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繡握着司馬濬的手,聲音哽咽難掩哀傷,“情況很不好,可能今晚都熬不過去……”
雪兒面色一緊,咬着脣,彷彿在做什麼重大的決定。
景繡背對着她趴在牀前,臉上不僅沒有哀傷的神情,眼角眉梢還帶着些許若有似無的笑意,表情十分恬淡。
屋子安靜了一會兒,聽到雪兒的聲音再次響起。
“我有辦法拿到解藥。”雪兒眼中閃過一絲堅定,看着轉過頭來的景繡,“但是我有條件。”
景繡神色震驚地看着她,水亮清澈的星眸定定地看着她,張了張嘴,艱難地說道:“什麼條件?只要能救王爺不管什麼條件我都答應你!”
雪兒定定地看着她,彷彿變了一個人,完全沒有之前裝出的卑躬屈膝,臉上也不見了委屈和隱忍,“我要做濬王側妃!”
她知道司馬濬的心裡眼裡只有景繡一個人,自己想要做正妃是不可能的。但是她不在乎,先有個側妃之位,成爲濬王府名正言順的主子能順理成章的在這裡住下去,成爲他濬王的女人,那麼自己就有了護身符,就算他不喜歡自己哪怕爲了面子也會護着自己。
再說了,來日方長,她就不信等自己成了他的側妃,他真的能一輩子不碰自己。
呵!景繡心裡冷笑一聲,面上一片爲難之色,“我知道你對王爺一片癡心,但是,王爺如今昏迷不醒,沒人能做的了主啊!”
雪兒毫不在意地笑道:“只要小姐同意了,王爺應該不會有意見的。”
景繡目光幽幽的看着她,“你在說笑嗎?”
“我沒有說笑,小姐遲早是濬王妃,提前替王爺物色一個側妃不是名正言順的事嗎,王爺和全府上下都會感念王妃的賢德大度的。”
景繡聽她說的言之鑿鑿只想笑,名正言順?自己還不是濬王妃呢,就忙着替司馬濬納側妃,衆人可不會誇讚她只會取笑她。
原本以爲她要的只是自己的一個口頭承諾,屬於她們之間的秘密交易。但聽這話的意思她好像還想弄得人盡皆知讓自己直接當衆宣佈和承認她的側妃身份啊。是怕自己反悔嗎?
外人眼中司馬濬還在昏迷生死未卜,自己這個女朋友不想辦法救他卻忙着給他娶側妃……
不用想也知道這事一定會引起軒然大波議論紛紛的。
見她不說話,雪兒眉心微蹙,不由上前兩步,“怎麼,小姐不願意?”
司馬濬已經危在旦夕了,她還在想着不和別人分享他,也不想想人要是沒了,她想這些有什麼用。
“……不是我不願意,我擔心王爺醒來會怪我。”景繡將她神色看在眼裡,輕輕的搖了搖頭,扭頭看了一眼牀上的司馬濬說道。
雪兒語氣譏笑地說道:“小姐說笑了,小姐爲了救王爺委屈了自己,王爺一定會更加心疼小姐,爲小姐的大度賢惠而感動的。又怎麼會忍心責怪小姐呢?”
“這個……”景繡裝作聽不出來她話裡的諷刺,猶豫不決地問道:“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
“……”景繡迫不得已地點了點頭,雪兒臉色一喜,“小姐既然同意了,雪兒讓府上的所有下人都去前廳集合。”
“慢!”景繡叫住她,“不用這麼心急吧?王爺還沒脫離危險,我就替他選了一個側妃,府上的下人肯定覺得奇怪,到時候人心惶惶的,難免做事出差錯,給了想害王爺的人以可趁之機……”
雪兒若有所思地低下頭,沉默了一會兒,才問道:“依小姐的意思呢?”
“我知道你害怕我事後反悔,所以纔想讓我在衆人面前宣佈這件事肯定你的身份,但是那麼做不僅會弄得府中上下人心不寧和給敵人可趁之機,還會委屈了你,雖說是側妃也要有個儀式的,怎麼能我一句話就說了算了?你說是不是?”
“……”雪兒說道:“我不覺得委屈。”
只要能嫁給司馬濬做他的女人,有沒有儀式並不重要。況且她又沒有孃家沒有嫁妝,司馬濬也不一定願意給她什麼儀式,說不定還會給她難堪。
她不要什麼儀式,日後得了司馬濬的寵愛,要什麼沒有。
景繡打量着她,看她神色這話應該並不是違心之言,也是,給司馬濬當丫鬟她已經求之不得了,當側妃更是八輩子修來的福氣了,應該拜高香了。
正躊躇着不知道怎麼忽悠她,聽她接着開口道:“不過你說的也有道理。”
景繡詫異地看着她,等着她接着說下去。因爲她知道,她不可能這麼輕易妥協置她自己的利益於不顧的,因爲她並不信任自己。
不過這也從側面反應出她也並不沒有那麼喜歡司馬濬,如果她真的足夠愛司馬濬的話又怎麼會藉着這事談條件呢?
她想救司馬濬不假,但是前提是她要保障她自己的利益。
“我要小姐寫一份承諾書,如果做不到承諾的事情那麼小姐名下的醫館藥鋪全部歸我所有。”
景繡聽的一愣一愣的,沒想到她打起自己產業的主意了,她還沒回過神來,聽她接着說道:“還有,必須同意讓我住在濬王府內並且可以自由出入。除此之外,還要派人隨時保證我的安全,畢竟對方是東旗太子,一旦讓他發現我偷了他的解藥來救王爺他一定會報復我的。”
景繡不由自主地對她產生了一絲欣賞,她頭腦縝密口齒伶俐,反應也很快。雖然喜歡司馬濬卻並沒有因爲喜歡就衝昏了頭腦,付出之前先想方設法的保證自己能得到回報,絕不做虧本買賣。
喜歡卻不盲目,也沒有丟失自我。真的讓她忍不住刮目相看啊!
雪兒等着她的回答,她並不覺得自己的條件過分,畢竟她是在用生命冒險,一旦被發現,沒有人保護自己的話自己就是死路一條。
但是……她不得不說這對她來說也是一次徹底得到自由的機會,依她對景繡的瞭解她不太可能同意司馬濬娶自己,那麼到時候自己擁有了她名下的產業,豐衣足食,又能居住在濬王府中有人保護性命無虞。萬壽節一過,該走的人走了,她還有什麼好怕的?
至於宮裡那位還有景天嵐……他們應該也不敢對她怎麼樣,自己現在在景繡身邊,他們應該會害怕逼急了自己,自己將一切告訴景繡吧?
景繡蹙眉,惱怒地瞪着她,一副氣急敗壞的模樣,“你不要太過分了!”
雪兒回過神來,景繡的反應在她意料之中,笑道:“怎麼,在小姐的心裡王爺的性命還比不上那些身外之財重要嗎?”
如果真的是那樣的話,她憑什麼得到司馬濬那般溫柔至極一心一意的對待?
“你——”景繡氣息不平地瞪着她,“你太貪心了!”
雪兒不以爲意地說道:“這些比起王爺的性命完全不值一提。”
王爺是無價的不是嗎?況且等景繡嫁進來,王爺名下的產業不就全都是她的嗎?那可是足以和財力雄厚的東旗國國庫相比擬的財富啊!
景繡猶豫着,神色掙扎,過了好一會兒纔不情不願地點頭,語氣有些孤注一擲的味道,“好,只要你能拿回解藥救回王爺,我都答應你。”
雪兒得意地勾了勾嘴角,景繡又不笨,答應也在她預料之中。
她轉身出去,司馬濬睜開眼睛,琥珀色的雙眸如玻璃球般精湛,眼角微微上挑,伸手揉了揉景繡的頭含笑問道:“你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景繡也不躲開,任由他弄亂自己的頭髮,賣着關子道:“很快你就知道了。”
他不是也有很多事情故意吊自己胃口瞞着自己嗎,她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見她不說,司馬濬嘴角的笑意更大了,也不再問,反正遲早會知道,雙手撐着牀板坐起來,神色可憐兮兮地問道:“是不是她拿來解藥我就可以不用天天躺着了?”
景繡回道:“這個要去問師孃。”師孃說的整治司馬峻嶸的大招還沒放呢,她很期待司馬峻嶸看到司馬濬生龍活虎站在他面前而驚嚇的樣子。
再說了,他好歹也是從鬼門關裡走了一趟,應該好好修養一段時間。
司馬濬嘆了口氣,外面發生那麼多的事情,不論是皇宮還是他們府上都不安寧,自己一直事不關己地悶在府裡,崇明帝萬一對自己產生意見……
等會兒找師孃問問吧。
很快房門再次被敲響,雪兒拿了張紙進來,上面寫着剛纔她向景繡提出的條件,景繡掃了一眼就接過她手中的筆顫抖着手簽了字畫了押。
雪兒吹乾紙上的墨汁,然後動作輕柔的疊了起來小心翼翼地揣進懷裡。
驛站。
朝陽正對鏡梳妝,司馬峻嶸推開門走了進來,手上拿着一封信,見她看過來,問道:“我要給母后去信,你有的話就交給我一併送回去吧。”
朝陽看着他手上未封口的信,眼神微閃,“最近並無什麼大事,除了報平安外我也不知道寫些什麼,可否借大哥的信參考參考?”
司馬峻嶸毫不在意地將手上的信放在桌子上,自己一擡衣角在凳子上坐了下去,原本不怎麼好看的臉色緩和了幾分。雖然昨天晚上莫名其妙的失火讓他惱火,但是一想到司馬濬命不久矣心情也不由自主的好了起來。
朝陽從梳妝檯前起身走過來,拿起信封取出裡面的信紙展開,上面也不過寥寥數語,內容和自己所料不差,果然是向母后報喜說司馬濬命不久矣的話。語氣有些討好的味道。
將信疊好重新放進信封,臉上的神情有些漫不經心的味道,彷彿真的只是參考一下而已。
想起昨夜裡的火災,眼中閃過一絲深意,問道:“皇兄如何看待昨晚的事?”
這麼多房間獨獨他的房間失火,就連左右相連的房間都沒有波及到,這明顯就是有人故意衝着他來的。
火災不算大好像並不想傷他性命,更像是一種警告。腦中浮現一張傾國傾城又淡定聰慧的容顏,會不會是她做的,想給司馬濬報仇又不敢真的對司馬峻嶸下手?所以選擇這樣的方式嚇嚇他?
司馬峻嶸臉色一沉,臉上閃爍着不甘和憤怒,想到那兩張消失不見的轉讓合同,心中已經有懷疑的對象,並且他幾乎能確定無疑。
朝陽斜眼打量他的神色,試探地問道:“皇兄是不是已經有懷疑的對象了?”
“嗯。”司馬峻嶸並沒有隱瞞,輕輕點頭,但也沒有說出到底是誰,因爲他覺得沒必要告訴她。
“那師兄打算如何處置她?”
“我是西臨的貴客,這驛站也是西臨修建專門招待我們的,外面有他們西臨的御林軍把守,竟然還出了這種事情,可見西臨並沒有把我們的安危放在心上。本太子差點丟了性命,崇明帝不給本太子一個交代,本太子是不會罷休的!”
他說的憤憤不平又勢在必行,看樣子他是打算進宮質問崇明帝,將這件事交給他去處理了。
論理說這的確比他自己動手追查縱火真兇要明智的多,也省事的多。只是……要真的是景繡所爲,崇明帝想包庇她司馬峻嶸肯定是不讓的,那麼豈不是她一定會受到或輕或重的懲罰?
“葛大人已經着手調查了,肯定第一時間就稟告崇明帝知曉了,我聽說最近西臨宮內並不太平,皇兄還是敬而遠之的好。”
司馬峻嶸聽她說起葛天一,輕蔑地冷哼一聲,“他言語之中多次包庇兇手,並不相信我說的話,指望他抓住兇手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萬壽節沒有幾天了,我們一回去這事只會不了了之。”
所以他必須親自進宮一趟,直接給崇明帝施壓,他就不信崇明帝能明目張膽的包庇景繡!
他起身拿起桌上的信,準備離開,朝陽忙說道,“師兄替我向母后報聲平安就好。”
司馬峻嶸鼻音嗯了一聲就大步離開了。
丫鬟進來,看到朝陽若有所思地坐着,小心翼翼地問道:“公主,太子殿下是不是來問你關於解藥的事啊?”
朝陽掀起眼皮瞥了她一眼,眼中帶着濃濃的不滿之意。丫鬟脖子一縮,不敢再出聲。
然後想了想,太子殿下手上好像拿着信,應該是東旗來信了吧,再一想太子雖然臉色不怎麼好看,但似乎還算平靜,她在外面也沒聽到他們談話的動靜。太子如果是爲了解藥一事來的,肯定會大發雷霆的,不會這麼平靜。
這麼想着她心裡鬆了一口氣,看來太子殿下還沒有發現公主偷拿解藥給濬王的事。不過依舊不安,還是擔心東窗事發。
朝陽忍不住爲景繡擔心起來,猶豫着要不要去提醒她好讓她有個心理準備。但是又擔心自己對她太殷勤引起她的懷疑和不適,反而適得其反讓她離自己越來越遠。
正在猶豫不決的時候外面再次響起敲門聲,丫鬟忙跑過去開了門,她在裡面聽到外面的人說道:“瑞安郡主求見公主。”
丫鬟點點頭,表示知道了,關上門看向朝陽,問道:“公主見嗎?”
公主好像和那個瑞安郡主沒什麼交集,不知道她來找公主有什麼事。
朝陽也是不解,很快彷彿想到了什麼一樣,茅塞頓開意味深長的說道:“聽說這個瑞安對三哥可是一片癡心啊……”
丫鬟迷茫地看着她,想了一瞬眼睛一亮,“所以她想和公主搞好關係藉以接近濬王殿下嗎?”
要是她知道公主和濬王殿下形同陌路而且皇后十分看不慣濬王殿下的話她應該就不會打這個主意了。
討好公主根本沒用,濬王如果看到她和公主在一起說不定更討厭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