……她的反應有些驚恐,有些激動,當即就來了個五體投地的跪拜,腦門兒重重的磕在青石板上,嘴裡一個勁兒的大聲喊着‘皇上萬歲萬萬歲’不過,奴才看她的表情,她,她似乎並沒有怎麼聽懂聖旨裡的意思。”
萬歲萬萬歲?
這詞兒,倒是挺新鮮的。
還從來沒有哪個人,用這麼個詞兒感謝並祝願過他這個皇上。
不過……
根據德福的口述,那厲氏的反應,倒是有些上不得檯面。
不過想想也是。
一個出自鄉野農家的婦人,沒讀過什麼書,沒見識過大場面,猛然讓她接旨,難免會受到驚嚇。
看來……
這秦熠知是想嘗女人味兒,想得都有些——飢不擇食了。
逮到個不被剋死的女人,立馬就當成了心頭寶。
不過也好,有這樣一個毫無背景,毫無能耐的女人當戰神府的女主子,當未來鎮國公府的女主子,這對皇室來說,只會有益無害。
畢竟。
娶妻不賢,禍及子孫三代。
思及此。
皇上愉悅的勾脣一笑。
德福低垂着眸子,不用深想也能知道皇上因何而開心……
“德福。”
“奴才在。”
“縣主明兒就要進宮,清逸宮佈置的如何了?”
“回稟皇上,奴才昨夜便安排人連夜佈置,今晨奴才去查看時,已經大體佈置的差不多了,等會兒奴才再過去查看一番的,一定會在明日縣主進宮前把一切準備妥善。”
“嗯。”皇上點點頭,隨後看向德福眸光一寒:“記住,所有東西都得仔細檢查,切莫讓髒東西進了清逸宮,還有,縣主進宮後,沒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能踏入清逸宮,任何人不得接近縣主,大婚在即,容不得出半點茬子,你……可明白?”
德福咚一聲跪在了地上,緊張且鄭重道:“皇上,奴才明白。”
……
在鎮國公府吃完午膳後。
秦熠知便帶着雲杉母子三人回到了戰神府。
小川在聽了宣讀的聖旨後,整個人都心神不寧的,不過,當秦熠知找了個機會和他談了一會兒後,小川這才鬆了一口氣。
明兒就要進宮了。
雲杉本以爲,這一晚她會焦躁的睡不着。
沒想到和秦熠知來了兩次法式深吻後,腦子昏沉沉的靠在秦熠知懷裡,很快就沉沉的睡了過去,就連秦熠知什麼時候離開的都不知道。
翌日。
已時一刻。
皇上貼身的大太監德福,帶着人前來的戰神府接雲杉入宮。
晴空和小川很是不捨孃親的離開。
秦熠知同樣如此。
晴空眼淚汪汪拉着雲杉的手:“娘,娘……三天後,你真的就會回來嗎?你沒騙我吧?”
雲杉彎腰抱起閨女,一邊替閨女擦拭眼淚,一邊開始哄:“乖~快別哭了,都哭成小花貓了,三天後娘一定會回來了,而且,這三天你可以和哥哥,還有爹爹以及小蠢貨大黃他們一起玩兒,三天時間很快就過去了,等娘回來後,娘就給你們做好吃的烤肉好不好?做很多很多的烤肉讓你們吃。”
小吃貨晴空頓時就被轉移了注意力,目光亮閃閃的看孃親,忙問着:“烤肉?烤肉是什麼?”
“現在先保密,等娘回來了,到時候做給你吃,你自然就知道了。”
晴空不死心的還想繼續追問,卻被小川拉住小手冷聲提醒道:“妹妹,你要是繼續問,小心娘煩了你,回來就不給你做烤肉了。”
一聽這話,晴空當即就用胖乎乎的小手捂住了嘴巴,生怕再多說一個字,烤肉就沒得吃了。
這萌萌噠的反應,簡直逗得雲杉哭笑不得。
即將進宮的緊張心情,也頓時舒緩了不少。
待客的正廳裡。
秦熠知走向德福:“德福公公,我夫人初來京城,諸多繁文縟節的規矩都不清楚,可否容她帶一個隨身的婆子在身邊伺候?”
德福忙不迭的點點頭:“可以的,可以的,皇上吩咐過,可以讓縣主帶隨身伺候的婆子進宮服侍。”
由於今天便是新婚前三天不能相見的第一天。
所以秦熠知今兒並沒有和雲杉碰面,自然也就沒法去送雲杉。
小川拉着妹妹,在下人們的看護下,把雲杉送到了大門口,直到送上馬車後,這才神情蔫蔫的回到府中。
馬車緩緩的行駛着。
街道兩邊的百姓們,看着皇帝新封的縣主這就要進宮了,皆是激動的紛紛低聲議論。
“未來戰神夫人可真是好命,不僅能嫁給咱們大乾文武雙全,英俊不凡的戰神,更是被皇帝看重,還被冊封爲縣主,雖說是沒有封地的縣主,可這也是大乾開國以來,被冊封的第四個沒有皇室血統的縣主,如此殊榮,也不知道這厲氏上輩子究竟是積了多少功德,這輩子居然有這麼大的福報。”
“誰說不是呢!”
“皇上對戰神可真好,知曉那厲氏出身低,便直接冊封那厲氏爲縣主。”
“話說……能從皇宮直接出嫁的,可是公主纔會享有的待遇,哪怕是那些親王之女,那麼多的郡主中,也未曾有一人能有如此殊榮,能被皇帝允許從皇宮風光體面的出嫁。”
“嘖嘖~誓問古往今來那麼多棄婦,哪個有這厲氏這般好命?這老天爺……老天爺也還真真是偏寵於她呀!”
老天爺偏寵於她?
雲杉想了想,忽的一笑。
倒也是。
若是不偏寵於她,她早就連人帶車墜入懸崖,死的不能再死了。
而她卻有幸借屍還魂死而復生,如今馬上就要嫁個如意郎君,老天爺可不是就是眷戀着她的嘛!
不過百姓說到皇帝偏愛秦熠知,雲杉撇了撇嘴。
皇家無父子。
皇家無親情。
連對自己血脈相連的親人都防備着,算計着,皇帝怎麼可能會對一個與他毫無血緣關係,而且還戰功赫赫,甚至能影響到他統治的臣子真心以待呢?
馬車的車軲轆超前滾動着,雲杉坐在狹小的馬車裡,才坐了這麼一會兒,便有些不舒服了,伸手撩起馬車的車窗布簾朝外看去。
鄧婆子嘴脣動了動,但終究沒敢出言提醒。
德福見此委婉的出言提醒:“縣主,請再忍耐一會兒,很快就能抵達宮門了。”
雲杉朝假裝沒聽懂德福話語裡隱含的意思,大咧咧的衝德福一笑:“好的,我知道了。”
“……”知道了?知道了還不把車簾子放下來?德福很是無語的鬱悶收回了視線。
罷了罷了~
這個縣主可不是皇親國戚,可不是皇室血統的縣主,這縣主是來自鄉野,不懂規矩也是在所難免的,反正丟的都是戰神和鎮國公府的臉。
思及此。
德福便閉嘴不言了。
雲杉看到德福的神情,垂下的眸子閃了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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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
昨兒個她從鎮國公府離開後,她也想了很多很多。
是戰神娶一個精明能幹的媳婦讓皇帝放心?
還是娶一個鄉野愚鈍的膽小蠢婦讓皇帝放心?
答案肯定後者。
恰好昨兒個她接旨的時候鬧出了笑話。
於是。
戲精雲杉做出了一個決定,決定要走鄉野蠢婦的路線。
對於她的這個決定,秦熠知也是支持。
秦熠知的態度就是——只要媳婦高興就好。
雲杉撩起布簾,腦袋略微探出車窗,滿臉不適的看向德福道:“德福公公,還有多久到呀?我暈車,快憋不住要吐了。”
“……”德福看着縣主半個腦袋都探出了車窗,嘴角有些控制不住差點就抽了抽,幸虧在吃人的皇宮混跡多年,德福的忍功很是不錯,脣角的笑只是有些僵:“縣主,還需一刻鐘就能抵達宮門了。”
雲杉難受的用拳頭敲了敲胸口,縮回了腦袋。
馬車外面的鄧婆子,急忙對雲杉道:“縣主,馬車裡有老奴給你備下的話梅,你含一顆在嘴裡。”
“嗯。”雲杉聲音悶悶的應了一聲。
一刻鐘後。
德福手捏佛塵,恭恭敬敬的走到雲杉的馬車前:“縣主,宮門已到,還請縣主下車,等下改坐步輦進入皇宮。”
雲杉在鄧婆子的攙扶下“戰戰兢兢”的走了下來。
看着步輦,雲杉一臉沒見識的表情,有些“害怕”的看向德福:“德福公公,我,我還從來沒有被人擡過呢,我怕摔,要不,要不我們走路進去?”
看着縣主這上不得檯面的樣兒,德福已經無力吐槽了,面色不該的恭敬笑說道:“縣主請放心,絕對不會摔着您的,而且這些宮人可都是專門擡步輦的,摔不着您,你放心的坐上去吧,這裡距離清逸宮還有好一段距離呢,皇上和皇后娘娘都還等着你一起用午膳呢。”
一聽這話,雲杉臉色“一變”最終還是猶猶豫豫的硬着頭皮坐了上去,雙手緊緊的抓着扶手,一副生怕掉下去的神情。
擡着步輦的太監們,以及跟隨着的宮女們,心裡皆是爲戰神不值。
堂堂戰神居然要娶這麼個小家子氣,且還是上不得檯面的女人,話說這皇宮裡隨便抓一個宮女,也比這鄉下女人強上無數倍。
只可惜……
眼前這個女人雖然樣樣都拿不出手,可有一點卻是大乾所有女人都比不了的,這女人——命格好啊!
也是迄今爲止,唯一一個不被戰神渾身煞氣所剋死的女人。
思及此。
宮女們心裡那叫一個羨慕,那叫一個嫉妒,那叫一個複雜。
雲杉雙手緊攥住扶手,腦袋左右張望着皇宮,就跟劉姥姥進大觀園似的。
雲杉前世今生本就是第一次進皇宮,此刻不用刻意去演,就能把首次進入皇宮的鄉下土包子的反應自然而然的呈現出來,緊張,不安,驚歎等種種情緒在雲杉臉上不斷的交替着。
德福提醒着走神中的雲杉:“縣主,清逸宮到了。”
步輦穩穩的落地。
鄧婆子和另外一個宮女急忙上前去攙扶。
雲杉雙腿顫抖着,長長呼出一口氣,感慨道:“可算是腳踏實地了。”
宮女太監:不會享福的鄉巴佬。
“縣主,這就是你住的清逸宮。”德福引領着雲杉朝院內走去,同時介紹着。
在這個寒冷的冬天,其實這皇宮的精緻,也沒啥看頭,畢竟好多樹木葉子早就掉得光禿禿的了,而冬季也沒多少花盛開,所以看起來,皇宮的景緻也並不咋樣,和前世那些景區打造的景色完全沒法比。
德福把雲杉送回了清逸宮後,便去向皇帝覆命。
清逸宮還挺大的,雲杉的臥室也佈置得很是華貴,雲杉東摸摸,西摸摸,一臉的忐忑,一臉的喜色。
沒過好一會兒。
德福又回來了,來通傳說皇上宣她過去。
“見……見皇上和皇后娘娘,我~我有些害怕。”雲杉緊抓住鄧婆子的手,緊張的顫聲說道。
德福:“縣主,皇上和皇后娘娘都是慈祥的人,你不要害怕。”
鄧婆子也在一旁勸說。
兩人輪流上陣,總算是把雲杉暫時給安撫下來了。
皇上今兒在皇后的宮裡用午膳,所以雲杉直接被德福帶去了皇后的宮中。
雲杉人還未踏進屋子,遠遠便看到屋內那一抹明黃色的身影,沒敢細看,低垂着頭跟着德福走了進去。
“皇上,皇后娘娘,縣主帶到。”
雲杉咚一聲跪在地上,顫聲高呼道:“……民,民婦拜見皇上,拜見皇后娘娘,皇上萬歲萬萬歲,皇后娘娘千歲千千歲。”
屋子裡突然安靜了下來。
皇后掃了雲杉的膝蓋一眼:這麼重的跪下去,膝蓋不疼嗎?
雲杉若是知曉了,肯定會說:她是有秘密武器的。
皇帝審視的目光定定看了雲杉許久,隨後露出慈祥的笑:“你這丫頭真是太實誠了,膝蓋跪疼了吧?”
雲杉低垂着腦袋搖了搖,不說話。
果然不愧是上位者,果然不愧是玩政治的,兩面三刀玩的真是溜溜溜~
不知情的,聽着皇帝這充滿慈祥的話語,說不定還真會以爲她是頗受皇帝看重的晚輩呢!
還丫頭?
麻蛋的~
前世今生,這還是第一次被人這麼肉麻的稱呼,雲杉身子抖了抖,渾身雞皮疙瘩都冒出來了。
反正昨兒知道了皇帝不會拿她怎麼樣後,雲杉心裡就不怎麼怕了,不過,既然決定要走鄉野沒見過世面的蠢婦路線,這戲……還是要和皇上繼續飆下去的。
“來人,趕緊扶縣主起來。”皇帝威嚴的看向宮女,冷聲催促道。
宮女忙不迭的走了過來,同鄧婆子一起把雲杉給連拉帶拽的扶了起來,雲杉好似鵪鶉似的,身子瑟瑟發抖且一直低垂着頭。
皇上拉着皇后的手朝雲杉走了過去,在雲杉兩步開外止步,雲杉身子似乎越發抖得厲害了。
“丫頭,朕既不是吃人的老虎?更不是隨便砍殺人的昏君,你幹啥這麼害怕朕?朕冊封你爲縣主,你便是朕的晚輩,莫要害怕。”
雲杉:“……”
說的比唱的好聽,她要是真相信了,她腦子裡裝的就不是腦花,而是豆花。
“擡起頭來朕瞧瞧。”
“……”雲杉不敢不從,怯懦的緩緩擡起頭,臉上掛着僵硬的笑,結結巴巴道:“皇……皇上好。”
“……好,好。”皇上笑呵呵的看着雲杉點點頭,滿眼的慈愛。
皇后也笑眯眯的看着雲杉,不過,卻並沒有開口主動同雲杉說話。
畢竟。
她這個一國之君的夫君,最是多疑,伴隨着年紀的增長,就越發的多疑善變了。
若是她表現出半點對厲雲杉的親暱舉止,皇上指不定就會以爲她這是要和戰神府攀交情,然後皇上轉頭就給她兒太子小鞋穿。
這麼多年來,她早就摸透了枕邊之人的性子。
皇帝側頭對身旁的皇后道:“皇后,你同縣主說說話,寬寬她的心,瞧她都怕成什麼樣了~”
“是,臣妾遵旨。”皇后給皇帝行禮後,這才拉着雲杉的手開始說話。
今兒之所以召見厲氏,不過就是做戲做全套,做出一個姿態給鎮國公府以及秦熠知看而已。
這厲氏,他見也見着了,該走的過場也走完了,皇帝沒什麼耐性繼續陪着這個鄉野蠢婦耗,畢竟,御書房積壓的奏摺還等着他去批閱呢。
“德福,趕緊傳膳,縣主這會兒肯定餓了。”
“是,皇上。”
當雲杉看到大大的飯桌上,居然擺滿了快四十多盤菜時,眸子瞪得老大。
皇帝看着雲杉這沒見過世面的震驚樣子,心中很是不屑,面上卻慈愛的一笑:“丫頭,傻楞着幹嘛?快趕緊吃,要不然等會兒就涼了。”
雲杉看看桌上的飯菜,又看看皇帝,隨後視線又回到飯桌的菜品上,嘴裡還嘀咕個不停:“……十八……二十五……三十二……三十九……”
距離雲杉比較近的皇后,聽到雲杉居然在數桌上有多好道菜,頓時:“……”
站在雲杉身旁侍膳宮女:“?”
德福已經見怪不怪了,手捏佛塵站在一旁,眼觀鼻鼻觀心的入定狀。
皇帝距離雲杉坐的稍遠些,所以並沒有聽清楚雲杉嘴裡在嘀咕什麼,於是笑眯眯的問道:“丫頭呀,你不吃飯,嘴裡嘀咕什麼呢?”
雲杉頭遲疑了幾秒,把最後幾道菜數完後,這才激動道:“回稟皇上,民婦,民婦在數有多少道菜呢。”
“……”皇帝嘴角狠狠一抽,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雲杉有些緊張,有些興奮,也有些害怕的怯怯道:“民婦,民婦以前在鄉下的時候,偶爾去鎮上趕集,聽說書先生說‘皇上一頓飯要吃七八十個菜’遇到有隆重的宴會時,甚至還能有上百個菜,所以……所以民婦就想數數看,看看皇上一頓飯究竟吃多少盤菜?沒想到皇上一頓吃的不是七八十個,而是四十五道菜,那說書先生居然打胡亂說,完全就沒說對。”
“……”皇帝此時不僅嘴角控制不住的抽抽,就連眼角都抽抽了起來,垂下的眼眸裡,神色有些一言難盡,當再次擡眸看向雲杉時,又恢復成了滿眼的慈愛之色,笑望着雲杉道:“平日裡,朕可只是吃三十二道菜,只是今兒你進宮了,朕怎麼都得好好招待招待你纔是,丫頭,快趕緊吃,菜要涼了。”
說完,皇帝還趕緊吩咐侍膳宮女給雲杉夾菜。
雲杉忙不迭的拒絕,羞怯道:“民婦,民婦不習慣別人給我夾菜,別人夾的菜哪有自己夾的菜吃起來香。”
皇帝:“……”
皇后:“……”
宮女太監們:“……”
皇上覺得:和厲氏這個無知蠢婦吃飯——好累。
一頓飯吃完。
皇上在淨面潔手之時,雲杉憋得臉紅脖子粗的走到皇帝身旁,咚一聲跪下:“民婦謝謝皇上。”
“?”皇帝怔楞了一瞬,隨後笑望着雲杉:“你這丫頭,怎麼又跪下了?怎麼好端端的突然說要謝朕?”
雲杉重重磕了個頭,眼神真摯,態度特別的誠懇,哽咽道:“多謝皇上讓民婦當了縣主這個官兒,多謝皇上賞賜了民婦那麼那麼多的綾羅綢緞和金銀珠寶,多謝皇上讓民婦從皇宮風光的嫁入戰神府,多謝皇上今天請民婦吃飯。”
在場的衆人:縣主不是官兒好嗎?
此時此刻。
皇上切身體會到,什麼叫做雞同鴨講?什麼叫做度日如年?
這厲氏雖然膽小怯懦,雖然沒見過世面,雖然略有些蠢笨。
不過……
倒是個知曉好賴的人,知道她如今的一切全都是他這個皇帝所賞賜的。
此時。
皇上心情有些愉悅,故意逗着雲杉道:“既然朕對你這麼好,丫頭,你準備怎麼感謝朕?”
雲杉身子又抖了抖。
不是因爲害怕。
而是因爲……
又被這一聲“丫頭”肉麻得渾身起了雞皮疙瘩。
飆演技的時候到了。
雲杉衣袖下的雙手拳頭緊攥,臉紅脖子粗的鼓起勇氣道:“皇上,皇上長時間的握筆批閱奏摺,夏天倒沒事,可這大冬天的肯定會凍手;而且皇上早朝還長時間的坐着不動,腳肯定會受凍,所以我想織一些手套和襪子,送給皇上保暖用,皇上放心,前兩天我給祖父也織了幾雙,祖父說襪子穿起來特別的暖和,一點都不凍腳,手套戴起來也不會影響寫字,真的很好用……民婦拿不出什麼好東西來報答皇上,只能做些小玩意兒,還請皇上莫要嫌棄。”
聽着雲杉這一番話。
皇上心裡有點兒暖暖的,也有點兒小感動。
他有二十多個兒女。
他每年都收到兒女們孝敬的無數禮物。
他的兒女們隔幾天也會向他請安。
可卻從未有一個兒女,關心過他在大冷天之時,關心他早朝坐上幾個時辰會不會凍腳?
也從未有一個兒女,來關心他大冷天的長時間握筆批閱奏摺,會不會手凍?
皇帝壓下心口的異樣悸動,看向雲杉點點頭,總算是露出了一抹許久都未曾有過,且發自內心的開心微笑:“好,那朕便等着你的禮物。”
看到皇帝這一抹笑。
德福和皇后皆是心中震驚不已。
這厲氏……
算不算是歪打正着?
這馬屁,居然拍到皇上心坎裡去了……
皇上離開後。
皇后也趕緊找了藉口說頭疼需要休息,於是雲杉就被送回到了她的清逸宮。
一回到清逸宮。
雲杉就鬧騰開來了。
……
兩刻鐘後。
御書房。
皇上和太子正在批閱奏摺,御書房外傳來步履匆忙的腳步聲,皇上眉頭不悅的一緊,德福趕緊輕手輕腳的走了出去。
究竟是哪個作死的小崽子?
居然膽敢在御書房外鬧出這麼大的動靜?
不知道皇上辦公的時候,最是不喜有人靠近和打擾的嗎?
德福黑着臉走了出去。
小太監氣喘吁吁的湊近德福耳旁嘀咕了幾句,德福臉色一變,急忙回到了御書房。德福艱難的嚥了咽,硬着頭皮走進皇上身旁:“皇……皇上。”
“何事?”皇上頭也不擡的繼續批閱奏摺。
那一片竹林,可是皇上最喜歡的地兒,不管是春夏秋冬,皇上心煩的時候,總是喜歡去那一片竹林散散步,那一片竹林,別說是閒雜人等了,就連宮中的宮妃,都不可隨意進去,今兒那縣主居然想要砍了皇上的心頭寶,小太監怎麼可能不慌?德福怎麼可能不慌?
德福緊張的結巴道:“……剛纔……剛纔御花園的小太監來報,說縣主,縣主執意要砍御花園那一片竹林裡的竹子。”
“什麼?”皇上驚得頓時就變了臉色,筆尖的墨汁噠一下就濺落在了奏摺上,皇帝把筆一放,陰沉着臉道:“厲氏爲什麼要砍竹子?”
下方的太子也被嚇得心肝一顫。
“小,小太監說,是縣主說要砍一根竹子做竹針,然後給皇上織手套和襪子。”德福低垂着頭,不敢去看皇上震怒的龍顏。
皇上沉默了許久,隨後辨不出喜怒的問道:“縣主要砍幾根?”
“一,一根。”
“那就讓她砍。”
“?”德福愣了好一陣,一直在懷疑他剛纔是不是幻聽了,要不然他怎麼可能會聽到皇上同意縣主砍最爲寶貝的竹子呢?
“皇,皇上?”
“朕說,允許縣主砍一顆竹子。”
“……是,奴才這就去回覆小太監。”
德福急衝衝的跑了出去。
太子怔怔的看着奏摺,滿眼的不敢置信。
皇上又恢復了面無表情的模樣,繼續批閱着書案上的奏摺。
又過了一刻鐘。
御書房外又來了一個小太監。
德福看着這清逸宮的小太監,眼角嘴角狠狠一抽:這縣主究竟又要鬧什麼幺蛾子?
忙不迭的走了出去。
片刻後,德福又苦逼着臉走了進來。
皇上餘光瞄到德福這表情,這一次倒是比較淡定了,頭也不擡的問:“又怎麼了?”
德福:“回稟皇上,縣主,縣主派小太監來說,說給皇上織手套和襪子的特製棉線,只有戰神府纔有,讓皇上派人趕緊去戰神拿,晚上她好加急給皇上織。”
“準了,你即刻安排人去戰神府。”
“……”德福懵逼臉:“是,皇上。”
第二天.
皇帝的御書房,就沒消停過。
德福:“皇上,縣主今兒在御花園,說,說御花園那麼大,全是種些能看不能吃的花花草草,建議皇上把花草全部拔了種,種糧食……”
皇上嘴角狠狠的抽了抽:“……”
第三天.
德福苦逼着臉:“皇上,縣主,縣主說池塘裡不應該養錦鯉,建議皇上改……改養魚,鴨子,還有鵝,還說,還說等她回去後,開春的時候,她會想辦法用老母雞孵化一些小鴨小鵝送給皇上,讓皇上養在池塘裡,不僅能吃蛋,還能吃肉……”
皇上覺得有些頭痛,忍不住用手揉了揉:“……沒事,等她送來了,你們就有口福吃上剛剛孵化出來的小鴨小鵝了。”
德福:“……”
皇上覺得這厲氏……
哪怕飛上枝頭了,但骨子裡的東西是改變不了的,對土地的熱愛是改變不了的,厲氏骨子裡,便是一個守着一畝三分地安心過日子的踏實農家婦。
罷了罷了……
犯不上和厲氏去較真兒。
……
寒風呼呼的颳着。
皇帝和皇后披着披風,攜手朝着清逸宮走去。
明兒便是雲杉和秦熠知的大好日子。
皇后和皇后哪怕是走過場,也得象徵性的過來一趟,皇上沒有讓太監通傳,而是直接同皇后走了進去。
燒着碳火的溫暖大廳裡,雲杉此時坐在凳子上,正低垂着頭忙活着手裡的動作,一點都沒有發現皇上和皇后走了進來。
兩人站在雲杉身後,看着雲杉手裡筷子那麼長的竹針,以及粗粗的線正飛快的交織着,快得他們兩人只能看到殘影。
一刻鐘後。
雲杉收完最後一針,不雅的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放下手裡的襪子和竹針,雙手高舉起,腦袋左右扭動着剛要伸個懶腰,一扭頭,便看到兩尊大佛站在她的身後。
臉色頓時一變,惶恐的忙不迭跪下急忙請安:“民婦拜見皇上,拜見皇后娘娘,皇上萬歲……”
還沒說完,就被皇上慈祥的話給打斷了:“丫頭,趕緊起來,話說,你怎麼這麼喜歡動不動就下跪呢?”
雲杉怯怯的老實回答:“我,我怕禮數不周,皇上你砍了民婦的腦袋。”
“……”皇上被噎得一口氣上不來,也下不去,好一陣後,這纔看着雲杉頗爲無奈的笑罵道:“你呀你……快別跪了,桌上這個奇怪的東西,就是你織的那什麼手套嗎?”
這玩意摸起來是挺暖和的,可戴上後,手指頭都擠在一起了,還怎麼握筆?
皇上把筒狀的怪東西套在了左手上,還捏了捏拳頭,然後又把拳頭舒展開:“這東西還挺暖和的,也很有彈性,但應該不能握筆吧?”
鄧婆子和另一個宮女趕緊把嚇得身子發顫的縣主給攙扶起來。
雲杉看着皇上手裡的東西,怯生生小聲道:“這個,這個是穿在腳上的襪子,不是手套。”
“?”皇上臉上的笑僵住了。
皇后也眼角直抽抽的低下了頭。
德福氣得很想瘋狂搖晃並問問這縣主:你爲什麼不早說?你爲什麼不早說?爲什麼不早說?縣主居然害得皇上如此下不來臺……
皇帝不愧是皇帝,臉皮自然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當即就把另外一隻襪子遞給皇后:“皇后,你也摸摸看,這襪子還真不錯,厚實,又有彈性,還暖和,穿在腳上肯定不會朝下滑,比布縫製的襪子肯定舒服多了。”
皇后笑眯眯的看着雲杉,然後也把襪子套在手上還扯了扯:“的確不錯,也不知道縣主這腦瓜子是怎麼想出來的。”
看玩兒襪子的夫妻二人組,雲杉:“……”
鄧婆子提醒雲杉道:“縣主,需要我現在去把手套和其餘襪子拿過來嗎?”
“要,快拿過來。”雲杉忙不迭的點頭。
鄧婆子解開包裹,雲杉拿出兩雙手套,兩雙襪子遞給皇帝:“皇上,這些民婦是給您的。”
皇帝在看到類似五根手指頭一樣的東西,很快就明白了過來,這東西才應該是手套。
拿起來試戴了一下,做了一個抓握的動作,覺得還挺方便的。
雲杉站在一旁解說:“皇上,這兩雙手套,我一雙給您把手指頭封嚴實了,你平時出去散步可以戴,另一雙五指露出半截在外面,這樣方便您執筆批閱奏摺是使用。”
皇上點點頭,把兩種手套都輪番試戴了一番,心裡很是喜歡這個兩個小玩意。
這厲氏雖然膽小了些,雖然上不得檯面,但不得不說,厲氏卻是個心思細膩的。
這一刻。
皇上突然有些嫉妒起鎮國公來。
那老匹夫……
本來以爲這輩子也喝不到孫媳婦的茶,結果,秦熠知卻給那老匹夫娶回去這麼個貼心而孝順的孫媳婦。
雲杉又把另外一雙是手套,一雙襪子遞給皇后:“這是民婦給皇后娘娘的。”
“本宮也有啊?真是多謝縣主了。”皇后也喜滋滋的戴上了。
“不……不敢當,不敢當,皇后娘娘折煞民婦了。”
皇后的手套用的是大紅色棉線,皇后一下子就喜歡上了這個顏色以及這個手套。
皇上和皇后同雲杉說了一會兒話後,便就交代雲杉今兒早早休息,明兒一早得趕緊起牀梳妝打扮。
雲杉臉上佈滿了嬌羞之色,臉頰紅紅的點點頭:“民婦多謝皇上,多謝娘後孃孃的關心。”
……
成親之日終於到了。
卯時兩刻。
還在熟睡中的雲杉,便被鄧婆子和宮中的老嬤嬤給從牀上叫了起來。
潔面,開臉,上妝,穿嫁衣,梳頭,一輪番的折騰下來,天都大亮了,雲杉肚子餓得咕咕叫,卻只被允許吃一小塊糕點,以及喝一小杯水。
雲杉餓得不行。
鄧婆子湊近雲杉耳旁道悄聲道:“縣主,這皇宮前往鎮國公府,還有好一段距離呢,你要是吃太多了,想方便,在花轎上你可該怎麼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