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擁抱了多久，頭髮上已經落滿了紛紛的雪花。
身後，想起了馬蹄聲。
是追兵嗎？不太像，追兵不會只有一個。
轉過身來，站在慕容澈的胸前，他的墨發飄散下來，在姬夜瞳的臉上輕撫着，像是情人的手，溫柔而多情。
不遠處，是一匹棗紅色的高頭大馬，由於天氣冷和快速的奔跑，馬兒正揣着粗氣，黑洞洞的鼻孔之中冒着熱氣。
馬上的男人，面容沉凝，下巴處，有一條淡淡的血痕。
是姬若玄。
“瞳瞳，回去吧！”雪花紛飛之下，姬若玄的臉上閃過心痛的感覺。讓姬夜瞳恍惚覺得自己真的傷的他很重。
“不回去。”
“你要跟慕容澈走麼？”
姬夜瞳目光堅定，說道：“就算不跟他走，我也不會再回尚稹城，你回去吧！這裡，你單槍匹馬，打不過我們兩的。”
姬若玄輕輕一笑，從錦裘之中伸出手來，輕撫了一下下巴上那條只是破了一點皮的血痕，說道：“瞳瞳，你騙不了我，你頂多是把我打傷，讓我追不上你，但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要了我的命的。”
慕容澈凝眉，嘆了口氣，帶着歉意，望着身前的少女，正準備再次拋下她，然後一個人亡命天涯。並非討厭她，而是不願意讓她跟着自己過着流離失所的生活，不願意她跟着自己一起喪命。這是一條不歸路，等到他將所有的荊棘都消滅了之後，在用華麗的馬車，前來接她。
一隻柔軟卻有力的手抓住了正準備逃脫的男子，少女的聲音輕快：“想要拋開我麼？你要明白，現在主動權在我的手上，只有我選擇跟不跟你走，而不是你決定要不要我。”
慕容澈愣住了，然後反過手來，雙手十指交握。
此情此景，姬若玄看在眼裡，然後微微笑道：“瞳瞳，你是一定要跟他走麼？”
雪中，少女堅定地點了點頭。
“那好，哥哥成全你。”說完，那令姬夜瞳熟悉的笑容再次泛上姬若玄俊美的面容，然後伸手，說道：“那把匕首還給我吧！”
姬夜瞳愣了愣，這把匕首，是她出嫁之時，他送給她的。此刻。要回去，代表什麼？是要把曾經的情分悉數要回去、然後兩個人互不相欠嗎？
緩緩走過去，沾染着鮮血的匕首遞給馬上的男子。
姬若玄帶着陽光般的笑容，並沒有接過整個匕首，而是將匕首從刀鞘之中拔了出來，然後迅速朝着自己的鎖骨處狠狠刺了一刀！
鮮血順着錦裘流了下
來，滴在雪地上。
“你……”姬夜瞳愣在了當場。
咬着牙，屏住呼吸，姬若玄將刺入鎖骨的刀狠狠拔了出來，帶着微弱的笑，遞給姬夜瞳：“好瞳瞳，你以爲哥哥是要把匕首拿回來麼？”
接過還沾着溫熱鮮血的匕首，姬夜瞳愣在了當場。
“駕！”調轉馬頭，姬若玄一手拉着繮繩，一手按住鮮血噴涌的傷口，在大雪紛飛之中，往來的方向，回去了。
他的聲音，還回蕩在空蕩蕩的山谷之中：“你要知道，給過你的東西，我從來都不會再要回來。匕首如此，愛、也一樣！”
他回去了，沒有帶走妹妹，而是帶着自己造成的傷口。因爲只有這樣，纔會有藉口，纔不會被屬下懷疑是私自放走了這兩個姬殘城的頭號通緝犯。
真正的痛，是在心底的。
因爲穿越過來的姬夜瞳並不知道，她和他，是沒有血緣關係的。
萬水千山，只要還活着，就一定會再有相見的機會。
最後望了一眼姬若玄離開的方向，一身黑色裘袍的他，在雪花紛飛的天地間，漸漸縮小，然後消失在了山口的拐角處。
“走吧！”少女擦了擦被雪花迷亂了的雙眼，躍上馬。
小烏龜馱着身上已經被血污染成紅色的兩人，進入山谷。姬夜瞳緊抿着脣，在風眠城，她已經將整個大陸的地圖看了個仔細，當做是擺脫囫圇之後，自己浪跡天涯的一個預習。只是沒有想到，會在這個時候派上用場。
翻過山谷，再往北，不出兩日，便能到達潯江，從那裡渡江，然後越過潯江平原，就是尚稹城的地盤。三大家族，慕容、姬家、風間，到今日爲止，已經不復存在了。作爲慕容家族翰林城城主慕容尋唯一的兒子，慕容澈必然會成爲所有人追殺的對象。
南方的暹羅國，會成爲慕容澈唯一能夠避難的地方，但是暹羅傲跟慕容家本來就沒有什麼特別深的交情，不會爲了他而得罪現在最大的贏家姬殘城。所以，現在慕容澈，只能往千里冰封的北方而去。
沿着官道，一路向北，她的背後，是來自他胸口的溫暖。
漫天紛飛的大雪，看不見天空本來的顏色，南國的草木，似乎經不起這突如其來的大雪，紛紛被壓得彎下了腰肢，一副不堪重負的模樣。
小烏龜的背後，還跟着一匹馬，就是方纔姬夜瞳奪了騎來追慕容澈的、原本屬於姬若玄的那匹馬。
山谷已經翻了過去，前方，是平坦的官道，在這紛飛的雪中，蜿蜒着，看不到盡頭。
姬夜瞳估測着路程，不消兩個時辰，便能到達潯江。在西南翰林城長大的慕容澈，曾經是遁世奇人玄機先生的關門弟子，飽讀兵書，熟知各大計謀和戰略，身手更加是數一數二，幾十個人，也很難近他的身。
想到此，姬夜瞳嘴角泛起一絲安慰的笑意，籲地一聲，停住了小烏龜。
少女拉了拉手中握着的另一匹馬兒的繮繩，身後那一直跟着的馬便上前來。雙手撐着馬鞍，一個旋轉，身子便輕快地從小烏龜身上，到了另一匹馬的背上。
“瞳瞳。”
“慕容澈，你走吧！”不知是雪，還是其他的東西，將姬夜瞳的眼眸變得模糊了。
“瞳瞳！”慕容澈伸手抓住少女的手腕，語氣堅定，不容許她有任何的退縮：“跟我走！前面兩次，我要你跟隨姬若玄回去，好好地做你尚稹城的公主，不用跟我過着這風裡來雨裡去的漂泊日子。但是，你都跟隨我而來。我已經做好了要一直保護你、一直走下去的準備，你卻在此刻要離開我麼？”
手腕被抓得生疼，少女將自己的真實表情隱藏在飄飛的秀髮之中，說道：“接下來的路，不會再有那麼多的追兵，有姬若玄在那邊周旋，你往這邊而去的消息，不會那麼容易被姬殘城和追兵知道，所以，你能夠安然地度過潯江，越過潯江平原，去到尚稹城，然後經過姬殘城的老窩，往北方而去。那裡雖然苦寒，但是卻不是姬殘城能夠觸及到的地方。”
“瞳瞳，你在說什麼？！”男子紅着眼，怒吼道。
“我不能跟你走。方纔兩次，都執意要跟隨你，是因爲我怕你逃不出姬殘城的追捕，怕你死在這裡，到時候，慕容城主的仇、家仇國恨，會有誰會替代你去報？那時候，翰林城的慕容家族，只會成爲一個歷史而已。所以，慕容澈，你不能死。”頓了頓，姬夜瞳擡起清澈的眸子，說道：“我也不想你死。”
“那你就一直跟着我吧！我們一起渡過潯江，一起去北方。那裡很冷，我希望你在。”
眼中有什麼在閃動，但是卻立刻被姬夜瞳嚥了回去，沉着聲音，說道：“你能夠一個人去的，因爲……”
“嗯？”
“因爲風間雪還在風眠城，還在逸景宮的升降機上掛着，被姬殘城和他的屬下羞辱，生命垂危。我要去救他，雖然我並沒有背叛他、並沒有做對不起風眠城的事情。但是這一切卻都是因我而起，我不能扔下他。”
是啊，即使風間雪不再信任，即使對於他我已經成爲仇人，但是我依舊不會丟下他一個人…一個人去獨自面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