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羣中一個身材纖長氣質高貴典雅的女子,一襲淡青色衣裙,披着同色披風臉上戴着白色面紗,靜靜地看着馬車,視線隨着馬車的移動而移動着。
目光熱切,彷彿能透過馬車看到裡面的人一樣。
身邊的丫鬟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低聲道:“公主,那馬車好華麗,好像是去皇宮的方向呢!”
朝陽點頭,眉眼間神色淡淡的,“是景繡。”
“嗯?”丫鬟疑惑一聲,慢了一拍才反應過來她說的是誰,景繡不就是那個長得比公主還要美的福寧郡主嗎?
“小姐怎麼知道的?”雖然是郡主但到底不是真正的皇家人,不過就是一個小小的相府庶女罷了,也配坐這麼華麗的馬車?!
馬車消失在人流中,朝陽有些留戀的收回視線,彷彿看出丫鬟神色間的不屑,淡淡挑眉,“除了她還有誰配的上這麼華麗大氣的馬車?”
丫鬟從來沒見她誇過別的女子,偶然聽到她如此高看景繡只以爲她說的是反話,奉承地笑道:“她是個什麼東西,如何能跟公主相提並論,依奴婢看只有公主才配坐那馬車。”
“是嗎?”朝陽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目光中透出一絲厲色。
丫鬟聽出她語氣古怪,卻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戰戰兢兢地看着她,硬着頭皮,好不容易從牙縫中擠出一個“是”。
話音剛落,臉上就捱了一個重重的耳光。
“你是個什麼東西,敢這麼說她?”朝陽語氣冷硬,咬牙切齒。緩緩落下手臂,眼神陰鷙轉身離去。
丫鬟被打的發懵,公主這是怎麼了,以往不都是見不得比她美的女子的嗎,自己只不過是抓住她一貫的心理貶低那個景繡罷了。原以爲公主會很高興,卻沒想到竟然適得其反了。
這真的太奇怪了!
既然公主不喜歡自己說那個景繡的壞話那自己就說她的好話。
她連忙跟了上去,不顧臉上火辣辣的痛楚,笑容燦爛,語氣崇拜地說道:“公主,奴婢聽說郡主是大名鼎鼎的扁鵲仙子呢,真是人美心善與衆不同呢!”
她雖然臉上一派輕鬆心裡卻有些惴惴的,生怕再一次惹怒朝陽,又挨一個耳光。
朝陽譏笑地看了她一眼,將她的小心思都看在眼裡,卻並不生氣。
“她自然是與衆不同的!”
丫鬟吊着的一顆心穩穩的落了下去,雖然猜不透她對待景繡的態度爲何如此反常,但是也沒有接着深想下去,她只要喜公主所喜惡公主所惡就好了,這樣就能少捱打,她也就滿足了。
“依奴婢看福寧郡主比那個瑞安郡主還要得皇上皇后娘娘寵愛呢,皇上將招待公主和各位來使的任務交給福寧郡主,說明皇上很看重她的能力……”
既然摸清了公主對福寧郡主的態度,她就儘管撿公主愛聽的話說就行了。
朝陽面紗下的嘴角掛着愉悅的笑容,雖然明白她不過是在討好自己,說出的話並不一定真心,但是她聽着舒服就好。
回到驛站,剛好和準備出門的宇文烈兄妹撞上,各自頷首,就各走各的路。
回了房間,丫鬟幫她取下臉上的面紗,替她倒了杯熱茶,見她神色不復在路上的輕鬆,彷彿在沉思。
忍不住問道:“公主您在想什麼呢?”
朝陽喝了口熱茶,擡眼瞥了她一下,若有所思地開口:“我在想如果我弄到解藥交給景繡,她會怎麼感謝我……”
丫鬟驀地睜大了眼睛,小心翼翼地看了緊閉的房門一眼,豎起食指放在嘴前,神色震驚地看着她,輕輕地提醒道:“公主,千萬不可啊,要是被太子知道了……”
她知道公主口中說的解藥就是能救濬王殿下命的解藥,看來公主真的很喜歡那個福寧郡主,竟然願意爲了她而得罪太子殿下。
但是她不得不冒着激怒公主的危險提醒她,萬一這件事被太子殿下知道了傳到皇后娘娘耳朵裡,公主可就慘了!
朝陽眉梢一挑,不以爲意地問道:“他知道了又怎麼樣?他能把我怎麼樣?”
丫鬟語氣一滯,的確,太子殿下不敢得罪公主,但是不知道爲什麼,她對那麼斯文又文質彬彬的太子就是感到莫名的害怕。
“不過……”朝陽沒心思去在乎她怎麼想,躊躇不定地說道:“我雖然想讓她對我產生好感欠我一個人情,卻不想救那個冰塊……”
母后一直莫名其妙的不喜歡那個冰塊臉,一直巴不得他死,所以纔會格外喜歡和他不對付的司馬峻嶸。
可以說,司馬峻嶸能獲得母后的青睞並讓母后最終決定培養扶持他的最關鍵的原因就是因爲他和母后一樣足夠恨司馬濬。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司馬峻嶸就是靠着這一點纔在母后的幫助下小小年紀就當上了儲君的。
有的時候她甚至在想,司馬峻嶸並不是真的恨司馬濬,他只不過是早早就探知了母后的心思,爲了獲得母后的關注才也開始針對司馬濬的。然後不知不覺間針對司馬濬就變成了他的習慣,改不掉戒不了。
丫鬟道:“那就不要救了,公主想和郡主交好方法多的是。”
朝陽不語,輕輕蹙着眉。
*
崇明帝打量着景繡,見她氣色如常,眼睛亮晶晶的,完全沒有因爲司馬濬的傷勢陰鬱。心裡輕輕鬆了口氣,道:“司馬濬遭遇刺客的事朕已經聽說了,他現在怎麼樣了?”
有她和天靈夫婦在應該沒什麼問題了,他也只是象徵性的關心一下,畢竟是未來女婿。
“好多了。”景繡看着他,“你接我進宮就是爲了問我這個?”
司馬濬的傷勢如何南宮珏肯定早就告訴他了吧,何必多此一問。
崇明帝擰眉,也就只有她敢用“你”來稱呼他了。
“還有不到十日就是萬壽節,皇后那邊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了,你鬼點子多想讓你最後給點意見,爲了方便起見,你還是搬到聽雪閣住一段時間吧!”
景繡想都不想地回道:“不行,司馬濬的身體還沒完全恢復。”
“有你師父師孃在你不必擔心。”
“我親自照顧比較放心,而且師父師孃難得下山一次,怎麼好勞煩他們。”
崇明帝也不生氣,她的反應早在他預料之中,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見她神色絲毫沒有鬆動,無奈嘆息道:“自己在外面多注意安全,濬王既然身上有傷你就留在濬王府好好照顧他吧,相府暫時就不用回去了。”
他這個做皇上和爹的完全被她吃的死死的。
景繡拱手道,“多謝!”頗有點江湖俠女的氣概。
崇明帝失笑地搖搖頭,擺擺手,“皇后在等你,朕還有政事處理。”
景繡福身一禮,就退出了御書房,她出去,南宮璃進來,擦肩而過。
她行了一禮,看到南宮璃神色平靜地對她微微頷首,心裡有些詫異,等他從身邊走過她才直起身子看着他的背影,過去的恩怨糾葛襲上心頭,他如此態度算是將往日的一切都放下了吧。
真好,她覺得渾身一陣輕鬆,不管怎麼說南宮璃都是她的大哥,雖然她對他沒有絲毫感情,但是他們兩不合,父皇心裡一定會不好受。而且皇后待她極好,她如果和南宮璃斗的你死我活,還怎麼面對皇后。
南宮璃進來,這是他解除禁足後第一次來御書房。
低着頭畢恭畢敬地行禮叫了聲“父皇”,心裡有點微微的緊張,手心裡全是汗,呼吸都不受控制的放的輕輕的。
崇明帝看出他的緊張,溫和地說道:“朕很欣慰。”
南宮璃愣了一下,錯愕地看着他,過了一會兒才緩過神來,心裡不禁後怕,這個時節即使在屋內也能感受到這個時節該有的涼意,然而他的後背卻沁出了一層汗,中衣貼在身上,十分難受。
他忽略身上的不適,盡力平靜地開口道:“以前的事情是兒臣的錯,如今兒臣已經醒悟過來,斷不會再執迷不悟,讓父皇母后操心!”
崇明帝嘴角揚起笑意,之前林楓上報的消息,景媛又想利用大皇子對付繡兒,大皇子絲毫沒有吸取先前的教訓繼續執迷不悟……
他一邊讓人緊盯着他,一邊暗暗恨鐵不成鋼,沒想到真相竟然是這樣的。
他就說嘛,璃兒雖然不成器不如其他幾個兒子頭腦清楚,但是也絕對不笨,甚至很有歪才,怎麼可能一而再受那個景媛的蠱惑。
“你能這麼想,朕很高興。”
“兒臣有一事……”南宮璃猶豫着開口,心如擂鼓,戰戰兢兢。
崇明帝此刻心情舒暢,看他的眼神充滿了慈愛,見他如此小心謹慎的樣子,進門到現在一直都沒敢擡眼看他,心知以前發生的一切對他的影響甚大。讓他變得謹慎和收斂的同時,也讓他變得小心和不安了。
眼中閃過一絲心疼,聲音溫和地說道:“璃兒有事但說無妨!”
南宮璃微微擡頭看了他一眼又立馬低了下去,垂在腿側的雙手緊了緊,鼓着勇氣問道:“父皇和母后爲什麼對景繡如此特別?”
他問過母后同樣的問題,母后只警告他千萬不可再與景繡作對,否則不僅父皇不會放過他她自己也不會放過他。
他不明白,明明在他禁足之前母后對景繡的態度還沒有這麼好,他派人打聽過他禁足這段時間發生的一切,然而並沒有找到母后忽然對景繡轉變態度的原因。
崇明帝沒想到他會問這個,現在還不是公佈真相的時候,如果是別人比如老二老四來問他,他直接無可奉告。
可是這個人是璃兒,他短短几個月的時間裡經歷這麼大的起伏,如今已不復往日的意氣風發,面對自己如此的小心謹慎戰戰兢兢,自己的態度是決定他能否走出陰影和多久走出陰影的關鍵。
“璃兒,朕只能告訴你朕欠繡兒的,所以會盡朕所能補償她。”
南宮璃聽出他話裡的緊張,父皇在害怕他們之間會因爲之前的事出現裂痕。
“兒臣知道了,如果沒什麼事兒臣先告退了!”
說着他轉身往門外走去,御書房內的氣氛讓他覺得壓抑,原來不止他怕父皇,父皇也怕他。
崇明帝見他走的急切,彷彿要逃離這裡一般。從金黃色雕刻龍紋的椅子上站了起來,看着他的背影,欲言又止。
南宮璃彷彿能感應到他的心思般,步子一頓,沒有回頭,說道:“父皇,兒臣不怪您,兒臣的確沒有帝王之才。”
說着,再次擡腳跨出了門檻,消失在崇明帝的視線之中。
崇明帝由衷地笑了,連日來的陰霾從心上一掃而空。
*
景繡來到皇后宮,二公主南宮泠和瑞安郡主都在。
她還沒來得及行禮,皇后就笑着開口讓她免禮,並招手喚她,“來,坐到本宮這兒來!”
景繡微微一笑,款款走上前就着她的手緊挨着她坐了。
皇后拉着她的手,神色關切地問道:“濬王的傷勢如何了?”
景繡眉頭立馬染上一絲憂色,嘴角牽起一絲苦澀,“多謝皇后娘娘關心,雖然我暫時還沒找到替他解毒的法子,但是我相信總會有辦法的!”
皇后剛要開口,被人搶先了,“還沒找到法子,你不是神醫嗎?”
語氣充滿擔憂還有濃濃的責備,景繡擡眼看去對上的正是瑞安控訴的眼神。
“誰告訴你神醫就能包治百病包解百毒的?”景繡神色凌厲,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你……”瑞安被她這麼一嗆聲,臉色青白交加,但是礙於皇后在場也不敢放肆,咬着脣,泫然欲泣地看向皇后,“皇伯母……”
“好了!”皇后不滿地看着她,“濬王重傷繡兒已經很難受了,就算是天靈老人也不敢拍着胸脯保證包治百病。”
瑞安語氣一窒,誠惶誠恐地低下了頭,說道:“我只是擔心濬王殿下,畢竟他也是我們西臨的貴客若是有個萬一只怕不好對東旗交代……”
景繡神色淡淡地看着她半掩在袖子下的雙拳,嘴角勾起一絲諷刺的弧度,恍然大悟地說道:“看來郡主並不是真的關心濬王啊。”
只是關心沒辦法向東旗國交代而已。
“我……”瑞安憤憤地看着她,否認也不是,不否認也不是。
她當然是真心關心濬王,自從得到濬王遭到刺殺的消息她的心就一直懸着,吃不下睡不着的,幾次去濬王府迎接她的都是緊閉的門扉,任丫鬟如何敲門嘶喊就是沒人開門,讓她忍不住懷疑裡面是不是根本沒人。
如何向東旗國交代那是皇伯伯的事情和她有什麼關係,她纔不會操心這個。
“好了,你們都出去吧,本宮有話和繡兒單獨說。”皇后有些不耐煩地看着她和神色古怪的南宮泠,冷聲說道。
她們都和繡兒不合,繡兒想必也不想看見她們。
“……是。”瑞安心不甘情不願地行了一禮,和南宮泠相視一眼並肩走了出去。
走出皇后宮,南宮泠不由被外面吹過的一陣冷風凍的瑟縮了一下,宮女忙替她披上披風,她攏了攏披風,揮退宮女,和瑞安並肩走着。
宮女們都保持着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跟着,瑞安懷着對景繡的恨和對司馬濬的擔心,心事重重地走着,絲毫沒有在意到落後她一步一直偷偷觀察她的南宮泠。
南宮泠一邊觀察她的神色,一邊想起了在相府當衆被父皇母后訓斥並被強行帶走的場景,心裡燃起熊熊烈火,卻努力壓抑着。
看着瑞安,嘆息道:“母后以前經常誇你蕙質蘭心乖巧可人是閨閣女子之典範,對你比對我這個親生女兒還要好,如今卻……”
說着搖搖頭,臉上是對今非昔比的釋然和無奈。
瑞安被她戳中了心事,指甲深深地陷入了柔嫩的掌心,景繡來之前皇伯母還對她和顏悅色讚賞有加呢,結果景繡一來皇伯母的對她的態度立馬就變了。
------題外話------
八月份每天更新9000+哦~
最後一天了,有票票的別捂着砸給喜歡的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