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福樓的掌櫃子?”潘金蓮知道武大郎的性子,他爲人沒有什麼主意,進來的目的就是讓自己爲他拿主意,沉吟了一陣,心中大概也猜着了七八分,說道:
“大哥,你便前往,也不必顧慮,凡是順心而爲,自己想到什麼就說什麼好了!”
“我明白了!”
武大郎聽了,心中坦然:“二哥說金蓮說的話都是對的,我聽她好了,我雖然笨,可說話還是會的,學着上次拜見老太君的狀況,隨便應對幾句,就告辭!”
看着武大郎出去了,琿哥急道:“二嬸,你便由得大郎去麼?鴻福樓掌櫃子請大郎去,必定有詐。”
“琿哥,你爲人聰穎,倒是給二嬸說說,有什麼詐?”武大郎不在,潘金蓮“二嬸”兩個字說得暢快淋漓。
“這還不簡單,洪福樓的掌櫃子跟大郎未有交集,此刻能聯繫在一起的自然是西門慶老母親的壽宴了,要麼他已經承接了壽宴,可做不出如二嬸般美味的鮑魚,想向大郎借二嬸一用,要麼就是老太君決定了給二嬸操辦,他來遊說大郎將機會讓出來。”
潘金蓮聽了,心中也不禁讚歎琿哥這小孩子的聰明,她繼續問道:“要是老太君已經決定給我們承辦,爲什麼沒有人來通知?”
“這也是簡單的道理,要是你讓我捎個信給人,大郎給我一兩銀子,讓我不要去送信,以前我是會答應的,現在自然不會!”
“噗!我讓你稍信給誰?大郎爲何又出一兩銀子阻攔?”她說到這裡,臉上一紅:“琿哥自然在取笑我跟二哥的事情了。”,其實琿哥根本就沒那意思,只是比喻罷了,不過她心中始終對武大郎有點愧疚,自然而然想到這些。
“二嬸,二哥不是傻的,他讓大郎凡事都聽你的,除了你是他最信任的人外,還因爲你冰雪聰明,你倒是跟我說說爲何讓大郎去?要是那人送大郎幾十兩銀子,恐怕大郎會難以推遲,畢竟去做這買賣,也不一定能賺幾十兩銀子。”
潘金蓮聽了心中爲之一蕩,她只是聽進了前面那句“你是他最信任的人”,良久才緩過神來,悠悠道:“我猜也是這般,鴻福樓爲的不是賺錢而是名氣,諾大的酒樓輸給小小的武大郎燒餅確實十分不光彩,這事便要看大哥怎麼想了,我可不能替他拿主意。”
“我知道了,你是讓大郎自己在大事上拿主意,以後你跟二哥終歸是雙宿雙棲,不跟大郎住的,他爲人淳樸,沒有主意,很容易受人欺騙,讓他鍛鍊一下也好。”
潘金蓮嫣然一笑,沒有回答,收拾了店鋪,便回家,她也並非說讓武大郎鍛鍊云云,只是心中突然有了一個很奇怪的想法,武大郎成就自己跟武松的良緣,是君子成人之美,可男人畢竟有男人的尊嚴,就連宮中太監,爲了尊嚴,要會跟宮女對食,甚至在外面討幾個老婆。
她想自己這一次要是能承辦這個壽宴,一定會令武大郎燒餅聲名鵲起,自己也算是爲武松長臉,武大郎是知道的,要是他心中有刺,一定會收了鴻福樓的賄賂,令自己不能去施展,要是他十分真誠,爲了自己跟武松的因緣,一定會摒棄金錢,斷言拒絕的!
其實這就是女孩的小心思,武大郎從頭到尾都沒有那個想法,他要是能那麼多慮,一早就可以憑藉武松大富大貴了,又何須日日受人奚落,或者潘金蓮對幸福到來感到太突然,想考驗一下自己跟武松有沒有緣分吧。
鴻福樓,包廂內,掌櫃子顧明呲開牙齒,緊緊拖着武大郎的手,親熱道:“武大官人,你我雖爲同行,卻非敵國,要多多親近才行!哈哈,哈哈哈!”
“顧掌櫃見笑了,武大郎燒餅只有你這個包廂那麼大,豈敢稱爲官人,而且是仗了兄弟的福氣,才能經營,要是靠我,現在還是在集市賣燒餅。”
“有趣,有趣。”顧明賠笑道:“武大官人爲人風趣,又夠謙虛,武都頭名滿天下,所謂龍兄虎弟,你一定也是有過人本領的!”
“我只懂得做燒餅,沒有什麼本領,二哥的本領是天生的,跟我沒關係,顧掌櫃,你找我有什麼事,要是沒事的話,我要回去了,在這裡渾身不舒服。”
顧明聽了,心中氣得幾欲爆炸,心中罵道:“若非受西門慶所託,我豈會受你這三寸釘,谷樹皮的氣!”
他以爲武大郎在擺架子,給冷臉他,其實不然,武大郎還真的是感到不舒服,他不知道應該怎樣應對,此刻就想着,你有事快說,沒事我就回家,對着你我害怕。
顧明強忍着怒火,勉力擠出笑容:“大郎果然快人快語,是我輩中人,我便與你說來!”
武大郎根本不知道他輩是什麼人,反正就想着他早點說出來,早點離開。
“西門府上老太君舉辦壽宴,在貴寶號和小號之間挑選一家作爲承辦,爲免傷了同行的和氣,我想強強聯手,咱們一起承辦,你意下如何?”
“這個.....這個恐怕不行,我最怕生人,要是西門大官人找你,就你來吧,找我,就我來。”武大郎聽從潘金蓮的意思,直接按照心中所想說了出來,他還真怕跟人合作,自己的是小店,人家是大酒樓,他擔心人家的夥計架子都要比自己大,自己要低聲下氣,本來沒什麼的,就怕潘金蓮不喜歡,又擔心武松知道了,回來責罵。
“這樣吧,武大官人,我也不多說了,只要你同意,這些便是小人孝敬的!”
顧明把桌面上的包裹打開,裡面有一百兩銀子,武大郎笑眯眯的走過去,拿着銀子,仔細端詳,又互相敲擊,放在耳邊聽着,十分愜意,顧明看着冷笑。
突然武大郎把銀子往桌面上一放,雙手捂着眼睛,快速的說道:“顧掌櫃,這些銀子太過迷人,看多一眼,我的心都會跳出來,可是收了你的銀子,一定會令二哥和金蓮不悅,我告辭了!”
說完,他一溜煙的跑回紫石街,闖進屋子,立刻跑到水缸前,舀了一瓢水,當頭淋下,潘金蓮看着奇怪,笑道:“大哥,你這是幹嘛?”
“金蓮,你不知道,白花花的銀子,白花花的銀子吶,只要我一答應,就是我的,可是我就擔心二哥和你會罵我,我只好逃之夭夭!”
潘金蓮聽了,大概猜到了事情的緣由,心中大喜:“大哥是真心促成我跟二郎的姻緣。”
“大哥,你此刻收了他銀子,或許能得到一時的富足,可常言道坐吃山崩,只要我們承接了西門家的壽宴,武大郎燒餅的名字響亮了,自然會有更多的大戶邀請我們,便如細水長流,永不歇止.....”
“金蓮,我聽不明白,你直接跟我說,是不是我拒絕了跟鴻福樓合作,沒有收他的銀子,以後賺的銀子比那一百兩多?”
“起碼多十倍。”潘金蓮伸出十個指頭,然後又搖搖頭,肯定道:“是一百倍,一千倍!”
“二哥說你的話都是對的,不要一百倍,能有十倍,我就很滿足了,春秋二祭回清河縣,也算光宗耀祖。”
潘金蓮也是滿心歡喜,心中想着自己令武大郎燒餅名堂響了,武大郎也有了依託,武松回來也會對她千般讚賞,萬般寵愛,她以前覺得女人不會輸給男人,沒有男人也能活得很好,此刻,她覺得要是沒了心中記掛的男人寵愛,就算強大如武則天,呂雉,她也是不願意,她第一次感到做一個小女人的快樂。
在做不完的甜夢裡,到了第二天,竟然睡晚了,起來時候武大郎卻是做好了早餐,她抱歉道:“大哥,真是對不起,昨晚......”
“有什麼要緊呢,大嫂,你要養好精神,西門家的壽宴三天後舉行,鮑魚要一天時間,估計最遲明天就會有人來通知我們,到時候辛苦你了。”
“能爲武家做事,奴家一點也不覺得辛苦。”
這一天,西門家沒有派人來,武大郎關門的時候說道:“明天一定會有人來的,你就安心吧。”
“我什麼時候有不安心。”潘金蓮不禁莞爾。
第二天,午時,潘金蓮還真有點不安心了,吃飯的時候,她忍不住問道:“大哥,你說情況有變嗎?後天就是壽宴了,要煮鮑魚起碼要一天時間。”
“應該不會,琿哥不是說了嗎,鴻福樓的廚子不如你,顧掌櫃又來賄賂我,我猜是西門家這兩天太忙了。”
“糟了!”琿哥突然驚叫道:“會不會西門家已經派人來了,可是給顧掌櫃收買了那人,所以沒來通知!”
“有這個可能,大哥,你去西門家問問吧。”潘金蓮有點按捺不住,倒不是在意有沒有買賣,而是自己連續兩晚都在想着武松會因爲此事回來對自己寵愛有加,要是泡湯了,有點黃粱一夢的感覺。
“真的要去嗎?人家在辦喜事,我去的話,好像......”
“哎,大郎,你真是不夠爽快,我替你去打探吧。”這是琿哥的老本行,他飛似的跑了出去。
未時,他垂頭喪氣的回來了,潘金蓮一看,整個心都涼了半截,有一點埋怨那鼓掌櫃竟然使了手段,前天令送信人沒有到達。
“大郎,二嬸,對不起。”琿哥一張口,潘金蓮徹底的失望了,她不由得嘆了一口氣,琿哥繼續道:“也不需要失望,我問了十幾個人,有人說還沒請廚子,有人又說請了清河縣的廚子,更有人說請了東平府告老還鄉的御廚,總是沒有確定答案。”
“請東平府御廚應當是假的,這裡到東平府來回得四天,時間上合不來,說請清河縣廚子倒會是真的,要是請我們,今天無論如何也是來了,現在已經快日落,後天便是壽宴......”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武大郎倒是十分看得開,他慢悠悠的便去關門,潘金蓮心中卻是有一絲的壓抑,可又能怎樣呢。
晚上潘金蓮做好了飯菜,爲武大郎熱了一壺酒,自己卻是沒有心思去吃。
“金蓮,你就是好勝之心很強,跟二哥一般。”
武大郎笑道,潘金蓮聽了,倒是有一絲安慰,她臉上一紅,不禁透露了心事:“我只是想爲武家做一點事情,好讓二郎開心。”
“大郎在家嗎?”突然門外有人叫門。
“誰啊?”武大郎隨口答應道。
“小人是西門大官人的下人,大官人命小人來邀大郎到府上一聚!”
武大郎聽了,笑道:“金蓮,這算是如你所願了,不過這次去也不知西門慶會說什麼,我該如何應答?”
潘金蓮心花怒放,也是喜得沒了主意,心道,應該是讓大郎去收定金,還有取回要提前燜煮的鮑魚,應當沒有其他事情了。
“大哥,你去便是,但凡他們有所要求,你答應就是,我都能做到。”