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廳內一度陷入長久的沉默之中,鍾逸站在那裡臉上的表情淡淡的,看不出此時他心裡正在想些什麼。
齊佑也不急,就那樣靜靜地等着,他知道這件事情需要給鍾逸思考的時間,而且西北之行的關鍵在秦瀾心,如果她不願意拋下在京都和福江口打拼的一切,那麼就算鍾逸一個人去了西北也是沒什麼用途的。
終於鍾逸擡眼看着齊佑說道:“這件事情我不能立即答應你,我需要回去和瀾心好好商量一下!”
“朕明白!鍾逸,你心裡應該很清楚,這次朕讓你們夫妻去西北,不僅僅是因爲種棉花,還爲了西北五州苦難的百姓,那是從大魏朝開國以來就存在每一任國君心中的心病,朕,拜託你了!”這一刻,齊佑以一個帝君的身份鄭重地請求鍾逸。
“臣……知道!”鍾逸同樣鄭重地點了一下頭。
到了這天晚上,鍾逸回到玉歸院的時候,秦瀾心正在書房查看着百味酒樓和十三家鋪子的賬本,而且過兩天還要再買幾家鋪子給鍾沛三位庶女做嫁妝。
“心兒,還沒忙完?”鍾逸走進來的時候揮手讓房內的書香幾人先退了出去。
秦瀾心放下賬本,發覺鍾逸神色有些嚴肅,起身笑着說道:“已經看完了,再做一個總賬本就行了,明天也可以弄。夫君,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
“嗯,有件事情我想和你談談!”鍾逸走到了書房屏風另一側的梨木矮牀上坐了下來。
秦瀾心囑咐重雙、重喜看好門,然後端了一杯熱茶給鍾逸,等他接過,也在他身側坐了下來。
“有什麼事情就說吧!”秦瀾心笑了一下,事實上昨天晚上她就覺得鍾逸有些欲言又止。
“皇上想讓我們去西北!”鍾逸沒有拐彎,而是直接地說道。
“西北?是爲了棉花的事情?”秦瀾心心中有些瞭然,大魏朝最適合種外族棉花種子的地方就是西北之地。
鍾逸點點頭:“皇上希望我們能去那裡守三年!”
鍾逸一直在強調“我們”,秦瀾心立即就理解了他的意思,怕是齊佑不放心把棉花的事情交給別人,所以才讓第一個種出來棉花的自己去西北吧。
“一定要我們親自去嗎?其實論種田經驗和能力袁大人還有戶部的農事官員怕是都比我強。”秦瀾心無奈一笑,站起來走到了書房的窗前站定,背對着鍾逸。
“如果你不想去,我會想辦法讓皇上打消這個念頭的!”鍾逸依舊坐在矮牀上看着秦瀾心的後背。
秦瀾心沒有說話,她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裡看着早已經關嚴的窗戶,私心裡她是不想去的,一點兒也不想去。
雖然京都離福江口有些距離,但總歸路程不太遙遠,她想念家人的時候,乘船不到半個月就能到了,可是西北無論是離福江口還是京都都太遠了。
而她並不想離自己的家人和朋友太遠,京都的很多事情她也是剛剛着手來做,這時候離開的話,怕是很多事情都要就此耽擱下來。
還有,很早之前因爲舅舅葉寒在西北,她就讀了很多關於大魏朝的風土日誌,其中關於西北之地的介紹,不是說那個地方人煙稀少、窮山惡水,就是說它荒漠廣佈、諸路不通,還說是個有銀子也花不出去的鬼地方。
那個地方的氣候就更別說了,冬季嚴寒乾燥,夏季高溫少雨,春秋之際也好不上多少,就連商隊也不願意常去那個地方,也因此那個地方的百姓生活異常艱難。
“心兒,你……”鍾逸想說什麼,這時秦瀾心轉頭看向了他。
“夫君,這件事情你讓我考慮考慮吧!”這不是一個簡單就能下的決定,離開自己剛剛熟悉的地方,去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秦瀾心雖有自信一定能過得好,但她的心也是有牽掛的。
“不急,你想好了再決定!”鍾逸本就沒打算逼迫秦瀾心去做任何的決定,而且他相信她,無論她最後做出什麼樣的決定,他都尊重她。
接下來的幾天,鍾逸和秦瀾心誰也沒有主動提起去西北之事,而因爲皇室百年祭祖的事情,鍾逸這個東城門的青龍將軍也開始忙碌起來。
進入十月之後,各地在外的皇室宗親就一波波地進入了京都。城內城外的各種店鋪也因此開始變得熱鬧起來。
這天,秦瀾心帶着鍾恩、鍾沛和鍾離三位小姑子先去了通和布莊拿衣服,之後又去了泊漁巷的一家專門用來定做珠玉寶石的商鋪裡轉了轉,最後一行人去了百味酒樓雅間吃飯。
雖然百味酒樓的雅間甚至大堂的座位都要提前預定,但是後院還有三間雅間,專門是給自家人應急用的,而且從不預定。
“嫂嫂這酒樓裡的好東西真是多,尤其是這後院,走進來就是撲鼻的香氣!”因爲秦瀾心在三人的婚事上出了大力,所以鍾沛三人現在在秦瀾心面前話也多了些,彼此的關係也在漸漸親近。
“待會兒想吃什麼就隨便點,這酒樓裡有專門爲女客準備的美容養顏的湯,我已經讓人給你們準備了!”四個人在雅間的圓桌前坐了下來,而跟來的丫鬟也沾了光,秦瀾心另開了一個雅間給她們。
“多謝嫂嫂!”三人道謝道。
“不用謝,你們先吃着,我去後廚看看!”秦瀾心沒拿鍾沛、鍾離和鍾恩當客人,等到飯菜上來的時候,她叮囑兩句,接着就出去了。
大掌櫃鍾榮一直在酒樓大堂招呼客人們,而且這些客人都是早就預定地方的人,大半都是他熟悉的老主顧,倒也不用花費太多的心思。
二掌櫃鍾彬自從封邦的事情出來之後就變得老實謹慎了許多,主要是負責後廚這邊的事情,包括蔬菜的運送,雞鴨魚肉的採買等等,脾氣也收斂了一些。
秦瀾心就在大堂旁邊緊挨着櫃檯的一個小內堂房裡坐着,鍾榮和鍾彬和她彙報了一下這兩天百味酒樓的情況。
就在這時,三個人聽到了大堂那邊突然傳來了大吵大嚷之聲,秦瀾心讓鍾榮趕緊出去瞧瞧。
“掌櫃的,快給找個座,哥幾個都要餓扁了!”來人一身軍營侍衛裝扮,但是衣衫有些破舊,嗓門很大,但聽起來並沒什麼惡意。
“呦,各位軍爺,實在是不好意思,酒樓已經滿員了,要不給幾位打包帶走?!”百味酒樓每天都是客滿,不過酒樓裡的東西都是可以打包帶走吃的。
“滿員了?這人還真他孃的多,找個地方吃飯都難,掌櫃的,你隨便給找個桌子就行,咱們不講究,銀子絕對不少你家的!”另外一人來回瞅了大半天,酒樓裡上上下下的確是沒了空座位。
這幾人嗓門都大,聽起來很像鬧事的,惹得幾個雅間的門都開了一下,現如今這百味酒樓暗中罩着的人可不少。
“怎麼回事?”首先說話的就是齊天樂身邊的池侍衛,他還特意看了一眼那幾人,“你們是從西北來的?”
這幾日皇室宗親從四面八方而來,但因爲各地服飾有些不同,池侍衛看門口站着的幾人穿着很像西北那邊軍營裡的侍衛。
“正是,不知閣下是?”那幾人臉色立即板正起來,他們不過是出門吃個飯,應該沒惹到京都什麼惹不得的人物吧。
“我是樑王府的,你們別在這裡大呼小叫的,擾了我家三爺的雅興。”池侍衛說完又走進了雅間關上了門。
“樑王府怎麼了?我們還是瞻王府的呢!”被擠在後邊的一個瘦個子侍衛不忿地說了一句。
“別亂說話,這裡不是湛州,王爺之前怎麼說的,讓大家到了京都別惹事,反正這吃飯的地方多着呢,咱們再去別的地方。”似是領頭的一個侍衛說完,帶着幾個人轉身離開了百味酒樓。
“這些西北的人還真的野蠻!”有位客人等幾人離開之後說了一句。
在大多數京都人的印象中,西北那個地方就是與“野蠻”兩個字最匹配的。
秦瀾心聽後微微一笑,什麼野蠻,人家不就是說話大聲一點,其實也沒有囂張跋扈的惹事。
等到鍾沛幾人吃完飯出來的時候,秦瀾心讓她們先坐馬車離開了泊漁巷,而她自己找個地方和跟來的重雙、重喜換了身男裝,還貼了個小鬍子,開始在街上溜達起來。
“公子,咱們這是要幹什麼?”重雙有些奇怪地看着秦瀾心在街上東瞅瞅、西望望,似是在找什麼人一樣。
“找那幾個來自西北的人!”或許是因爲鍾逸前幾日提起西北之事,秦瀾心對於西北也多了一絲探究,去不去這是後話,她想多瞭解一些西北的真實狀況。
可巧,逛到東十里街離百味食肆不遠的時候,就看到兩撥人在那裡爭吵不休,周圍還圍了一圈的人。
“老伯,問一下,這是怎麼回事?”秦瀾心走近的時候,問問了站在身邊湊熱鬧的一位老漢。
“呵呵,這兩撥人爲了百味食肆的幾碗面和一鍋包子都快打起來了!”老漢興趣很濃地笑着說道。
“這些人可真是有意思,都說自己是王府的侍衛,難不成王府連碗麪和幾個包子都沒吃過。不過這百味食肆的東西的確是好吃呀!”這時,圍觀的另一人很是熱情地對秦瀾心三人講道。
“王府的侍衛?哪個王府的?看他們的穿着不像是京都人!”秦瀾心站在外圍,四周也比較嘈雜,她沒往裡面進。
“剛纔聽那幫人吼了一嗓子,似乎一撥是西北湛州瞻王府的,一撥是承州康王府的,估計都是被食肆的水煎包和熱湯麪吸引過來,到這裡來吃飯呢,結果不知怎麼就吵了起來。”圍觀的人說道。
秦瀾心點點頭,這時,她看到護城司的一隊人來到了,而看到護城司的人,兩撥人也都罵咧咧地不吵了,最後人羣也散了。
“他孃的,這京都怎麼走兩步都能遇到難惹的人,剛纔是什麼樑王府,這會兒又出來個康王府,就咱們西北的瞻王府不受待見!瞧瞧他們那鼻孔朝天的樣子,西北來的怎麼了,難道我們吃飯不給銀子呀!”這些人就是剛纔在百味酒樓外邊吵嚷的那幾人,此刻說話的就是那個瘦高個,瞻王府的侍衛馬超。
“咱西北是窮,可這次跟着王爺來京都,那也不是跟着來受氣的,孃的,有本事打一架,摔死他個奶奶腿的!”破口大罵的是另一個侍衛趙虎。
“兄弟們受氣了,這京都繁華是繁華,就是得受窩囊氣,真是想不通王爺爲什麼想要留在京都,湛州多快活,一樣是大塊吃肉大碗喝酒!”說話的是侍衛統領孫琦。
“這有什麼想不通的,有誰願意一直守在湛州那鳥不拉屎的地方,王爺他年紀大了,身體也不好,世子爺也想回京都,王府裡的那些夫人小姐們更是巴不得瞻王府搬到京都來。一樣的酒肉,京都的更能吸引人!”馬超有些抱怨地說道。
“好了,別亂說話給王爺惹事,咱們趕緊找個地方吃了飯,然後就回驛館吧!”孫琦皺着眉頭說道。
秦瀾心和重雙、重喜就站在幾人身後聽個一清二楚,等到幾人擡腳要離開的時候,立即笑着喊了一聲:“幾位好漢留步!”
孫琦幾人詫異地轉身看到一個面容清秀留着小鬍子的年輕少年,於是有些警惕地問道:“小公子有何事?”
“幾位別誤會,剛纔看到幾位和康王府的人置氣,知道幾位受了委屈。實不相瞞,在下雖然從未去過西北,但是也讀過一些雜書,對於西北之地也是知道一些的,今日有緣相見,前頭有家酒樓,我請各位喝酒如何?”秦瀾心豪氣地笑着說道。
“真的?”趙虎一聽喝酒臉上都有了光,他可聽說京都的醴泉春那可是難得的好酒呀。
“自然,而且是上好的醴泉春。”秦瀾心笑着說道。
“你有什麼目的?”孫琦則是依舊謹慎地問道。
“呵呵,這位好漢我的目的很簡單,就是想聽你們講講西北的趣事人文,這書上寫的也不知道真假,我實在是對西北之地太好奇了!”秦瀾心很有誠心地說道。
“那簡單,咱們湛州的人最是熱情好客,你想知道什麼,我都告訴你!”趙虎喜洋洋地說道。
“幾位請吧!”秦瀾心趁熱打鐵邀請幾人去了這街上恭親王府名下的一家酒樓雅間。
酒菜端上來之後,最先不客氣的就是趙虎,孫琦、馬超幾人見秦瀾心並無惡意,只是抓着人問西北的一些事情,也就漸漸放下了戒心。
秦瀾心心中則覺得好笑,這幫瞻王府的侍衛相處起來還真是單純的可以,不過這樣率真、直爽而又熱情的性格倒是很讓人喜歡。
“秦老弟,你們京都人都說西北窮,可我們那裡好東西也多得很,而且地方大,騎上一匹馬肆意馳騁,想跑多快就多快,絕對撞不到人,哪像在這裡,牽着馬都過不去!”趙虎邊喝酒邊笑着說道。
“趙大哥說的是,可是我聽說西北一共有五州:湛州、留州、源州、漠州和品州,其中湛州算是最大的一個州城,也是西北最繁華的一個地方,城內還有一個大湖,可是就算這麼一個地方,每年夏冬之際也有不少百姓衣食堪憂,其他四洲就更別說了,百姓們能吃飽就不錯了,這說的到底是真是假?朝廷每年不是往西北也運送過很多糧食和東西嗎?”秦瀾心試探性地問道。
她這一問,孫琦、趙虎幾人都不說話,似是覺得杯中的美酒也沒了滋味,最後還是孫琦看着秦瀾心輕嘆一聲說道:“小兄弟,你說的沒錯,我們幾人都是來自湛州,而且是土生土長的湛州人,因爲綠芽湖湛州的百姓才能喝得上水,可其他四州的百姓就沒那麼幸運了,那個地方何止是沒水喝,很多百姓到死都沒吃過一頓白麪。我身邊有個兄弟,他妹妹出嫁的時候,連嫁衣都穿不起,最後頭上綁了紅布就嫁出了門。”
“孫大哥,你這說的也太誇張了,哪個地方都有窮人和富人,京都也有乞丐的。”秦瀾心想着孫琦說的是不是極個別現象。
沒想到趙虎卻猛拍了一下桌子,灌了一口酒,然後用手一摸下巴,大聲說道:“有什麼誇張的,孫大哥說的都是實話,湛州有好多百姓過的連乞丐都不如。在京都,那些乞丐還能討到錢和吃的,還能有個地方遮風避雨,但是西北的很多百姓別說吃喝艱難,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有的就在破窯洞裡遮風避雨。西北的冬天冷得很,每年都凍死不少人。”
“但是我記得朝廷每年也會往西北送糧食等物,該不會這些東西沒有送到百姓手中吧?”秦瀾心故意問道。
朝廷裡自然也有貪污受賄的官員,發給百姓的物資他們從中剋扣剝削也不是不可能的。
“別的州如何,我們不知道,但是到湛州的東西,瞻王爺全都發給了百姓,但朝廷每年能送去多少,且不說湛州管轄下的州府縣鎮,單單瞻王府所在的主城府內就有近二十萬的百姓,整個湛州可是有二百多萬人呢。”孫琦跟在瞻王爺身邊的日子不短了,關於湛州的一些事情他了解的比趙虎幾人要多些。
秦瀾心驚訝閃過,很多人都經常說西北人煙稀少,可那是相對而言,就算再少五州百姓加起來也有好幾百萬人,而朝廷送過去的那些糧食估計還不夠一個主城府半個月的口糧。
西北那邊山地多,平地少,雖然地廣,但是能做農田的不多,未開發的荒地也是有不少,這次皇帝要用於種棉花的地方應該就是那些疏鬆深厚的荒地,否則豈不是要與本就生活艱難的百姓搶地了。
“真沒想到西北之地會是這樣的情形,我還以爲就算怎麼糟糕,百姓們勉強還是能度日的。”秦瀾心有些苦澀地一笑。
“唉,秦老弟,看你穿着也是大戶人家的公子,你們整日裡生活在京都這樣的繁華之地,又怎麼知道西北百姓之苦呢。看着大街上的人都穿得那樣好,有吃有喝,我就想起老家的人,他們的衣服可都是補丁摞補丁,好多女子都是自己拿刀削個樹枝當髮簪。賣兒賣女的事情也是常有的!”看出秦瀾心語氣中的憐憫之意,趙虎對她悽楚一笑說道。
“賣兒賣女?”雖然大魏朝災荒之年也有這樣的事情發生,但是秦瀾心沒想到現在四海昇平,西北之地還會發生這樣的慘狀。
“嗯,我就是被我爹給賣了的,我兩個妹妹也賣給大戶人家做丫鬟。他孃的,怎麼說着說着覺得這京都真他孃的好,比西北好!”趙虎說着又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好了,好了,別說那些不開心的,既然這輩子有幸來到京都,那咱們哥幾個也好好地享受一番,死了也能閉眼了!”馬超大笑着說道,但語氣中有一絲苦澀。
“對,喝酒!”孫琦也舉起了酒杯。
秦瀾心也舉了起來,但是並沒有飲下,按說他們都是王府的侍衛,日子應該比尋常百姓好一些,但是不知爲何,秦瀾心就是覺得這瞻王府估計也不是什麼好去處。
果然,晚上回到家的時候,當秦瀾心問起鍾逸西北湛州瞻王府的事情時,鍾逸的說法讓秦瀾心又刷新了對瞻王齊力的認識。
鍾逸告訴秦瀾心,西北湛州那個地方自打大魏朝開國以來朝廷就派過不少人過去,甚至還作爲封地賞賜給了皇室的一些嫡系子孫,但沒一個人能在那裡呆長久的。
到了先祖帝的時候,他將自己的第九子齊力封爲瞻王,並讓人在湛州特意蓋了瞻王府,還將湛州做了他的封地,就是希望這個他一向器重的兒子能在西北有些作爲。
原本瞻王也是滿懷豪情地去了西北,結果西北殘酷的現狀給他澆了一盆盆冷水,雖然這些年齊力一脈盡力想要西北尤其是湛州繁榮起來,但總是不得法,以至於瞻王也失去了雄心,瞻王府的世子爺更是一心想要回京都。
早兩年,瞻王齊力就給齊佑上了摺子,說是願意以封地換取瞻王府一門回京都的機會,讓皇帝另派賢能鎮守湛州,但是齊佑一直沒允。
前兩天,瞻王齊力和瞻王世子齊宏到了京都之後,立即又請求進宮,所求之事依然如此,而這次齊佑的態度有了鬆動,當然最主要的是,齊佑想讓鍾逸和秦瀾心去湛州。
聽完鍾逸的這些話,秦瀾心好久沒說話,然後她走到鍾逸面前擡起頭看着他問道:“夫君,能告訴我你對此事真正的想法嗎?你想要去西北嗎?”
“心兒,我不想騙你,守在東城門的生活雖然安逸,但我更想爲大魏朝的百姓去做一些實事。以前,三爺爺希望我守好鍾家,現在我常常在想,究竟怎樣做纔是真正地守好鍾家呢?!當我對於西北的人和事瞭解的越多,我對那個地方就有了一絲期待,不管是爲君分憂,還是爲了那裡的百姓,我都想去看看。”這些都是鍾逸的心裡話,但他不會勉強秦瀾心,爲君分憂的方式也有很多,不一定是在西北。
“夫君,其實我心裡的想法和你是一樣的,今天我在街上遇到了瞻王府的幾個侍衛,聽他們說起湛州和西北的那些事情,不知怎地我也對那個地方產生了好奇心,想着自己是不是能力所能及的做些什麼。也許棉花的種植並不一定能改變西北百姓的生活,也許我們去了之後和瞻王在的時候也沒什麼不同,但我想試一試。沛妹妹聽說自己的未來夫婿要去西北做縣令都義無反顧地要嫁了,我這個做嫂嫂的也不能落後,咱們也去試試吧,三年而已,時間會過得很快的!”這一刻,看着鍾逸那雙璀璨如星辰的眼眸,秦瀾心突然就下定了決心,西北又不是龍潭虎穴,怎麼就去不得了呢!
“這麼說,心兒你是同意了?!”鍾逸嘴角有了笑容。
“嗯,同意了!”秦瀾心也笑着看向了他。
“不過,還有一個大難題!”鍾逸說道。
“什麼難題?”最大的難題不就是她的決定嗎?現在她都已經答應去西北了,還有什麼難題?
“那個大難題就是娘,她一定不會同意我們去西北的,說不定還會鬧到皇宮去!”鍾逸太瞭解賀芳晴了,對於西北那麼遠又那麼苦的地方,她是不會同意兩個人去的。
“娘這邊交給我就行了,另外,等到事情確定下來,我想回福江口一段時間。”秦瀾心也已經想見了賀芳晴的反應,而韓氏和秦向爭那邊她也要有個交代。
“這個沒問題,到時候我和你一起回去!”鍾逸說道。
次日鍾逸就進宮對齊佑說了秦瀾心的決定,齊佑聽後自然是欣喜不已,不過年前要忙着祭祖的事情,他打算等這件事情過去之後,再說西北的事情。
而這天秦瀾心也收到了好幾個請帖,有長公主齊悅的、二公主齊素的、輔國公府世子夫人俞紫芝的、勳國公府的……隨着大批皇室宗親回到京都,在十一月二十六日的皇家百年祭祖之前,京都的大小宴會怕是不少。
好在,秦瀾心收到的這幾張請帖,日期都是不一樣的,排在最靠前的是兩日後遠嫁文淵國的二公主齊素的宴會,而宴會的地點選在了三公主齊冰的觀荷園。
最讓秦瀾心驚訝的是,恭親王府除了她,賀芳晴和鍾沛幾個庶女也都收到了請帖,就是被關在家廟裡的鐘真也有。
“瀾心,後天你帶着鍾沛她們三個去吧,我就不去了!”賀芳晴對於這類宴會一向不喜歡。
“是,娘!”秦瀾心答應下來,“對了娘,我聽說寧夫人又找您來了,是爲了二公主給鍾真請帖的事情吧?”
“你猜的沒錯,她還想讓她女兒去給王府丟臉,這次就是王爺同意,我也不會同意的!”提起寧夫人,賀芳晴的心情就不好起來。
秦瀾心點點頭,這次齊素是以齊家皇室子孫的身份被文淵國的皇帝和皇后特許回大魏朝的,她與三公主的關係秦瀾心自是知道的,這次去參加宴會可要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
回到玉歸院之後,她又把鍾沛、鍾恩和鍾離叫來敲打一番,讓她們在宴會上謹慎小心一些,別輕易被人利用。
到了宴會這日,秦瀾心帶着鍾沛、鍾離和鍾恩就去了觀荷園,一下馬車就先遇到了賀以珍和賀以蓉兩姐妹。
“表嫂,你們也到了!”賀以珍和賀以蓉親熱地迎了上去。
“是呀,一同進去吧!”秦瀾心笑着說道。
正在幾人由觀荷園的下人領着一路往前走的時候,又遇見了好幾個熟悉的人,然後大家說笑着一同先去給齊素這個宴客的主人見禮。
“福慧縣主,真是好久不見了!”秦瀾心一行人快走到齊素所在的地方時,就看到以皇甫暖玉爲首的一羣人朝她們不是友好地走了過來。
“康王妃,的確是好久不見!”秦瀾心看着皇甫暖玉微微一笑。
她還以爲這輩子也沒什麼機會再見到這個嫁到承州做康王繼室的皇甫暖玉,看來真是冤家路窄。
“聽說福慧縣主在京都過得可是如魚得水,日賺鬥金呀!”皇甫暖玉說這話滿嘴裡都是嫉妒和恨意,要不是眼前的女人,她也不會被逼着嫁給康王,甚至到了瀾洲還被自己喜歡的人羞辱。
“那也比不上康王妃在承州逍遙自在!”秦瀾心淡笑回道。
“福慧縣主,好久不見!”就在這時,又有一道亮麗的聲音插了進來,帶着久別重逢的笑意。
秦瀾心和皇甫暖玉等人轉頭看去,正是如今的睿王妃澤媛公主,她身邊還跟着鎮國公府的幾個小姐。
“睿王妃,好久不見!”現在大家都是正一品的王妃,無論是公主還是郡主、縣主,只需要點頭示意,不用再福禮了。
皇甫暖玉看到澤媛公主出現眼中都是冒火光的,她恨秦瀾心讓她名聲盡毀只能遠嫁承州,更恨澤媛公主搶走了自己心愛的人。
“一起走吧!”澤媛公主則是看了一眼皇甫暖玉笑着點點頭,然後友好地看向秦瀾心詢問。
“好!”秦瀾心也笑笑,然後和澤媛公主一起去觀荷堂見齊素。
此時整個觀荷園裡都是一池池的殘荷,冷風吹過顯得有些蕭瑟。
齊素和齊冰正一左一右坐在觀荷堂內,郡馬府的孫夫人和西平王妃陪坐在側,秦瀾心和澤媛公主一起走進來的時候,她們眼中驚訝閃過,很快又恢復了正常。
“這便是名氣都傳到文淵國的福慧縣主吧,這模樣倒也周正,聽說你是福江口外漁巷那卑賤之地出身的貧家女?”齊素有些鄙視地上下打量了一下秦瀾心,並沒有讓進屋的她和澤媛公主坐下來。
“算是吧!”秦瀾心淡淡一笑,並沒有被齊素激怒。
只一眼她便看了出來,這位二公主和她女兒澤霞公主是一個樣的,一副高高在上的面孔,但是蠢得很,也怪不得這樣的人會成爲齊冰和姜皇后隨意利用拿捏的棋子,心眼可差的不止一個。
“什麼叫算是吧,哼,難道您還不想承認?這地位低賤都是融入一個人的骨血之中,不是換個身份就能改變的。”齊素想起女兒受的委屈,又聽齊冰說因爲秦瀾心的故意破壞現在掙得銀子少了,她對秦瀾心就沒什麼好語氣。
“二公主這話恐怕是說錯了!”秦瀾心淡淡一笑,“自古以來一個人是流傳千古還是遺臭萬年,不在於他地位身份的高低,有的人身份高貴但作奸犯科,處處行惡事,那麼他死後說不得要去十八層地獄受盡苦楚,有的人身份卑賤但善行善事,說不得死後位列仙班。我雖然出身農家,但自問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至於那些身居高位卻殘害人命的,說不定夜臥之時,牀榻前站的都是索命的冤魂。”
齊素、齊冰和孫夫人、西平王妃還有跟來的衆人聽到秦瀾心說這些話,不知爲何後背都是一涼,冷風吹過窗櫺的聲音都把幾人給嚇一跳。
她們都是久居後宅的婦人,平時誰沒有做過惡事,打死小丫鬟、懲治夫君妾室,甚至更惡毒的事情也做過,以前也不覺得怎樣,此刻被秦瀾心這樣一說,總覺得她那話就是衝着自己說的。
“福慧縣主,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齊素真沒想到秦瀾心比她想象的還難纏,而且還言語嚇唬她,什麼死呀鬼呀的,不但晦氣還像是挑釁,真不知道齊冰爲什麼一定要邀請她來。
“沒什麼意思,字面上的意思!”秦瀾心笑笑。
齊冰眼中毒光閃過,齊素根本就不是秦瀾心的對手,就是自己也敗在這個看似無害的女子身上,真是夠伶牙俐齒的。
“素妃娘娘要是沒什麼事情,我就先和福慧縣主出去逛逛了,我們也是好久沒見了呢!”澤媛公主笑着說道。
“你們出去吧!”齊素還真不想看到秦瀾心,被她幾句話說的都覺得四周陰森森的。
等到澤媛公主和秦瀾心走出觀荷堂一段距離之後,澤媛公主突然輕笑出聲,拿着手帕捂了一下嘴。
“睿王妃,很好笑嗎?”秦瀾心有些不解地看向了她。
澤媛公主點點頭,說道:“當然好笑了,這麼多年,我還沒見過有哪個人兩句話就把素妃給嚇得快出冷汗了!”
“只有壞事做太多的人,纔會聽到那些話惶恐不安!”秦瀾心笑笑說道。
“呵呵,說的沒錯,死在素妃手裡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呢!”這後半句澤媛公主說的聲音很低,但離她近的秦瀾心還是聽到了,不過這是人家文淵國的事,她不想過多參與。
“見過縣主、睿王妃。”這時候林秋、袁茗幾人也到了,迎上了秦瀾心和澤媛公主幾人。
於是,她們就在觀荷園找了一個待客的房間坐了下來,現在天這麼冷,這園子也沒什麼可逛的。
不過她們進去的時候,這房間裡已經有幾個女眷坐着聊天,秦瀾心認識其中一人是輔國公府的世子夫人俞紫芝,而經她給雙方介紹,知道了其他幾人分別是晉王府的晉王妃和側妃皇甫暖香,還有瞻王府的世子妃與二夫人。
“我怎麼覺得福慧縣主與暖香妹妹倒是有幾分相似呢!”晉王妃突然笑盈盈地對屋內衆人說道。
“是嗎?”
秦瀾心初看這皇甫暖香心內也驚了一下,眉眼之間與自己倒還真有些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