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濬牽着景繡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
景繡目光落在始終觸地不起的南宮洐身上,聽到崇明帝開口才擡眼看向他,他滿臉的疲憊之色,整個人顯得很沒精神。
青霜應該已經來過了吧,父皇的心裡應該是知道南宮洐是被陷害的纔對,爲何會讓南宮洐這樣跪着。
崇明帝看出她眼中的疑問,只以爲她是還沒有弄清楚具體發生了什麼事。於是開口道:“葉大人說二皇子在後日萬壽節所用的酒水中下了蒙汗藥,還安排了人特意在朕的酒壺之中下了能致命的毒,想毒害朕並將此罪名嫁禍給五皇子。”
他的語氣顯得有些漫不經心的,聽不出絲毫的情緒。
“父皇,這分明就是葉明遠胡說八道,您知道的二哥絕不會做出這等以下犯上的事!”南宮澤焦急的開口,聲音懇切。
崇明帝卻不看他,繼續對景繡道:“朕已經讓殷全帶人去檢查過後日要用的酒水,確被下了藥,並且還有宮女主動招供,二皇子命她那日將下了劇毒的酒壺放到朕的桌上。”
景繡笑道:“這也不能表明這一切就是二皇子做的吧?”
崇明帝點頭,“所以朕已經讓賀延帶人去二皇子府了,等他回來或許就能有定論。”
南宮洐慢慢擡起頭來有些激動地看向景繡,她是在幫自己說話。她相信他!
他心裡的委屈和憤懣消散了一些。
景繡對他笑了笑,不再言語。
御書房陷入寂靜之中,沒人再開口說話。
大概過了有半個時辰,門吱呀一聲被人打開了,大家都迫不及待地看過去。
殷全身子不由往後縮了縮,承受着他們的目光硬着頭皮回道:“皇上,賀大將軍回來了!”
崇明帝道:“讓他進來吧!”
殷全應了一聲就趕忙退了出去,很快賀延一臉冷凝地走了進來,看到景繡和司馬濬也在眼中飛快地閃過一絲詫異,對崇明帝道:“皇上,臣在二皇子的臥室搜到了這個。”
衆人向他手中看去卻是一個掌心大小的牛皮紙包和一個一指高的瓷瓶。
南宮洐和南宮澤的臉色齊齊一變,兄弟二人相視一眼,眼中都帶着疑惑。
崇明帝看了景繡一眼,景繡起身走上前來從賀延手中接過紙包和瓷瓶分別打開聞了聞。
崇明帝又喚進殷全,殷全身後跟着個小太監和一個戰戰兢兢的小宮女。
太監手上還捧着一罈酒,景繡徑直走過去拔開酒塞聞了聞,又伸手沾了一點要往嘴裡放。崇明帝見她這舉動嚇得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還沒來得及出聲就看到一道身影已經飛快地走向她抓住了她的手。
他這才鬆了口氣重新坐了下去。
司馬濬眼中閃爍着微怒的光芒,緊緊地握着景繡沾了酒水的手,用自己的袖子仔細地去擦她的手指。
景繡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他,然後意識到衆人都在看着她臉上一片緋紅,用力掙出手來,尷尬地說道:“沒事的,這裡面只是蒙汗藥嘗一點點沒問題的。”
至於他這麼大驚小怪嗎?
殷全察言觀色,心思活絡的上前,諂媚地說道:“讓奴才嘗吧!”
說着就將手伸進酒罈內,景繡道:“你嘗不出來的。”
殷全訕訕地收回手。
景繡趁司馬濬放鬆了警惕將剛纔沾了酒的食指伸進了嘴裡。
雖然已經被他擦拭過但是仍然不影響她品嚐酒的味道。
司馬濬眉頭一蹙,反應過來時已經來不及阻止,只能瞪着一雙燃燒着怒火的眸子看着她。
崇明帝也是臉色一變,卻也只能無可奈何地看着她。
景繡嚐了酒又再次聞了聞牛皮紙包內的蒙汗藥回崇明帝,“酒中所摻的蒙汗藥和這紙包中的確實是一樣的。”
眼角餘光瞥到葉明遠嘴角一閃而過的得意以及南宮洐和南宮澤難以置信的臉色,眸光暗了暗。
她總覺得事情還不止這麼簡單,單憑這些還不足以定南宮洐的罪,只怕還有後招。
崇明帝看向那個站在殷全身後的宮女,那宮女本就神經緊繃,戰戰兢兢,他的目光雖然平淡,她還是嚇的一身冷汗,腿上一軟就噗通一聲跪了下去。
崇明帝問道:“你說二皇子命你在朕的酒中下藥,那藥呢?”
宮女微微擡眼恐懼地看了一眼南宮洐挺直的背影又立馬低下頭去,結結巴巴地說道:“在……在奴婢房裡的牀底下。”
崇明帝看向殷全,殷全忙從袖子中掏出一個藥瓶和一包東西來,“這是奴才從她牀底下搜到的。”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是一包銀子。
宮女神色慌亂,不停地磕頭,一邊磕一邊語無倫次地說道:“奴婢罪該萬死……奴婢不該財迷心竅……不該受二皇子蠱惑……奴婢錯了……”
“你胡說!”南宮澤憤怒起身,娃娃臉上是從未有過的猙獰。
南宮洐拉了拉他的衣襬,越是這個時候就越要鎮定,不能自亂陣腳讓對方抓到把柄,陷他們於更不利的處境。
他相信父皇不會信這些,只要沒有進一步的證據,他就沒事。
南宮澤低頭看了他一眼,不甘心地住了嘴。轉頭重新對着崇明帝跪了下去,“父皇,這件事明顯就是有人在故意陷害二哥!”
崇明帝看向葉明遠,“朕倒想知道葉愛卿是如何知道二皇子企圖謀反的?”
葉明遠神色鎮定,不見一絲慌亂,從懷中掏出封信,雙手託舉過頭頂,義正言辭地說道:“皇上請看!”
殷全走過來接過交給崇明帝,崇明帝一邊快速地展開,一邊聽葉明遠懇切地說道:“臣雖不知道這信是何人送的,也不知信上所述到底是真是假,但是此等大事事關皇上的安危和社稷穩固,臣不得不謹慎,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絕不能拿皇上的安危冒險啊!”接着一臉痛心地閉了閉眼,說道:“沒想到竟然是真的……”
景繡好奇地盯着崇明帝手中的信看,聽着他的話嘴角勾起一絲諷刺的弧度。
之前太子被廢那次,這個葉明遠也曾跑出來指出南宮洐和景媛私下見面過,差點讓南宮洐揹負上勾結景媛陷害太子的罪名。
當時她只以爲他只是將自己聽到的看到的說出來,並沒有特意針對南宮洐的意思。但是結合今天的事情一看,她倒不那麼想了,葉明遠明顯就是借一切機會針對南宮洐。
難道是南宮洐曾經得罪過他?
崇明帝從信上擡起頭來,看向賀延,問道:“這件事愛卿有何看法?”
賀延看了南宮洐一眼,面色有些猶豫,欲言又止。
崇明帝面色不滿地說道:“有話直說,朕恕你無罪。”
賀延這纔開口道:“皇上,二皇子側妃李芸兒求見,臣已經將她帶來了,正在外面等候。”
衆人都很詫異,李芸兒……她是來給南宮洐求情的還是……
景繡看向南宮洐只見他眉峰緊蹙,臉色全是疑惑還隱隱地透露出一絲擔憂……
再去看葉明遠,只見他面色極其平靜彷彿沒有聽到般好像完全不在意這個李芸兒的到來,又或者他早就知道李芸兒會來?
崇明帝沉默了一瞬給了殷全一個眼神,殷全忙快步地走了出去,很快領了個眉清目秀身姿麪條的女子進來。
她始終低着頭,神色怯怯,小心翼翼的模樣,對着崇明帝規規矩矩的行了禮,景繡聽得出來她的聲線都是顫抖的。
崇明帝讓她平身她卻噗通地跪了下去。
“皇上,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向您稟報。”李芸兒目光閃爍着看了一眼跪在自己前面的南宮洐,原本猶豫的神色變得堅定起來,帶上一絲大義滅親的味道。
南宮洐心裡咯噔一下,緩緩轉頭難以置信地看向她。
李芸兒目光閃爍,面色閃過一絲愧疚,扭過頭去,不敢看他。
南宮洐的心裡那股不敢的預感越來越強烈,扭過頭來,他怕自己會忍不住揍這個女人。
崇明帝眸光淡淡的,漫不經心地道:“你說。”
除了南宮洐外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李芸兒的臉上,李芸兒承受着這麼多雙目光,後背浮出一層冷汗,心裡的慌亂和緊張更甚。她不着痕跡地用兩隻手的大拇指掐了掐兩根食指,用疼痛來讓自己保持清醒。
先對着崇明帝磕了一個頭,然後說道:“皇上,二皇子和我說過萬壽節過後他就會得到他想要的一切了,當時我還不明白他的話是什麼意思……直到今天,賀大人帶人去府上我才明白過來……我真的沒想到二皇子他的野心和膽子竟然這麼大……”
她一臉痛心自責的神情,“要是我能聰明一點,早點察覺到他的計劃或許就可以勸他放棄這個念頭,可是我……”
說着她開始泣不成聲起來,御書房內迴盪着她低低的哭泣聲,聽得人心煩意亂。
景繡蹙了蹙眉,見除了葉明遠外所有人的臉上都有着明顯的厭惡和煩亂之色,猛的拍了下身上的桌子。
這一下不僅將李芸兒嚇的怔住了,其他人也都怔怔地看向她。
司馬濬拿起她的手,翻過來掌心向上,看着上面紅通通的,蹙了蹙眉,用手指輕輕的揉起來。
李芸兒神色恐懼地看着她,旁邊是濬王想必這位女子就是相府二小姐景繡了吧,果然和傳聞中一樣無法無天,皇上面前竟然敢這麼放肆。
而且,連賀大將軍都是站着的,她竟然可以坐着,看來皇上真的如傳聞中一樣十分寵她……
景繡起身,緩緩向她走去,嘴角掛着若有似無的笑容。
李芸兒心裡的不安和害怕越來越強烈,控制不住地挪動雙膝一點一點的遠離她。
御書房的氣氛莫名的詭異起來,崇明帝一臉無奈地看着景繡,總覺得她好像在故意嚇唬李芸兒一樣。
司馬濬則是目光含笑,面色溫柔專注的落在景繡的背影上。她雖然不怎麼喜歡南宮洐,但是他知道在她的心裡還是把南宮洐當朋友的,而且畢竟血濃於水,不可能沒有感情。
她是在爲南宮洐出氣吧,李芸兒身爲南宮洐的側妃,竟然背叛他,在關鍵時候捅他一刀。不說南宮洐是她哥哥,就是任意不相干的人,李芸兒的舉動也會讓她不滿。
景繡看着李芸兒的舉動和神色,譏笑一聲,停止向她逼近,她就想不明白了,這樣的膽子是怎麼敢出來說假話的。
“芸側妃可真是大義滅親大公無私啊,你可知道你的話很有可能直接將二皇子打入深淵,那時不僅你逃不掉,二皇子府上上下下每一個人不能活命?”她的大義滅親可是要賠上幾百條人命啊!
李芸兒氣息不穩的說道:“我……我當然知道,但是我願意陪二皇子面對這一切,只要能跟二皇子殿下在一起哪怕死我也心甘情願。我今天之所以站出來就是希望皇上能夠看在我主動交代一切的份上,能夠從輕處罰二皇子……”
景繡眼中閃過疑惑,她真的不怕死嗎?一旦南宮洐謀反的罪名成立,她是肯定要和南宮洐一同獲罪的……
她到底是有多恨南宮洐不惜和他同歸於盡?
她的疑惑也是其他人不解的地方。
“皇上,如今人證物證俱在,二皇子確實企圖謀反,謀逆篡位,其心可誅啊!”葉明遠看着崇明帝擲地有聲的說道。
南宮澤去推南宮洐,想讓他爲他自己辯解兩句,可是他卻完全無動於衷。
他只好看向崇明帝急急地開口:“父皇,這個女人分明就是和人竄通好了一起陷害二哥,千萬不能相信她的話啊!”
“五皇子殿下……”葉明遠冷哼一聲開口道:“您這話就奇怪了,芸側妃的身家性命可是和二皇子綁在一起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什麼人能有那麼大的本事說動芸側妃拿她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你——”南宮澤語氣一窒,一時找不到話來反駁,臉色因爲氣憤漲的通紅。
他只好轉而看向崇明帝,鏗鏘有力地說道:“兒臣不知道什麼人有那麼大的本事,但是兒臣敢以項上人頭作擔保,二哥絕無反心!”說完重重地磕了三個頭。
“五弟……”南宮洐神色動容地看着他,眼眶紅紅的,嘴脣顫抖地說不出話來。
景繡也沒想到南宮澤爲了南宮洐做到這種地步,上次在太子府南宮洐被誣陷時他也是這樣不顧一切地幫南宮洐說話,南宮洐何其有幸有這樣一個弟弟。
司馬濬也微微挑了挑眉,嘴角噙着淡淡的幾乎看不出來的笑意,南宮洐雖然受了這莫大的委屈,但是通過這件事看到南宮澤對他的真心,心裡應該也會感到欣慰吧。
這件事也不算沒有半點好處,至少讓人看到了他們真摯的兄弟之情。
誰說皇家沒有親情可言的?自從來了西臨他就開始不認同這話了。
賀延神情沒什麼明顯的變化,但是他望向南宮澤的眼神卻暴露了他的心情。以前他從來沒拿正眼瞧過這個四皇子,卻沒想到他竟然這麼的重情重義。
崇明帝眼中晦澀不明,原本凝重的神情有了一絲鬆動。卻並沒有開口說什麼,想到淑妃昨日來找他時說的話,不由陷入了沉思之中。
李芸兒緊張地看着崇明帝的神色,心裡噗通噗通地跳,好像生怕崇明帝會因爲南宮澤的話而動了惻隱之心一樣。
葉明遠的神色以及所想和她一般無二,見崇明帝久久不說話,心裡莫名的慌亂起來。看向南宮澤,嗤笑一聲,道:“四皇子殿下當然敢不惜以性命擔保了,我看是因爲四皇子殿下也有所參與吧!”
“你——”南宮澤慍怒地瞪着他,拳頭攥的緊緊的,恨不得上去打他一拳,但還是忍耐住了,“這事明明就是你受人指使故意誣陷二哥,二哥謀反本就是子虛烏有不存在的事情,我如何參與?”
------題外話------
謝謝凝兒送的票票,一直默默地支持,真的讓我好感動,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