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便當做是爲了逸兒吧,於是她就這樣繼續在那個村子裡住着。他每隔一兩個月便會來看他們母子,每次都待上短短一會兒就要匆匆離開。她對他心裡始終是有一份怨怪的,所以每次他來,她都會故意找事情做讓自己忙碌起來,也是爲了讓他能有更多的時間陪逸兒。
那三年總的說起來很幸福,可是幸福的時光總是短暫,大概是他去看他們太頻繁,被陳貴妃也就是司馬明朗和司馬明遠的母妃知道了……
那一天鄰村有人生產,聽說情況很是危急,產婦的家人便急匆匆趕來拉了她過去,性命攸關的大事她也不敢耽擱,見六歲的司馬明逸和村子上幾個差不多大的孩子正玩的開心,旁邊也有大人看着,村子裡鄰里關係十分和睦,都是淳樸善良的老實人,她和大家處的都不錯,平時去幫人看病也會將孩子交給鄰居照看一下,於是她絲毫不擔心逸兒會出什麼事,便匆匆的離開了。
可沒想到等她回來的時候,他們家門口全是人,她頓時心中一陣抽痛就像是有所預感般,她瘋狂的擠過人羣,跑進了屋就看到她的逸兒滿身青紫雙目緊閉的躺在牀上。鄰居大嬸跟她說逸兒中了毒已經死了,所有人都在勸她節哀順變,可是她不相信,明明她離開的時候她的逸兒還活蹦亂跳的,怎麼會忽然死了呢?怎麼會中毒呢?沒關係,她最擅長解毒了,她一定可以解了逸兒身上的毒,一定會將他救回來的。
可是不管她施多少針逸兒就是醒不過來啊……
她抱着逸兒一遍一遍的呼喚着“逸兒,孃親回來了,你睜開眼睛看看孃親好不好……”,不管她怎麼呼喚都沒有用,她的逸兒始終不睜開眼睛。
晚上,他便來了。
從來都雲淡風輕神色自若的一個人,抱着逸兒哭得比她還傷心。他說“逸兒,爹爹一定會爲你報仇的”,逸兒聽不到這句話了,可是她聽到了,原本因爲悲痛而一片空白的大腦忽然就清醒過來,是啊,她的逸兒怎麼會好好的中毒呢?
他既然如此信誓旦旦的會爲逸兒報仇,應該是知道兇手是誰了吧?
在她再三瘋狂的逼問下,他終於開了口,是陳貴妃,是陳貴妃派來的人,簡單而粗暴的抓住了逸兒直接往逸兒嘴裡灌了一整瓶的劇毒。
她的逸兒立刻就失去了性命,那個灌藥的人害了逸兒之後自己也服毒自盡了。
可是他一個人死了怎麼夠?冤有頭債有主,真正害死逸兒的人是陳貴妃!
她要去找陳貴妃報仇,他攔住她,讓她給他幾天時間他一定會將陳貴妃親自押到她面前任她處置的。
可是她等不了啊,一刻都等不了,他便將她強行帶回了宮中關了起來,他上朝的時候便讓他的手下看着自己,他不上朝的時候便親自守着自己。就這樣過了十天左右的時間,他真的將身穿囚衣的陳貴妃帶到了她的面前。
後來她才知道,他爲什麼讓自己多等了那十天。那個給逸兒灌藥的人是陳貴妃的父親派去的,也是陳家的人將自己和逸兒的下落告訴陳貴妃,並且慫恿陳貴妃對付他們母子的,先除去逸兒然後再慢慢收拾自己……
他讓自己多等十天是爲了能夠將陳貴妃連同陳家一網打盡。
報仇之後她便如一具行屍走肉般,不吃不喝,腦子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去陪逸兒。
可是他看的緊,她根本沒有辦法尋死。
這樣的日子長達一年之久,一年後她的心情漸漸平靜了下來,已經想開了,她要好好活着,因爲逸兒一定是希望自己好好活着的。她開始認真吃飯,認真睡覺,可是她的突然改變卻讓他更加緊張起來。她提出要出宮,她想回到那個有着她和逸兒美好回憶的村子中去,雖然他答應了,卻也派了丫鬟侍衛一大堆的人跟着去照顧自己看着自己。
她持無所謂的態度,就當那些人不存在,一個人帶着過往的回憶平靜的生活着。
幾個月之後的一天他忽然對自己說他的孩子們都長大了可以分擔他肩膀上的擔子了,當時她並不明白他的意思,後來才知道他的話外之意是他可以將他的位子傳給他的兒子了,他可以陪着自己行走江湖了。
在他的陪伴和悉心照顧下,她終於走出了失去逸兒的痛苦之中,但逸兒卻永遠都在她心裡,每次想起都會讓她痛不欲生。當初生逸兒時傷了身子,不管他想了多少辦法用了多少珍稀藥材給她調理,她始終沒有再懷孕。
這麼多年她一直都想問他這個問題,當初舍下一切和自己離開到底是爲了什麼,是因爲他只是愛自己想要跟自己在一起去過無憂無慮的生活,還是因爲他覺得愧對自己怕自己再尋短劍才帶着遺憾捨棄一切的?
天靈輕笑道:“傻瓜,這是我曾經對你的承諾啊,就算我們分開之後我都一直記着,一直期待着那一天能早點到來,可是我……”他是太子,是帝王,是很多女人的丈夫是幾個孩子的父親,他身上的責任和擔子太多太多,不等有人接下他的位子他如何走的開啊?
眼淚不停地往下滾落,嘴角卻甜蜜的上揚着,有他這句話就夠了!
*
太子府。
司馬峻嶸一早起來穿戴的十分喜慶,他就不信司馬濬真的迎瑞安進府景繡會無動於衷,今日他倒要親眼看看景繡如何平心靜氣的吃下瑞安敬的茶!
早用過早膳,他來到了南宮新月的院子。
南宮新月來了東旗之後一直都住在他的太子府,爲了掩人耳目,只說她是他在西臨買下的一個歌姬。
這是個靠近太子府後門的獨立小院,地方很小,比起府中其他的院子也顯得太過簡陋,不過只有這樣纔不會讓府中姬妾們忌憚她,爲此他也從來沒有來這兒找過她,就是爲了減少不必要的麻煩。
但是今天他覺得有必要帶着她一起去濬王府,讓她親眼看着景繡是如何憋屈的。
“你說司馬濬答應了?”聽了他的話,南宮新月只覺得太不可思議。
司馬峻嶸道:“我知道你懷疑這裡面有詐,我原先也是這麼想的,於是我一直讓人監視着濬王府的一舉一動,但是從昨天我們離開後到現在,除了一個叫青銅的侍衛去了一趟瑞親王府外就再也沒有人出入了。”
南宮新月都能察覺到不對勁的地方他怎麼會察覺不到,可事實的確就是司馬濬什麼花樣都沒耍,或許真的只是他們想多了吧。站在男人的角度,瑞安長的不差,又對自己一片深情,是個男人都會心動的吧?
而景繡大概也是意識到和父皇作對沒有好果子吃,所以纔不得不同意。
南宮新月心中卻越發狐疑起來,總覺得這件事透着古怪,但不管如何她是要親自去濬王府看看的。
於是她戴上圓空爲她準備的人皮面具,又換上司馬峻嶸拿過來的小廝的衣裳,將頭髮打散,簡單的梳了個府上的小廝的髮髻。
亦步亦趨的跟在他身後往前院而去,兩人剛到府門口,司馬峻嶸的一個貼身侍衛跑過來,神色慌張的在司馬峻嶸耳邊嘀咕了幾句。
司馬峻嶸神色猛然一變,那侍衛走後南宮新月問道:“出什麼事了?”
“賤人!”司馬峻嶸忽然氣憤的咒罵了一聲,然後才忿忿的說道:“瑞安昨夜宿在了御書房!”
他把所有可能的變數都考慮到了,但他以爲這所有的變數一定是來自濬王府的,一定是司馬濬和景繡二人制造出來的,卻忘了瑞安也是這件事裡的主角。
她竟然爬上父皇的牀,誰給她的膽子?
南宮新月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問道:“消息可靠嗎?”
司馬峻嶸沒好氣道:“錯不了。”這種事情還能有人敢亂傳假消息,除非那人不想活了。
而且他昨天晚上得到的消息,瑞親王叔確實在天黑後帶着瑞安進宮了。
“肯定是司馬濬和景繡搞的鬼!”南宮新月篤定的說道,心中也是充滿了濃濃的不甘。
司馬峻嶸此刻慢慢冷靜下來,也發覺了這件事的蹊蹺之處。父皇不是好色之人,宮中不乏比瑞安貌美的女子,瑞安的容貌不至於讓他神魂顛倒,還有瑞安是和瑞親王叔一起進宮的,有瑞親王叔在場她就算有心勾引父皇也沒機會啊……
這件事根本經不起細細推敲,細細一想說不通的地方實在是太多太多了。
“還去濬王府嗎?”
“去,怎麼不去。”司馬峻嶸冷笑道:“不過我先進宮一趟,你等我回來!”
他直接去了皇后宮,從皇后口中得知了夜裡發生的一切,他道:“母后難道不覺得這件事裡處處都透着蹊蹺嗎?”
孫皇后一雙丹鳳眼閃爍着幽幽的光芒,“皇上必是被人下了藥的,可皇上一個晚上只吃了本宮派人送去的茶,這幕後之人可是利用了本宮一把啊!”
“母后覺得……”司馬峻嶸小心翼翼的問道:“這幕後之人是誰?”
孫皇后斜睨了他一眼,“你少在這裡套本宮的話,誰算計的皇上本宮不關心,可是他不該利用本宮來達到目的!”
司馬峻嶸身上一寒,過了一會兒才問道:“那瑞安現在如何了?”
“已經封了婕妤了,侄媳婦變成了自己的妃子,不知道文武百官和百姓們怎麼笑話我們皇家呢!”孫皇后不無嘲諷的說道。
司馬峻嶸知道她是個非常重視規矩看重皇家顏面的人,這件事算是一件天大的醜聞了,她不能將父皇怎麼樣卻有千百種手段對付瑞安,瑞安從此以後怕是沒有好日子過了。
真是可惜了這一枚棋子,沒有她自己要怎麼離間司馬濬和景繡的關係,要怎麼打探玄一的下落?
從宮中出來已經是午後,回府匆匆用了午膳便帶着南宮新月直奔濬王府而來。
景繡和司馬濬從天靈夫婦處回來後就一句話都沒說過,兩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相對而坐默默無語。
景繡眼前反覆浮現着毒娘子悲痛的眼神,師孃到底經歷了什麼,過了這麼多年她還依然會露出這樣的眼神……
想了半天發現這根本不是她能想的出來的問題,擡眼看向司馬濬,問道:“你在想什麼?”
司馬濬沉吟道:“我在想師父到底爲什麼會立皇伯伯爲新君?”
師父在身體康健正值壯年的時候忽然宣佈退位在當時肯定在整個朝堂上下引起軒然大波的,在這種情況下他又不立當時身爲太子的圓空爲新君無異於火上澆油,這實在不是明智之舉。除非……圓空當時犯了大錯!
景繡搖搖頭,眼中也是充滿了疑惑之色。
在這時,青霜進來稟報說太子殿下來了。
景繡和司馬濬相視一眼,不約而同的笑了,司馬峻嶸這個時候肯定得到消息了吧,本來興致勃勃的等着看他們笑話的人此刻怕是失望極了!反過來讓他們看笑話了,想必此刻他的臉色一定十分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