怯怯地伸出手接過他手中的銀子,婦人只感覺這銀子彷彿是火炭一樣灼得手心隱隱作疼。
司馬濬眉頭困惑地皺起,望着她握着銀子的那隻手,難道是自己看錯了?
不會,他不會看錯的……
所以是她在僞裝嗎?
景繡和青銅不明所以地相視一眼,看着司馬濬,兩人都是一頭霧水,到現在都不明白他到底在做什麼。
“你不是左撇子?”司馬濬目光銳利地盯着面前低着頭怯懦不已的婦人,冷聲問道。
左撇子?婦人迷茫地微微擡頭,“民婦不是左撇子……”這個人自己都沒見過他,他爲什麼說她是左撇子呢,真是太奇怪了,難不成是認錯人了?
“不對!”青銅猛的頓悟,上前兩步看着那婦人,“你是左撇子,之前……”他如果沒記錯的話之前他遞給她銀子時她伸的是左手。
“青銅。”司馬濬擡手阻止他繼續說下去,看着一臉茫然恐懼的婦人,“你可曾見過我們?”
“我……”婦人搖頭忽然又像是想起什麼來一樣猛地點頭,難不成面前這兩個男子就是之前去她家的人嗎?
“到底是見過還是沒見過?”
“見……見過!”婦人目光閃爍,哆嗦着脣說道。
司馬濬嘴角微勾,眸中閃過一道精芒,“早上你見我的時候並沒這麼害怕,我給你銀子你也是很快就接了,爲什麼現在面對我這麼害怕還不敢接銀子呢?”
婦人扯着嘴角道:“民婦被這位公子強行帶來,一時被嚇到了,誤會公子是壞人了……”
景繡在一邊默不作聲一臉似懂非懂的樣子。
司馬濬輕嗤一聲,轉身拉着景繡悠閒地坐了下去。
剩下的事交給青銅就好。
“你根本沒有見過我們!”青銅肯定地說道,給她銀子的人是他不是王爺,這麼短的時間她不可能記錯。
“我……”那婦人驚恐地看着他,張嘴卻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你最好將一切老實招來,否則我不能保證你兩個孩子的安全。”青銅不是第一次審訊逼供,想要對付一個普通女人撬開她的嘴簡直就是易如反掌。
一聽到他提起孩子,婦人立馬臉色灰敗,心裡防線彷彿一瞬間被人衝破了。癱軟在地,淚水潺潺,“民婦什麼都說,請公子不要傷害我的兩個孩子,他們還小,什麼都不知道啊!”
“你放心,只要你將你知道的都說出來我們是不會爲難你和你的孩子的!”青銅保證道。
“謝謝……”婦人抹了把眼淚,開始敘述起來,從前天夜裡到現在一直強裝的堅強鎮定終於卸下了,埋在心中的事終於可以一吐爲快了。
原來婦人是親眼看到丈夫被人殺害的,兇手蒙着面她看不到她的長相只知道是個女人。
前天夜裡,她睡得好好的忽然聽到院子裡有動靜,打開房門一看自己的丈夫胸口插着把匕首渾身是血的躺在地上掙扎,兇手就那麼直直地看着他掙扎到斷氣,然後才從他身上漫不經心的拔下匕首,看向已經目瞪口呆因爲太過驚懼而短暫失聲的她。
兇手告訴她,那個男人死有餘辜她是在替天行道,是在幫她們母子三人脫離苦海。讓她按照她說的去做,事成以後會給她一大筆錢,足夠她們孤兒寡母一輩子生活無憂。
她心動了,她對比她大了將近二十歲的王纔沒有半分感情,有的只是怨恨,他死了也好,能用他的命換她們母子生活無憂也算他死的值得。
所以她按照那個女人的話,報官隱瞞實情,那個葛大人一點都沒有懷疑,她想時間久了抓不到兇手那麼這件事就會不了了之了,很快她們母子就可以從王才被殺的陰影中走出來。
葛天一的離開,讓她鬆了口氣,沒想到那個女人忽然又出現了,女人對她說很快還會有人來找她,爲了防止她露出破綻,有人來的時候就由她出面,讓她躲起來。
婦人稍稍落地的心又一下子提了起來,讓她出面,別人難道不會懷疑嗎,他們家親戚不多,少有的幾戶親戚左鄰右舍都見過。
女人彷彿看出她的顧慮,對她神秘的笑了兩聲,就解開了臉上的面紗,那面紗下的臉竟然和婦人的臉有八分相似,即使是熟人如果不仔細看的話估計都會信以爲真。
……
原來之前司馬濬和青銅見到的人是易容成這婦人的兇手,景繡這才完全明白過來司馬濬口中的“發現”和剛纔的做法是在幹什麼。可還是有想不明白的地方,他在今天之前根本就沒見過這王才的老婆,他是怎麼看出之前見的那個是冒牌的呢?
“我們去看了王才的屍體,我發現傷口刺入的角度有些奇怪,像是左手刺入的。”司馬濬言簡意賅地說道。
左手刺入?景繡回憶着靜安的傷口,傷口的表面是左上右下的形狀這的確很像兇手用左手刺入的。但也只是可能,並不一定。而且就算之前那人用左手接過銀子其實也不代表她就是左撇子。不過以司馬濬縝密的心思但凡有一點可疑之處都不會放過。
事實證明,他的猜測十有**是對的,至少在唯一的突破口淨圓死之後又找到了新的線索。
葛天一進來,青銅剛好帶着婦人出去,婦人並不知道兇手的所在,說起來她也是可憐人,司馬濬和景繡並不想爲難她。但是有淨圓被滅口的例子在先,他們不得不把婦人和她的兩個孩子留在身邊保護起來。
“濬王殿下所說的發現就是這陳王氏?”葛天一指着門外,難道是這陳王氏之前對他有所隱瞞或者又想到了什麼新的線索告訴了濬王?
景繡將一切都對他說了一遍,聽得葛天一唏噓不已,這陳王氏也是可憐之人,雖然她之前對他說了假話但也算情有可原吧,畢竟她也是爲了兩個孩子着想。
“這如今雖然有了新線索,可單憑兇手是個左撇子這一點我們還是沒辦法找到兇手啊?”全天下的左撇子如此之多,他們總不能把所有的女性左撇子抓過來一一審問吧?
“別擔心,總會找到別的線索的,你還沒吃飯吧,你先吃點東西然後好好休息一晚上,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好吧。”他不說她都不覺得餓,他一說她頓時感到一陣飢腸轆轆,不知不覺已經快天黑了,除了早上那一碗薏仁粥她還滴米未進呢!
孫嬤嬤端來自己去廚房做的飯菜,早上尼姑們還對她們充滿敵視不讓進廚房,可現在卻對她們敬而遠之,好像很怕她們一樣,她去廚房不僅沒人攔着裡面的人還主動離開給她讓地方。
雖然不明白這種變化是爲什麼,但是孫嬤嬤也沒想那麼多,一想到景繡一天沒吃東西她就將心思全放在燒飯上了。
葛天一看了看景繡又看向司馬濬,“濬王不介意我留下一起吃吧?”
許是考慮到景繡和司馬濬一天沒吃東西,孫嬤嬤做的份量很多,多一個葛天一也絕對夠吃的。
司馬濬眼刀子鋒利地刮向他,這意思已經夠明顯的了,葛天一苦笑着站起身,尼姑們不待見他和手下不給他們送吃的,他們一羣大老爺們從昨天忙活到現在幾乎是沒睡也沒吃。
其實他來之前有手下已經做了飯了,他記掛着司馬濬的“發現”就匆匆趕過來了,這會兒回去,吃肯定還有的吃,只是眼前的飯菜賣相要比手下做的好看多了,想來味道也是要好上不少的。
只可惜他無福消受啊!
“當然不介意,葛大人不嫌棄的話就留下一起吃吧!”景繡在桌子底下拉了拉司馬濬的袖子仰頭對着葛天一說道。
葛天一猶豫着看向司馬濬爲難道:“這……”
“沒關係,反正孫嬤嬤做的多我們也吃不完。”景繡道。
“二小姐如此盛情相邀在下就卻之不恭了!”葛天一這才坐了下來。
景繡嘴角抽了抽,這葛天一和傳聞中的形象簡直就是天差地別啊!
“吃飯。”司馬濬夾了道菜放進景繡碗裡,直接把葛天一當成透明人,他並不是怕葛天一打擾他和繡兒的相處只是不習慣和外人同桌吃飯而已,但既然繡兒都同意了,他自然尊重她的意見。
接連出了兩條人命,其中一人還是主持。寺院衆尼姑人心惶惶的,哪還會在意寺院不準男子留夜的規定。此刻她們正是需要尋求保護的時候,有葛天一手下的一衆官兵在,她們多少也能踏實點兒。
所以司馬濬青銅蔣遷三人自然也是沒有回後山而是在景繡她們待的院子裡將就了一晚。
景繡看着坐在凳子上不走的司馬濬有些無奈,明明青霜和扶桑都把房間空出來去和孫嬤嬤擠一間了,讓出來的兩間房一間單獨給他的,一間是青銅和蔣遷的,可他倒好,好好的房間不睡非要賴在她這裡。
她也不是這些古代女子那麼保守,要是這房間有兩張牀她一點都不介意他留下,可問題是隻有一張牀啊,他難道打算坐着睡?
“我只是不放心你。”司馬濬看着她似乎不歡迎自己,開口解釋道。兇手明顯是針對她而來,雖然知道她不同於一般柔弱女子,但他還是不放心放她獨自一人。
這麼一說景繡倒是不好說什麼,看他一副堅定不容拒絕的樣子,她說什麼估計都白搭。
抽出牀上的涼蓆鋪到地上,又拿了一個枕頭下來,然後踏上涼蓆對他道:“你睡牀上我睡地上。”
“不行,你睡牀上我睡地上!”司馬濬蹙眉道。
“睡地上涼快,這麼熱的天你讓我睡牀上很難睡着的。”穿越到這兒其實總得來說沒什麼不能適應,唯一感到不能適應的就是夏天沒有空調風扇了。
想到她怕熱,司馬濬猶豫了一瞬走向了牀鋪。
熄了燈,景繡感受着後背傳來的冰涼,頓覺比睡牀上舒服多了,轉身向着牀。
“六姨娘和……桑姨沒什麼動靜嗎?”
牀上的人靜默了一瞬,艱難開口道:“桑姨她分別去見了寺的兩位師太。”每次都長達一個時辰之久,阿遷說整個下午桑姨一直待在兩位師太的禪房內。
“……哦。”桑姨果然來過靜安寺嗎,不然這種時候怎麼會去見兩位師太,那兩位師太應該就是淨圓口中的兩位師叔了吧!
淨圓說她們可能知道良妃贈送靜安師太純金佛像的事,那麼她們也很有可能知道當年的一些不爲人知的事情吧?!
可是現在這種時候她一來沒有心思去找她們,二來也怕給她們招來災禍,還是過一段時間再說吧。
過了好一會兒,景繡以爲他已經睡着了,又聽他喚自己。
“繡兒……”
“嗯?”
“十年前的司馬濬……是什麼樣的?”
景繡詫異了一下,纔回憶着說道:“十年前的司馬濬有着不屬於同年齡孩子的成熟,不愛搭理人不愛說話,但是總會默默地關心人,小小的年紀卻滿腹心事,把什麼都埋在心裡不願跟人述說……嗯,還十分孝順,十分讓人心疼……”
人家總說時間會改變人,可是司馬濬給她的感覺似乎沒怎麼變,就是成熟了些,不愛搭理人不愛說話的毛病一點都沒病。
“那十年前的繡兒又是什麼樣的?”司馬濬又問道。
景繡翻身看着黑洞洞的屋頂,神情恍惚,思緒回到十年前,聲音縹緲,“十年前的繡兒……以爲來到一個新的地方生活會變得不一樣,有娘陪伴,有人疼有人愛,受委屈有人給自己撐腰,累了生病了會有人關心照顧,日子雖然清苦但會很幸福……可是,幸福那麼短暫,被人追殺親眼看着孃親落入萬丈深淵自己也命懸一線……”
不知不覺間淚水已經溼了臉,擡手擦了擦,嘴角微揚接着道:“幸被路過的你和紅叔所救,然後……”
“然後什麼?”見她久久不說話,司馬濬好奇地問道。
景繡深吸了口氣,語氣歡快道:“然後就認識了圓空大師,再然後遇到師傅師孃拜師學藝啊!”
然後她以爲她會做他司馬濬的婢女雖然是個下人但至少衣食住有了保障,可沒想到會惹來他母妃的殺意。再然後他不告而別,圓空大師不告而別,她孤身一人帶着圓空大師的信千辛萬苦上了天靈山……
眼淚止不住的往外冒,景繡一邊不停地擡手擦着一邊疑惑着,其實別人聽起來她的命是苦了點,但她自己其實並沒覺得有多悲慘,現在說起來完全就覺得經歷過的一切不值一提,可爲什麼這眼淚還是不停地往外冒呢?
司馬濬側身看着她,天色太黑看不到她的淚水,她說起這些過往語氣並不沉重彷彿像是在說着別人的故事,但是他就是能感覺到平靜和輕快的話語下深深的無力,每說一個字就讓他的心跟着一緊,然後疼痛纏繞着心臟,讓他呼吸不暢。
十年前她才五歲,五歲就要經歷那麼多成人都難以承受的一切,他既然救了她,爲什麼沒有帶走她呢?
司馬濬沒有問出口,他害怕會引起她對他的不滿,責怪他疏遠他。十年前丟下她,十年後絕不會再丟下她!
天靈老人脾氣古怪又嚴厲,做他的弟子雖然光榮卻並不容易,必須要能吃得旁人不能吃之苦,這十年她該受了多少苦啊……
司馬濬不敢再想下去,心口陣陣抽痛,彷彿有人拿着利刃在一刀刀毫不留情地凌遲着他的心臟,這種疼是他從來沒有體會過的。
腦海中驀地浮現出她問他的那句“你是不是喜歡我”,他當時的回答是什麼呢?
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
如果說前兩天他還不能十分肯定的回答她,那麼此刻他可以肯定地告訴她:是!
司馬濬喜歡景繡,他想將她納入自己的羽翼之下,保護她給她幸福讓她快樂!
------題外話------
再次安利一下端午的抽獎活動,親們本月送出幾張月票就可以參與幾次紅包抽獎,還有機會獲得書院訂製的靜美禮品,所以有月票的親一定要抓緊時間送出去哦,還有注意活動時間,千萬不要錯過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